冬日陰沉的天空籠罩在戰場上方,刺骨的寒風攜着未散的硝煙拂過屍骸遍地的荒野,血污黯淡的刀緒嗚咽着發出鬼哭一般的聲音,襯得這戰後的景色愈發荒涼孤寂。
枯澀的野草像是纖薄的刀片一樣在寒風中簌簌作響,銀時微眯眼睛,扶刀立在山坡上眺望遠方險峻聳立的群山,銳利的視線似是要穿透壁障直抵後方的江戶城。
若接下來戰事順利,擊潰将本陣設在北麓的幕府軍,再沿着東海道北上,只需半天就能抵達由德川家統治了兩百年之久的江戶。不過将軍大人也不是傻的,作為通向江戶的要沖,這片戰場自古便有天下之險的稱呼,地勢複雜易守難攻,攘夷軍已經在這裏和幕府軍僵持快有一周了。
随着一聲折枝的脆響,有人從背後的山林中走了出來。
沒有回身,銀時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走了多少人?”
桂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兩個小隊。”
“那可真是不妙,”這麽說着時,銀時将手中厚得幾乎要結殼的血污往刀柄上抹了抹,稍微舒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他指間的粗繭都被寒風吹得開裂,硬得如同硌人的石子,可惜以攘夷軍此時的境地,不要說是潤膚膏了,基本的彈藥和消毒繃帶都已所剩無幾。
在凜冬将至之際還繼續開戰,本就是違背理性自絕後路的事情。
“高杉那家夥呢?”銀時懶懶地擡起眼簾,“那些棄陣逃跑的家夥,運氣沒有差到被他逮到吧?”
雙手環胸,桂嘆了口氣:“若他還有那個精力,我反而會安心一些。銀時,你也……”
“等等,暫停,暫停一下,”已經猜到了桂要說些什麽,銀時投降般地舉起手,“你和我都清楚,高杉那家夥是聽不進勸的。白費力氣的事情阿銀才懶得幹呢……除非給我一箱草莓牛奶。”
桂毫無預兆地往他的膝蓋後一踹,前一刻看起來還站得穩穩的銀時霎時就摔了下去。見狀,桂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望着銀時罵罵咧咧一瘸一拐地重新站了起來。“我想說的是——你這家夥和高杉半斤八兩,該休息的時候就少逞強了。”
他的聲音中帶着無法掩藏的疲憊:“現在的攘夷軍,不能沒了白夜叉和鬼兵隊總督。”
銀時嫌麻煩似的嘁了一聲,微微撇過頭去倒是沒有反駁桂的話。“……就只走了兩個小隊嗎?”沉默了一會兒,他看似随意地開口。
“是的,怎麽了嗎?”桂看了他一眼。
“沒什麽,”銀時微微推刀出鞘,看了一眼刀刃磨損的情況,随着一聲輕扣将刀重新收回了鞘中,“只是覺得那些家夥走了也挺好的。”
他懶散的聲音和眼底的血光一起沉了下去:“畢竟沒有人會想去送死。”
根據幕府放出的消息,吉田松陽會在兩日後于江戶的刑場中處斬。就算知道是陷阱,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松下私塾的學生也不得不跳。
這場戰争進行到現在已經不是為了攘夷,只是單純地為了奪回他們的老師而已。和松下私塾無關的人,自然沒有義務跟着他們一起送死。幕府将戰場設在了這道緊鄰大海的險峻關峠,只要派出軍艦從海路包抄,攘夷軍絕對逃脫不了腹背受敵的命運。
天色暗了下來,黑暗籠罩遍地。木架炭盆中溢出的火光在寒氣刺骨的山林中搖曳,勾勒出攘夷軍營帳的邊影。
在其他鬼兵隊隊員或緊張或鼓勵的注視下,倒黴地抽錯了簽的久保田小心翼翼地貓着腰走到樹下,正打算給陷入沉睡中的高杉蓋上薄毯,手腕忽然一痛,擡頭就看到了高杉深得吓人的碧色瞳孔。
意識還少許殘留夢中,高杉眯起眼睛,借着林間搖曳的火光似是認出了眼前之人究竟是誰,神色一怔,抓着對方手腕的力道也瞬間松了開來。
久保田立刻抱着自己受傷的右腕心有餘悸地倒退出幾步。誰會想到總督的手勁居然這麽大啊喂。看起來睡得很沉,結果瞬間就醒了啊卧槽。吓得他差點短命。
“對……真的非常對不起,總督!”他結巴道,“只是大家看你累到睡着了,沒忍心叫醒你,又怕你着涼,所以就想給你蓋點東西,打擾到你了真是抱歉!”說着,就将薄毯胡亂地卷了幾圈抱回懷中。
高杉這才發現一窩鬼兵隊的隊員正眼巴巴地站在篝火旁,像是犯錯的學童一樣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己的表情。
啧了一聲,他的語氣緩和了不少:“拿過來。”
久保田眨了眨眼睛,似是沒反應過來:“……什麽?”
高杉只得重複:“把你手中的……”他眼前忽然一花,卻是被另一處迎面飛來的薄毯砸了個正着。毯子從腦袋上滑落,高杉黑着臉望過去,映入眼簾的是銀時總是顯得格外欠揍的身影。
“挪過去點。”銀時掏了掏耳朵,像是趕蒼蠅一樣将高杉往旁邊趕了趕。高杉正打算反嗆銀時幾句,就見他靠着樹幹坐了下來,還從自己懷中将薄毯搶了去,舒舒服服地蓋到自己下巴處。“明天一早還要作戰呢,和精力充沛的大少爺不一樣,阿銀可是需要補覺的。”
桂這個蠢貨也依樣畫葫蘆,好像他身後的這棵樹是什麽風水寶地一樣,裹着毯子蹭了過來。身邊一下就多了兩個笨蛋的體溫,後來篝火哪怕在夜色中小了下去直至熄滅,他也沒有感到周圍寒冷。
上次三個人像這樣互相嫌棄着擠在一起睡,是在私塾尚未被燒毀的和室裏。将蹬掉的被子重新替他們蓋上的,則是笑得眼睛彎彎的松陽老師。
黑暗的山麓聽不見一絲聲音,連呼嘯的寒風都似乎凍結在冬夜之中。樹葉都已卷曲枯萎,落在腳邊如同破碎的蝶翼。
寒霧包裹着寂靜的林間,身邊忽然傳來銀時夢呓般低沉的聲音:
“拯救老師的事情,到時候交給我就行了。”
高杉知道桂此時也是醒着的。
黑暗靜悄悄的,他沉默半晌,正要嘲諷銀時的不自量力幾句,驟然響起的槍聲如同尖銳的刀子,一下子将看似寧靜的夜色撕了個稀爛。
借着夜色掩護,幕府軍朝攘夷軍的陣地發起了突襲。
築在山壁上的平臺被層層疊疊的木樁支起,外廊環繞的神殿隐藏在深遠的群山中,莊嚴雄偉的飛檐上落了幾只和黑夜融為一體的烏鴉。
随着吱呀一聲,厚重的殿門曳着陰影在眼前打開。跨過門檻,鋪着數百疊榻榻米的大殿內,置于神龛兩側的細高燭臺在夜色中靜靜燃燒。
昏黃的光芒勾勒出一人熟悉的身影,如同石雕般沉肅地立在通往地牢暗道的入口之前。
“到此為止了。”胧冷冷道,聲音低沉到發啞,“再往前一步,等着你的将是八咫鳥的制裁。”
鶴子停下腳步。“都這種時候了,你就不能把嚴肅的官腔放到一邊嗎?”見胧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她慢慢收斂了本就不怎麽真實的笑意。
“吉田松陽明日一早就要被押去江戶了。”鶴子淡聲道,擡起眼簾緊盯胧神色中的每一絲變化,“就算是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回應她的,唯有大殿內如歲月沉寂的夜色。
“就算那個人會死,你也無動于衷是嗎,”一直壓抑在心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浮出冰冷的水面,鶴子笑了一聲,“……原來那件事是真的啊,”
眼底的神色微微波動了一下,胧攥緊手中的禪杖,蟄伏在陰影中的殺意顯露出鋒芒。
鶴子感受到自己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無法言喻的、近乎莫名其妙的怒意:“反正不死不滅,所以就算殺了也沒有關系——”
為了将松陽奪回自己身邊,哪怕要殺了現在的他也在所不惜。
鶴子靜靜地站在大殿內,聲音很輕,眼神卻忽然悲哀了起來:“在這一點上,就連你也無意識地把那個人當成怪物看待了嗎。”
燭光倏晃,刺骨的寒風攜着殺意遽然撲面而來!
她在最後一刻往後疾躍,胧手中的禪杖幾乎是貼着她的領口削過鋒利的圓弧。視野倒轉,短暫的失重之後,她落在胧停于半空中的禪杖上,瞬間借力往前一蹬,毫不猶豫地拔刀就揮向他的頭顱。
銀光劃過,一聲割裂的脆響,胧的鬥笠被她切為兩半飄落在地。他往後一退忽然側身,鶴子還未穩住身形,胧的左掌就已攜着厲風朝她的肺部拍來。
她極快地提手格擋,将胧的左手往旁邊一撞,趁着兩人距離拉近的剎那,驟然提膝向他的腹部撞去。随着一聲吃痛的悶哼,胧微微彎腰,放棄了此時礙事的長杖,突然伸手拔出了後腰的短刀,反手極快地刺向她的脖頸。
瞳孔一縮,鶴子在電光石火之間往後連躍,卻還是被快如閃電的短刀削掉了一層皮肉,血珠從脖側的傷口溢出,滴滴答答地砸在腳邊的榻榻米上開出鮮紅的梅花。
凜冽的殺意如影随行,她乍一平穩身形,胧的下一刀就到了。随着一聲刺耳的聲響,兩刀在眼前相撞,金屬的刀刃嗡鳴着摩擦出細碎的火花,一時在空中僵持不下。
“那你又是為何背叛那位大人?”胧的聲音緊繃,總是如一潭死水般毫無變化的眼瞳中終于出現她無法辨認的情緒波動。他無意識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至于她為了防止刀刃壓向自己的胸口,手背上青筋凸現,手臂也顫抖起來。
“不止是将你從死亡的境地中撿回,甚至連在這世間的立身之道也一同教予——你又是為什麽背叛自己的老師?”
鶴子沉默半晌,看着胧的眼睛卻是笑了出來:“當然是——為了我自己啊。”
胧的表情一凝。
就在那一剎,鶴子驟然抽刀後退,與他拉開了安全的距離。
“……就跟被家長問起将來的夢想是什麽,會回答‘想當了不起的武士’的小鬼一樣,”平複了一下呼吸,鶴子持刀站定,刀尖微垂于地面之上,“了不起的武士到底是什麽,其實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因為真正想要的,只是在說出标準答案之後會得到的稱贊罷了。”
她伸手抹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血跡,眼睛仍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停在原地的胧:“說到底,我以前會選擇為那位大人盡忠到死奉上一切,也是為了滿足自己想要被重視需要的願望。”
鶴子抿了抿唇,輕笑出聲:“我就是這麽卑劣的人。”
在胧揮刀而來的那一瞬間,她眼神一凜,沒有揚起刀尖,反而将地面上松動的榻榻米驟然往前一挑。冰冷的刀光閃過,粉塵碎屑和着榻榻米的碎片一起紛紛揚落。旋身揮刀,随着一聲清脆的金屬爆音,胧手執禪杖擋住了她從死角襲來的一擊。
左手袖口一抖,胧的指間眨眼就多出了數枚寒光閃爍的銀針,随着簌簌的風聲,鶴子往後一翻,先前站立的地方已整齊地插入了一排毒針。眼前人影一閃,她剛一落地便向一旁滾去,剛好避開胧直直刺下的禪杖尖端。
以手撐地,她一腿掃向胧的立足點,趁着胧閃避之際,她驟然拔出釘在榻榻米中的禪杖,手腕一翻長杖橫掃,攻擊落空之後,頭尾一轉,卻是将寒光凜冽的禪杖狠狠投擲而出,破空呼嘯的尖端直直地擦着胧的袖角将他釘入了後面的圓柱上。
她緊追而上,在奔跑的過程中一個彎腰将插在地面上的銀針撈到了手中。胧反應極快地撕下被刺穿的衣擺,側身一閃險險避開她在下一瞬間疾甩而來的毒針。
拔刀迎擊的動作慢了一秒,胧的刀刃擦着她的刀鋒而過,鶴子只覺肩部自腹部一涼,劇烈的疼痛霎時如火燃燒竄上神經,血光乍盛。不顧傷勢,她将手中的刀柄一抛再接住,剎那間改變了攻擊的方向反手朝着胧的脖子就是一刀,可惜他反應很快地往後一側頭,冰冷的鐵刃擦着他的眼角而過,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剎那就湧了出來。
鶴子借勢一腳踹在他的胃部,狠狠将他踢得飛了出去,自己則是身體一虛,踉跄着單膝跪了下來,咳嗽着吐出湧到嘴邊的血沫。
“……既然如此,”胧捂着自己的胃部,慢慢站了起來,背後是敞開的殿門以及深如大海的無邊夜色,“你為什麽會選擇離開高杉那個男人的身邊?”
猩紅的血液沿着眼角的傷口流了下來,胧半閉着眼睛,聲音又沉又啞:“那是你難得真正想要的東西不是嗎?”
“……你真的很啰嗦啊,”鶴子以刀撐着身體,搖搖晃晃地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我只是希望對方幸福罷了。就算那是和我無關的幸福,也沒有關系——只是這麽決定了而已。”
想要一直待在對方身邊——雖然一開始是這麽期望的,也許到現在她也仍抱着同一願望,但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不夠以後,她選擇了放手。
鶴子喘着氣站直身體,舉起刀尖,遙遙地指向大殿另一端的胧:“你知道嗎,有一句話我想說很久了。”
也許因為都是被奈落從死亡的垃圾堆中撿回來的關系吧,她總能從對方身上看到讨厭的東西。
她的聲音波動了一瞬:“從以前起,我就看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不爽了。真的,非常非常的不爽。”
為什麽要一直待在奈落呢。
既然都已經選擇了置身地獄,哪怕手染鮮血也要守護那人的志向,現在為什麽又突然反悔,哪怕殺死對方也要将其奪回。
原來一直都那麽痛苦嗎。原來一直都那麽渴望嗎。
明明愛着那個人身上的光明,卻痛苦到親手将其拽回自己身處的地獄。
到底一直以來是有多孤獨啊。
到底是有多求而不得恨不能死啊。
夜風呼嘯而來,随着銀芒一閃,大殿外廊的護欄應聲崩毀,化成片片碎木墜于下方的虛空之中。刺骨的殺意從側面襲來,在即将割開鶴子的頸動脈時硬生生停了下來。溫熱的血液從指縫間接連墜落,她以左手抓着刀刃,右手握攏往後一拉,在胧瞳孔收縮的瞬間用盡全力一拳揮了過去。
随着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清脆的骨裂之聲頓起,鶴子幾乎是把自己全部的身體重心扔了出去。她踉跄着往後試圖站直身體,卻忘記了後面的闌幹早就被砍斷了。
心髒一窒,腳下忽然踩空,憑着生物求生的本能,鶴子在最後一刻随手一抓,不知怎的揪住的卻是胧的衣角。
黑暗的虛空張開懷抱,傾倒的夜空吞噬了視野,失重感急劇而來幾乎要貫穿心肺。凜冽的寒風如刀子一般刮過。背部忽然砸落在沿途凸起的山壁上,鑽心的疼痛瞬間抽走了肺葉中的所有空氣,疼得她失去意識了一瞬。
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沿着山壁的陡坡上滾下來的,鶴子撐着快要碎掉的身體爬起來時,卻發現面色慘白的胧也倒在地上,正好墊在了自己身下。
“……我搞不懂啊,”大腦一片空白,忽然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她顫抖着揪起胧的衣領,“我真的搞不懂啊,你這家夥到底在想什麽?”
——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禁閉室時,會來看她的,只有胧。
她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哽了一下:“當初放跑我的人,是你吧?”
——第一時間發現她叛逃的人,也只會是胧。
“多次警告我離松陽的弟子遠一點,不要攪進這趟渾水的人,是你吧?”
——在這個冷冰冰的組織裏,她以前唯一稍微說得上話的人,也只有胧。
“一直都是你啊,”鶴子攥緊胧的衣領,自己還未反應過來,眼淚卻已接連掉了下來,“為什麽一直都是你啊。”
胧渾身都僵住了。
仿佛被她的眼淚燙到了,他別開視線,半晌,才啞着嗓子開口:“……我只是為了回報當初的恩情。”将他多年前背叛組織的罪過一筆勾銷,重新收回奈落之列的,正是那位大人。
鶴子沉默了很久:“你當初是為了掩護松陽,才甘願回到奈落的,是不是?”
胧沒出聲。
“……所以別放棄啊,”她咬緊唇,“如果需要有人揍你一拳才能清醒的話,我會打腫你的臉。如果自己無法做到的話,就由我來阻止你。”
“所以別扔掉啊,”鶴子笑了笑,聲音卻有些顫抖。
“不要把你的初心扔掉啊,胧。”
不要跟曾經的她一樣啊。
兩人周圍的黑暗中忽然傳來窸窣細響,胧表情一凜,鶴子都沒看清他是怎麽出手的,只覺身體一麻,下一瞬間她忽然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一點也動彈不了了。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胧封了自己的穴位,想要掙紮,卻只能僵硬地躺在原地,聽到其他奈落的腳步聲在周圍停了下來,估計是形成了包圍圈。
“叛徒已經被抓住了。”
胧的聲音中毫無波動,除了嗓音中幾乎能咳出血來的沙啞,完全看不出是剛經歷過一場戰鬥的人。
為首的奈落颔了颔首,嗓音森寒:
“很好。再三背叛上天的罪人,八咫鳥已無寬容之理。将其關押起來,明日一旦送走天道衆的行列,立刻按禦法度處置。”
作者有話要說: 感冒了,喉嚨痛得想要報社【不
碰巧又來了親戚,真的快要狗帶了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