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意願,接替你師父掌管靈虛峰?”
燕重的一個問題将關河問住了,在來時的路上已預演了多般燕重會提出的問題,設想了多種情況,就連最壞要拔刀相向他都想過,唯獨此事,是關河完全沒有想到的。
論及信任,燕重最先考慮的難道不是風入松嗎?
眼下沒有太多時間給關河思考,他不得不馬上給燕重一個答複,燕重此問或許是在試探他的忠誠度,畢竟成為昆侖派一峰之主對于諸多弟子而言,将是莫大的榮譽。
“掌門,關河願暫時擔任靈虛峰峰主一職。”關河再度跪下,他迎上燕重探究的眸光,“在沒有找到師父之前,弟子可暫且接管靈虛峰大小事務。”
燕重眯起雙眸,他輕笑一聲:“我已将風流子、花犯二人定罪昭告于天下,你這麽說是在懷疑我嗎?”
“弟子不敢。”關河臉上流露出幾分猶豫之色,他像是在整理說辭,欲言又止,良久後方才道,“弟子乃是師父一手帶大,一身功夫也是師父親手教導,弟子并非是懷疑掌門所言,只是……弟子一不願相信,師父竟是欺師滅祖之徒,二不願欺瞞掌門,違心将師父視為敵手……弟子想要找到師父,親自去驗證她的為人。屆時,掌門再将靈虛峰完全交與弟子手上也不遲。”
說罷,雙腿一跪,朝燕重行了一個大禮。
“好!好啊!”燕重忽然朗聲大笑,他一連說出幾個好,似乎關河此言頗得他的心,“果然是花犯的好徒兒,頗有她當年的架勢。”
燕重施了個法,沒有離開玉座,憑空将跪在地上的關河扶起。
“你可知,當年我告知花犯她的好師弟犯下情欲之孽,你的師父也是如此回答于我。”燕重目色中多了分惆悵,他輕嘆一聲,頗為無奈道,“我相信她不會為了風流子背叛整個師門,時至今日,這份信任終是被辜負了。”說完,也不再給關河辯解的機會,直接道,“也罷,你既這麽說,我便再信一次。”
“昆侖派的弟子,總不該全是會失信于人的。”
燕重這話,不知者聞之多會覺得昆侖派掌門乃是心懷大善之人,只是殿中的關河與小桃皆已看穿那副純善假面之後的虛僞與自私,他越是這麽說,這二人便越覺得他可怖。
“多謝掌門。”關河拱手垂首,後牙槽卻暗自咬緊。
燕重溫和一笑,将目光轉向一直噙着笑意的風入松,聲音柔和下來:“入松,你覺得如何?”
如何?什麽如何?關河警惕的望向一旁的風入松,只見他朝燕重畢恭畢敬的一拱手,朗聲道:“六醜師妹确實神智受到了驚擾,至今未曾恢複。”
“既然如此,玉虛峰怕是無法交到她手上了。”燕重聞言皺起眉頭,非常失望。
“玉虛峰弟子不多,風流子在時只有六醜師妹與後收的聞人七兩名親傳弟子,餘下高中低三階弟子皆未曾進行過安排,門生也不及十位,有功者林英不知為何竟犯下劫持峰主的大罪……”風入松一番分析過後,建議道,“只有從其餘幾峰的弟子中挑選了。”
“如此的話,你可有好的人選?”燕重看起來極為信任風入松,說完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關河,笑道,“關河,你若是有好的舉薦,也不妨說出來。”
燕重這麽一說,關河心中倒也浮出幾個人選,只是在迎上燕重似笑非笑的目光後,他思緒一滞,當即答道:“弟子自入門後醉心于修行,極少與人交際,與靈虛峰的各位師兄師姐尚且不熟,更毋論其他幾峰……還是由掌門與師兄定奪為好。”
“師弟謙虛了。”不待燕重發話,風入松便接道,“掌門,弟子心中确實有幾個人選,只是尚待定奪,需要進一步考察。”
“那你再好好思慮一下。”燕重也不怪風入松插話之罪,“莫誤了三日後的仙器大會便好。”
三日之後的仙器大會?關河眸光一縮,這麽快?
“對了。”本欲揮手讓殿下弟子退去的燕重忽然想起一事,“關河,我聽聞,你這幾日曾破了會武廣場的禁制,又去藏書閣查閱資料,可是調查出了什麽?”
“回掌門,此事弟子還未來及與掌門禀報。”關河早就想好了說辭,并不懼怕燕重提及,“林英劫持了蘇醒的拜星峰主意圖闖入主殿,被弟子重傷攔截。據參虛峰弟子所言,林英與聞人七乃是分頭行事,聞人七便是去了會武廣場。只是當夜的巡邏弟子并未察覺到有人闖入,思及聞人七曾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了禁林,弟子擔心會武廣場內被破壞,強行破除了禁制……此舉違背了門規,掌門請降罪。”
“你也是為了昆侖派,何來降罪一說。”燕重不以為意,笑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你若覺得有罪,便好好替你師父打理靈虛峰。”
“是。”關河回答。
“你可在會武廣場找到了聞人七?”
“不曾找到。”
“既然如此,那你去藏書閣,又是要查些什麽?”
關河心中冷笑,這燕重表面上對他極為信任,心裏怕還是藏着忌憚。
“弟子不僅不曾在會武廣場找到聞人七,自那夜之後,整個昆侖派也沒有找到聞人七的蹤跡。”關河話中也多了幾分困惑,“弟子心思是不是會武廣場另有隐秘,聞人七才會想方設法闖入,所以才去藏書閣查閱。”
“查出什麽沒有?”
“不曾。”關河說這話時,擡頭緊緊盯着燕重,只見那斜依在玉座上的人面不改色,絲毫沒有緊張之感,似乎方才那句只是例行一問。
“會武廣場乃是舉辦仙器大會的重要場地,四周禁制是祖師爺當年親手所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連我也無幾分把握。”燕重似在提醒關河調查會武廣場是多此一舉,不想話鋒一轉又換了一層意思,“未免三日後的仙器大會出現問題,你既然已着手調查,便好好查一查,昆侖派正在風頭浪尖之上,需全派弟子齊心合力方能渡過難關。”
“是,弟子謹遵掌門之命。”
風入松、關河二人齊聲答道。
自風入松将注意力轉向燕重與關河後,身上壓力卸下不少的小桃撇嘴,好一場口是心非的對手戲,關河這個冰塊臉平時話不多,關鍵時刻嘴巴倒也厲害,沒有加重燕重對他們二人的疑心,反倒降低了不少對方的警惕。
燕重問過自己想知道的,便揮手讓關河與小桃退下,風入松自是留下來,要與燕重一同商量其餘幾峰峰主人選的事情。
離開昆侖派主殿,關河載着小桃直奔靈虛峰地牢。
關河不說,小桃也明白,他這是擔心幾大峰都已不安全會受到監聽。而靈虛峰的地牢法陣乃是風流子與花犯合力所完成的,這二人早有反心,地牢極有可能是燕重無法涉及到的地方——雲葉萱此時也關在地牢,即便日後被問起也可以以調查雲葉萱為由遮掩過去。至于風入松,此人的行為舉止太過怪異,關河一時竟也無法分辨他到底是敵是友。
抵達靈虛峰地牢,關河沒有去看雲葉萱,反而是開啓了關押花犯的牢房法陣。
“如何?”進入地牢後,關河直接朝小桃問道。
雖然只有如何二字,小桃卻曉得這兩個字之後藏了多少疑問,只能一條一條道來:“我看不穿風入松的想法,不僅如此,他應該已經知道控制這具軀體的已非六醜姑娘。”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直接挑明?
面對關河的困惑,小桃只能搖頭:“我也不懂,他甚至提醒我,如果不想讓燕重起疑,最好不要将厭惡表現的太過明顯。”
關河想起在昆侖派主殿風入松也曾傳音入密,提醒他不要将警惕表露出來,這個風入松到底有什麽目的?
風入松的事情一時半會兒怕是扯不清,小桃便将話題轉到了燕重身上:“燕重确實是想讓你來擔任靈虛峰峰主一職,你後來的那番說辭,沒有完全說服他,燕重對你半信半疑,對風入松則是完全的信任。”
“會武廣場那邊呢?”關河更想知道提及會武廣場後,燕重的內心所想。
“會武廣場的法陣,怕就是如你我推理的那般。”小桃直接将燕重當時的心境描述了出來,“他問你時,曾擔心過會武廣場的秘密被發現,在你解釋過後,也曾想過決不允許任何人妨礙他的大業。”
會武廣場的秘密,燕重的大業……關河冷笑,這一下,任何的猜測都得到了驗證,昆侖派的現任掌門人想要在三日後的仙器大會上,一舉将修仙界的諸多人士一網打盡,只為一己私欲。
“必須阻止他……”小桃一把抓住關河的胳膊,破天荒的焦急起來,“不然,整個昆侖派都将重蹈覆轍。”
如何阻止?關河聞言苦笑,他垂首看着自己的雙手,他怎麽會不知那個法陣一旦開啓會有怎樣的後果,雖不曾親眼所見,但僅憑聞人七的描述,他也能知道那是怎樣一種邪惡的存在。
“小七現在下落不明,林英也昏迷不醒,風入松肯定已經知道了燕重的計劃,說不定他也想從中分一杯羹……”小桃雙手抱住腦袋,苦惱地撅起嘴巴,“啊啊啊啊!如果我有小七那麽聰明就好了!線索這麽亂,怎麽想辦法嘛!”
關河則被小桃氣惱的幾聲尖叫驚醒,從雜亂的思緒中猛然醒過來。
論起來,聞人七也好林英也罷都是外人,他們為了昆侖派都将自身置于危險而不顧,他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浪費時間唾棄自己的無能?事到如今,只剩下了他與小桃二人,做些什麽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再不濟,就将燕重的企圖散播出去,前來參加仙器大會的門派自會有多疑者相信,能走一個是一個……
“小桃……”關河沉思一番,決定要玩,就玩一場大的。
小桃盯着關河,表情有些不情願:“我不喜歡這樣。”
“我也不喜歡。”關河接道,他一手落在小桃的肩膀上,誠懇道,“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保護你的安全。”
小桃眨眨眼,關河這話,她信。
“好吧。”眼下也沒其他辦法,小桃只好妥協道,“不過在做這件事之前,我們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什麽?”關河不解。
“把雲軒送下山。”小桃朝着關河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