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在得知國師意圖通過犧牲青葭村來逼迫妖龍洛白現身後,梁辰便着手安排疏散青葭村的的村民,但還是晚了。
直至黑雲壓城,肅殺之氣蔓延至整個青葭村,村民也不過只疏散了三分之一。
仰首望着在密布的黑雲中翻騰的銀龍,梁辰皺起眉頭,這是已經成功逼出妖龍了嗎?既然如此,青葭村是不是已逃過此劫?
随同梁辰一路趕至靜水湖的郁壘并沒有去理會盤旋在青葭村上空,發出一陣陣震徹山谷的龍嘯,亦或者是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管。因為他被阻隔在了禁锢住自家兄弟神荼的帳篷之外,根本無法走進帳篷的郁壘,正全力突破施加在此地的妖法。
在現身青葭村時,郁壘便感覺到不對勁。
青葭村的妖氣過于濃郁,好似此地已經變成了一個妖窩,可他所經之處見到的生靈确确實實是普通的人界子民,連個小妖都未瞧見。
至于那條翻滾在雲間的銀龍,說它是妖,不如說是魔更加恰當,即使還未化魔,也離堕道不遠了。
魔與妖,對于神界而言代表的意義完全不同。
妖不過是人界生靈所化,難有大成,神界從未放在眼中。魔族卻不同,六界衆生一念之差皆有可能堕道而成魔,包括自上古時期便已存在介于六界之外的生靈,比如那條本應稱之為神獸的銀龍。
神渡衆生,魔滅六界,自神誕生那日起,魔便相應而生,神魔不兩立,不共生。
所以郁壘對于充斥在青葭村的妖氣感到困惑,在見到禁锢住神荼的帳篷後疑心更重幾分——以神荼之力,何至于會被妖所困?可他确确實實被困住了,不僅如此,連自己都無法解開這處的禁锢。
銀龍,妖氣……郁壘眯起眼睛,難道魔族不僅和龍族進行了合作,還借助了妖族的力量?
若是如此,怕是人界也要被牽連在內。
神界、魔界、冥界、人界……六界已有四界被牽扯了進來,龍族、妖族也脫不了幹系,如此一來,豈不是又成了萬年前那場神魔之戰的局勢?
終于明白為何普化天尊不願插手洛白一事的原因,天尊怕是早已掐算出洛白此事絕非只是一場天劫這麽簡單。
“不知神明有何打算?”這頂帳篷難住了兩個神仙,卻對作為凡人的梁辰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郁壘經過一番思忱,囑咐梁辰:“你進去跟那個拜托你來找我的家夥說,讓他稍安勿躁。”
梁辰點頭,等待着下話。
郁壘摸了摸鼻子:“去吧。”
就這個?梁辰驚訝,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帳篷裏的那位被困住了才托他求助于眼前這位,照這個話的意思,他是否可以理解為,眼前這位對困住了裏面那位的東西也沒有什麽辦法?
“你是個王爺?”郁壘上下打量了一眼梁辰,從村中一路走過來,有不少将士對他行禮。不待梁辰回答,又搶言道,“不管你是何身份,我只問你,你可能調動此地的兵卒?”
“可以。”
“好,你去回了裏面那位,不必與他多費口舌,讓他等着就是。”郁壘一拍梁辰肩膀,“然後囑咐你手下的兵,無需在與此村的村民客氣,全部帶離此地,綁也要綁走。”
梁辰一愣,此話何意?
“我現在沒時間與你解釋過多。”郁壘擡眸望了眼依舊在空中盤旋的銀龍,面色肅穆,“我不知道你之前是為何原因疏散這村的村民,但現在的情況遠比你想象的更加嚴重,立即帶所有人離開。”
梁辰沉默片刻,指着那條翻滾在雲間的銀龍問:“此妖龍,當真會颠覆我大梁?”
郁壘眉一挑:“他不是妖。”
“不是妖?”
“嗯。”事情太過繁複,郁壘無法對一個凡人一一講清楚,現在也沒時間去解釋,“此事不是你們凡人能理解的,按我所說去做。不然大梁會不會被颠覆我知道,這村子的生靈倒是怕會被屠殺殆盡。”
“我立即去辦。”梁辰是個聰明的,不管眼前的門神與國師所言誰真誰假,青葭村的村民都必須被疏散。
答應郁壘之後,梁辰一頭紮進了帳篷。
郁壘則凝眉注視了銀龍良久,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他要速去天尊禀報,盡管很有可能,這些已經在普化天尊的掌控之中。
強行驅離青葭村村民的命令已下達,本好言相勸的衆多将士轉身變作了無情的武器,開始對抵抗之人采取武力措施。
在老村長的鼓動下大量集結抵抗的青壯年陸續被抓,扭捆趕至村口,無反抗之力的婦孺老少随即也被帶離村子,只有極少的老人在老村長的帶領下,以死相迫不肯離開。
前來捉人的将士雖然被允許動武,可也不敢真的對村民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尤其對方是岣嵝老者,更沒辦法直接動手。本對他們家王爺卑顏屈膝的青葭村村長,此刻頑固的如同一塊石頭。
正為難之際,一直在配合将領們勸離村民的兩個年青人出現在了老村長面前。
“爹!”何青書跪在老村長面前,“我們走吧!”
老村長怒氣沖沖的瞪着小兒子:“青葭村是何家世世代代的根兒!走?走去哪裏?”
何青石冷冷地看了父親一眼,從一旁将士手中奪過了用來唬人的繩子。
“哥?”何青書拉住自家兄長,他真的打算要将爹綁出去?
何青石甩開弟弟的手,将繩子往父親身上一套:“爹,孩兒不孝。”
“你你你——這個混賬東西!”老村長顯然沒想到,對他動手的,竟然會是一向孝順的大兒子。
同老村長一般固執不肯離開的幾位老者見狀,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
有了何青石打頭,為首的将領朝着身邊的親兵一使眼色,當下便将另外幾位五花大綁,又擡來幾塊板子,将諸位老者往板子上一放,将士們直接擡着就出了村。
天色漸暗,青葭村的村民在将士的驅逐下,離村子越來越遠。
明明新年馬上就要到來,可在除夕前夜,他們卻要被迫背井離鄉。
山路難走,因隊伍中有着不少老少婦孺,年輕人們也多有抵抗,隊伍行進的十分緩慢。
直至深夜,隊伍行至了離青葭村已有相當一段距離的山中時,護送的将領才允許大家休息。
當隊伍中的人們方穩住腳步,漆黑不見星月的遠方,忽然劃過一道白亮刺眼的閃電,随即轟隆隆的雷聲趕至。青葭村方向的天空,閃電頻繁交織,映亮了高空中一片又一片的血色濃雲,衆人驚恐望着那一幕詭異之象,還未做出反應,又一道炸雷帶着電光從天而降,直接劈向了某處!
“那雷劈的是咱們的村子!”
隊伍中,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頓時引起了一陣騷亂。
“都給我老實點!”打首的将領一聲呵斥,隊伍頓時安靜了下來。
“将軍……”有将士臉色慘白的提醒,“王爺還在村子裏。”
“放心,王爺自有安排。”
将領話雖這樣說,臉色卻十分難看,顯然也在擔心梁辰。
那雷電确實是劈向了青葭村,只不過雷是由郁壘引來,助神荼脫困的。
故此,暫留在青葭村的梁辰及其親兵并未受到雷電的傷害,只不過盤旋在上空的銀龍始終未曾離去,衆人甚至隐約在那大團的黑雲中看到幢幢人影,好似無數天兵天将躲在雲後,候命待發。
禁锢神荼的帳篷在雷電中化為灰燼,神荼咳嗽着沖了出來。
“我去,現在是個什麽情況?”被困在帳篷中半天的神荼詫異的望着高空烏壓壓的魔軍。
“對方動手了。”郁壘回答。
“這就動手了?”神荼不明白,“那他們把我困在這破地方這麽久,是為了啥?”
“為了争取時間。”郁壘揉揉手腕,解釋道,“別小看那一會兒,現在神界的人馬已經無法靠近這裏了。”
“……”神荼咽口唾沫,“不是吧……你的意思是,咱倆現在就在戰場的最前線?就連門之界都無法送兵馬進來?”
郁壘點頭,不置可否。
神荼臉色垮了下來,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就他們倆個小門神,真幹起架來,都不夠天上那條銀龍塞牙縫的。
一旁始終沉默的梁辰忍不住開口:“現在你們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嗎?”
從暴力撤離青葭村到充當兩位門神的傳話筒,再到協助郁壘畫好引雷的陣法,梁辰一直唯命是從,目的就是想要搞清楚這其中的來龍去脈,那條妖龍是否與大梁王朝有關。
郁壘瞥了梁辰一眼,沒吱聲。
神荼則拍拍梁辰的肩膀,嘆口氣:“如果能活着出去,我會跟你好好解釋清楚的。”
梁辰皺眉,事态已經嚴重至此了嗎?
似乎看出了梁辰的想法,郁壘冷聲道:“不必太過擔憂,此事暫時還波及不到人界。”
梁辰沒有說話,他聽得出郁壘這是在安慰他。
神荼摸摸鼻子,接道:“要不要先想辦法把他們送出去?”
這個他們,自然指的是梁辰及其手下少量的親兵。
“出不去了。”郁壘擡眸看着高空已如大兵壓境的諸多魔軍,“現在我們只能等神界突破魔軍的陣營,才有可能得救。”
“可是……”神荼苦着臉,他指指郁壘,又指指自己,“上面那群會為了咱們兩個小門神和魔軍開戰嗎?”
“不會。”郁壘斬釘截鐵。
神荼快要哭了。
“但是小靈龍下落不明。”郁壘皺眉道,“小靈龍,比你我要重要得多。”
“小靈龍?”梁辰忽然插嘴,“這裏除了天上那條龍,還有第二條?”
神荼點點頭,覺得也不能啥都瞞着這個對他們助益良多的凡人:“青葭村有個河神,也是條龍。”
“不是它?”梁辰指向還在高空翻滾的銀龍。
“當然不是!”神荼睜大眼睛,“那家夥渾身魔氣,一看就是堕道已有千年,怎能和小靈龍相比!”
梁辰愣住了。
那國師所指的,那條會颠覆梁朝的妖龍,到底是誰?
青葭村的河神?
還是此時在他頭上盤旋許久的魔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