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
從不記得我是怎麽從江陰那裏離開的。
甚至距離上次跟江陰交流已經過去了幾天，我依舊心底酸楚。
我做了很久的律師，見識了無數像被詛咒一般一輩子都在苦難中的人。
我以為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冷靜的看遍人間冷暖，保持清醒頭腦去為了委托人兢兢業業。
可江陰将一切都戳破，露出那不可能有任何物證的真相時，我的心髒依舊是狠狠的抽了一下。
這時候左律師來到我的工位旁，輕輕敲了敲我的桌子，低聲說：“下午。”
我知道，左律師是讓我下午去一趟NXX基地。
看樣子江淮拐賣的事情，左律師有了一些眉目。
（下午，NXX基地）
左然投屏，展示了江淮三次拐賣的詳細信息。
左然：“根據警方的追查和人員訪問，江淮的三次拐賣中，第一次被倒賣給了偏遠山區做媳婦，江淮用了一周的時間逃了出來，還帶出來了一位同樣被拐賣的女大學生。第二次是被賣往緬甸北部，江淮三天就跑出來了，甚至殺了器官販賣頭子，警方發現的時候，那個頭子的脖子被擰斷，屍體也被藏在了隐秘的地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販賣團夥一時無主，內部鬧了一場，才讓警方順利一網打盡。”
我：“那第三次呢？”
左然：“第三次方向不詳，但根據警方的線索，江淮應該是被一個神秘的組織買走了。”
神秘組織。
我想應該就是NXX藥物研究實驗室了。
左然：“也正是這第三次拐賣，導致了江淮的性情大變，身體也急轉直下。”
莫弈：“實驗室一時半會也查不到，再往下查恐怕一時半會也沒有線索。看來要想知道事實真相，只能問問江淮本人了。”
我：“可江淮真的會說嗎？連國安和江陰都沒辦法讓江淮開口。”
莫弈：“只要是人就會有內心的柔軟，我倒覺得，有人或許能試試。”
莫弈的眼睛看向陸景和。
莫弈的意思大家明白。對江淮重要的國安和親近的江陰都沒辦法讓江淮開口，那就只能考慮一下對江淮更重要的人——陸景瀚。
陸景和是陸景瀚的親弟弟，江淮對陸景和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上次陸景和與江淮初次見面，哪怕陸景和纨绔子弟聲名在外，江淮也沒有對其他富二代的警惕，反而直接告訴妹妹陸景和是個好人。
不知過了多久，陸景和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了。我會把江淮約過來問問清楚，況且，關于我哥的消息，我也想問個清楚。左然，麻煩吧這些資料發我一份。夏彥，你找個時間連接一下我辦公室的監控，我給你開權限。”
夏彥：“攝像頭權限？你不會是想一個人問她吧？至少讓她跟在身邊吧。”
陸景和：“別擔心，你們到時候就在基地看吧。有別人在，江淮很可能就不會開口了。”
五天之後，陸景和把江淮約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而我們則在NXX基地觀看陸景和辦公室的錄像。
為了方便，陸景和辦公室的監控設備也被夏彥升級，隐藏了起來。
（和印總裁辦公室）
江淮如約被溫辰帶進了辦公室。
她依舊是一幅溫婉的樣子，纏繞在手腕項鏈，垂在手心的吊墜，娴靜的模樣和歲月靜好的氣質。如果不是蒼白的臉色透露着她的身體不好，江淮一定算得上絕代佳人。
陸景和給江淮泡了一杯茶。
“我記得我哥以前說，你愛喝茉莉花茶。”
江淮正準備接茶杯的手顫了一下。
陸景和：“別緊張，我沒別的意思。今天找你來，也是單純的想做個回訪調查罷了。和印資助基金工程中，你是最優秀的那個。”
江淮手指無意識的撫摸茉莉花茶的茶杯，輕輕點了點頭，“多謝小陸總。”
陸景和看着江淮的左手：“江小姐很喜歡這條項鏈？”
江淮握了握吊墜。“是。”
陸景和笑了一下，“那看來我的眼光還不錯。江小姐有所不知，當初我人在國外，我哥為了挑選合适的款式，大半夜的把款式資料發給我讓我這個學藝術的幫忙挑選。”
江淮垂眸，“大陸總為人正直善良，對我們也是發自心裏的好。”
陸景和看着江淮，“你對我哥，也是發自心裏的好。”
江淮手裏的茶杯脫手，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茶葉和茶水像煙花一般在地上炸開。
我在NXX基地看着監控，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江淮一向穩重，哪怕面對國安的盤問，面對江陰的質疑，依舊能平靜的面對。她三次拐賣，三次逃離，還救了一位學生幹掉了一位頭目。她在國安多年，任務完成的一向完美，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可如今，面對着陸景和，談論着陸景瀚，她的自控能力卻全都不見了。
陸景和讓溫辰進來迅速清理了碎片和茶葉，又拿來了新的茶杯和茶水，才關門出去。
陸景和輕聲說：“江淮，你這個反應就代表，我猜對了，是嗎？你三次拐賣，如今身體不好，都是為了我哥，對嗎？”
江淮強行扯了扯嘴角，“小陸總知道了多少？”
陸景和把左然整理的關于前兩次拐賣的資料推給江淮。
陸景和：“江淮，你三次拐賣，只有前兩回能被查出去向。而第三回警方的線索極少，可見地方神秘。而你在第三次拐賣之後就再也沒被拐賣過，且開始日夜握着這個項鏈。”
江淮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陸景和：“江淮，我跟我哥感情深厚，對于我哥的任何消息我都不會放過。我願意為了找回我哥做任何事情。如果你真的曾經見過我哥，或者有我哥的消息，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當然，我并非是想逼迫你，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的。”
江淮眼眶裏打轉的淚花在這句話落地之後終于溢出眼眶。
江淮：“小陸總，你說你願意為了找回大陸總做任何事情，可我又何嘗不是呢。”
江淮握緊藍色的吊墜，淚眼婆娑，聲音也有些哽咽。
“小陸總神通廣大，自然知道我之前在北區過的是什麽日子。”江淮的眼神慢慢變得空洞，“那晚暴動，我所在的幫派全軍覆沒，只有我一個人跑了出來。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跑了多久，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我一時沒注意，過馬路時正好跟一輛車撞在一起。我以為我要死了，那一瞬間我想了很多，比如我死了小陰怎麽辦，小陰會不會傷心，我之前為生計加入□□，做了那麽多壞事，去了地獄會不會被那些我直接間接害死的冤魂纏上。我手上不幹淨，老天爺會不會報應到我的妹妹身上呢。”
江淮輕輕擦拭自己的臉，嘴角略微上揚，“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車并沒有揚長而去，有人從車上下來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大陸總。他給我打傘，關切的問我是否有事，後來還把我送到醫院醫治。他給我機會學習，給我妹妹找了好人家資助，改變了我和妹妹的整個人生。”
“我從未想過我會有正常的人生，我以為我會在黑暗的巷子裏為了生存茍延殘喘，我以為我一定會不得好死。直到他的出現。”
“小陸總，你一生沒跌入過低谷，你不會明白那種被人從泥濘中拉出來的感覺。他救了我和妹妹，對我而言，他賜予了我新生。我的命都是他救得，我願意為了他付出一切。”
江淮垂眸，聲音仿佛低低的吟唱。
“小陸總猜的沒錯。我猜到了大陸總似乎在調查某種禁藥，後來又突然之間被派到國外。我費盡心思想找到大陸總，可卻一無所獲，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那時候就覺得……他是不是失蹤了呢。”
陸景和皺着眉頭，“你僅憑小道消息，就能得出結論，我哥的失蹤跟那些人有關？”
江淮：“我的确沒有任何證據，但事關重大，本就是要蛛絲馬跡都當成實錘看。”
陸景和：“所以……你就以身範險，去接觸那些拐賣組織？”
江淮：“小陸總，藥物的研究需要小白鼠，禁藥又何嘗不是需要‘小白鼠’呢，他們想要得到小白鼠，人口販賣組織是最容易的方法。”
此話一出，不僅陸景和瞪大了眼睛，身在NXX的我們也震驚了。
雖然在此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這句話真的從本人嘴裏說出口，也震驚了所有人。
陸景和聲調太高了一個度：“所以你就主動去做了豬仔？你知不知道，你并不能保證這麽做一定能找到禁藥實驗室，就算是你真的成功找到了那個地方，你就一定能确保你能找到我哥，并且救出來？你就不怕到頭來白白做了小白鼠毀了後半生？”
江淮垂眸，“小陸總，我還是那句話，大陸總對我而言非常特別。如果能救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陸景和依舊皺着眉頭。
江淮：“不過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終于在第三次的時候成功被蒙着眼睛賣到了一個實驗室一樣的地方，也……順利見到了大陸總。”
陸景和聽罷，身形陡然向前，“你說什麽，你見到我哥了？”
江淮點點頭。
“小陸總，你應該特別想知道在那個實驗室究竟發生了什麽吧。我都說給你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