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刮起了莫名的風将窗前什麽東西打翻在地。
這動靜加上風的呼嘯聲,着實能夠讓原本就睡不安穩的淺曲醒了過來。
她起了身,站在門前。半夜的風摻雜着小雨淅淅瀝瀝而下,頓時散去悶熱。涼爽到讓人感到有點涼意。
她回頭看着椅子上蜷縮成一團睡着的陶華言,輕輕的把掉落的毯子蓋到他的身上。
關上了大門,她又靠着椅子躺下。
把頭輕輕的靠在椅子上,淺曲閉上了眼睛。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個年紀已過半百的母親,在這種下着雨的天氣,她的腰椎病又該犯了,每次犯病的母親總是顯得很痛苦,自己卻無能為力。
已經六個月沒有見到她了,連給家裏打電話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想起夜裏那盞永不熄滅的燈火,那個永遠在燈光下搖曳的人影,始終低着頭彎着腰,永遠只有一個人的母親。
淺曲心裏翻騰着酸澀的情緒,化為眼淚順着眼眶流出,止不住的想念,那是她的母親啊……
“媽媽……”
她在這樣的情緒裏睡去,夢裏看見了頭發發白,面容蒼白的母親,便是忍不住喊了她。
“他當初也是這樣子在睡夢中,哭喊着你的名字。可是你從沒有回應過他,他這一世,終于不用給你上香了。”
指間接住她掉落的淚水,陶華言背靠着她坐在地上,不再有任何舉動。聽着身後持續傳來的嗚咽聲,他也不得安寧。
“這一世,我也不用送你入棺,捧一抷黃土。”
“喂,夏蒲藍,你不冷嗎?”
少年跟在夏蒲藍的身後,看着渾身濕透的他,忍不住開口問着。
自己怎麽想也沒法在空白的腦海裏尋找眼前這個人的存在,心裏便有了愧疚感,面對他便弱了幾分。
夏蒲藍停下腳步,雨傘擋着深夜的小雨。
“無妨,這一點雨水。只需半刻便會幹,反倒是你,不怕這雨水嗎?”
夏蒲藍的視線轉到身後的少年身上,小雨淅淅瀝瀝而下,逐漸在樹葉上彙聚成一道道水流,傾盆而下。
在這種情況下,少年身上卻幹爽,沒沾得半滴水珠,仿佛雨水都自動繞過了他,碰不得他。
對于這種情況,少年笑的好不得意。他在原地轉了個圈,雨水随着他的動作潑灑而去,他在雨中好不自由。
“這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秘密就在于我的衣服是由很特別的材料制作而成,一般性的東西近不了我的身,就像是保護罩一樣的東西保護着我。”
夏蒲藍點點頭,心裏知道制作那件衣服的人是誰,也的确擁有那種能力,他不再過問。
繼續走在林蔭小道上,天快亮了,天邊已經泛起淡淡的紅霞。
下雨的聲音還在耳邊持續,少年跟在夏蒲藍的身後。
腦海中裏想起陶華言的交待,他便躊躇不前起來,本來應該狠狠把夏蒲藍揍一頓,然後把盒子拿回來的。可誰知道對方認識自己,這下子可該怎麽處理可好……
身後的腳步聲開始變得遲鈍起來,夏蒲藍閃了閃眼中的光,看向遠方紅霞更甚。
“子初,你把我要的東西給我。我把你想要的東西給你。”
就在少年愁眉苦臉該怎麽開口,跟對方把東西拿回來時,夏蒲藍卻突然的開口了。
“你想要什麽?我給你!”
想來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來意,少年心裏一陣痛快!果然是個爽快的人。趕忙答應對方的要求,不論是怎樣的東西,只要能拿回那個人的骨灰盒!
見着少年如此心急的答應自己,生怕自己反悔的樣子。夏蒲藍勾起唇角,擡起手落在對方的額頭,指尖輕點。
“秘密。你只需要知道你欠我一件想要的東西就好,這是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的約定。子初。”
那人眉眼像染着六月天繁花似錦的笑意,泛白的唇印着天邊的雲霞。
雨就突然那樣停了,滴滴水珠還從樹枝上挂着。
少年嘴裏念着約定二字,便是久久無法回神。
直至對方把冰冷的盒子放進他的掌心,轉身離去,他才如一場美夢幡然醒悟。
“夏蒲藍!你為什麽要拿這個盒子?”
情急之下,少年沖着那漸漸消失在初升的陽光下的人,明明什麽都沒有得到,他沒什麽要這麽做?
“子初,我只是想要見你一面罷了。”
他這麽說着,卻消散在日光裏。
子初還抱着盒子,站在原地,不知該想什麽。
這幾百年來,他的生活只圍繞着尋找她為目的,何曾有人需要過他。這麽折騰下來,只為見他一面?
可在他空白的腦海裏,卻沒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過,這樣親昵喊出他名字的人。
子初突然覺得懷裏的盒子很重,比當初翻開她的石館還要重,他開始恍恍惚惚的往回走去。
要回去,見她…………
持傘的青年在日光下站着,看着遠方那道跌跌撞撞的人影,眼裏毫無笑意。
瞧,他真像你,真傻。也像那個人,蠢!
“咿呀……”
院裏的大門撞開,陶華言聽見聲音,起身走到門前。
只見的一身無恙,神情卻落魄的很的少年腳步遲緩的走進院裏。
“怎麽?東西取回來了。”
陶華言看着無意識在自己面前停下的少年,難得皺眉。
少年愣愣的仿佛沒有看到眼前的人,直直的就要往屋裏走。
陶華言想起屋裏那人還沒醒來,怕着少年驚醒于她。便要伸出手去攔下少年。
而聽的外面聲響的淺曲匆匆從夢裏醒來,一個舉動就是掀開身上的毯子就往門外跑。
“怎麽樣了?!找到盒子了沒有?!”
聽到淺曲的聲音,少年才像有人敲了他腦袋一般,驚醒過來。看着眼前緊張看着自己的淺曲,匆匆忙忙的從自己的懷裏拿出盒子,遞給淺曲。
看着熟悉的盒子重新回到自己的手裏,淺曲忍不住喜極而泣。
原本就紅腫不退的雙眼又是兩眼淚汪汪,緊緊握着手中不過巴掌大的盒子,看着少年的眼神充滿感激。
“謝謝你!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面對如此誠懇的道謝,少年心裏是許久的感動,又是難受的很。
如此陌生的态度,生疏的言語。她甚至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吧,想到這,少年無奈的嘆口氣。
“我……”
應該說些什麽才好,因為有太多的話想要跟她說,等到真正可以開口的時候,卻是一句話為說不出來。少年為這種尴尬的處境感到煩惱。
要是往日,少年早就興高采烈,不管對方是否接受的強求而撲倒上去,而現在他卻站在原地,什麽也不說。
看來,去找那個叫夏蒲藍的人的途中,發生了什麽讓子初改變了想法的事情。
看着少年的猶豫不決,陶華言站在一邊不動聲色。
“請問,你是在哪裏找到它的,是誰拿走了它你知道嗎?”
淺曲抱着盒子,看着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心急的想要知道是什麽人可以悄無聲息的拿走它。
“我…………”
我只不過是為了見你一面罷了,子初。
空白的腦海裏,浮現出那人說出的那句能夠撥動心弦的話語,他下意識的遲疑了。
他不應該瞞着她任何事的,可那個人好像也不是個壞人,并且盒子也回來了。
好像,不說也沒有什麽不可以吧。
“我實在它原來的墓地裏找到它的,估計它是想入土為安,舍不得離開原來的地方。你要好好看着它,它待在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子初少年揚起一抹最陽光的笑容,沖着淺曲如此說道。眼神還不忘身邊站着的陶華言瞄瞄,希望對方不要拆穿自己的謊言。
看懂少年眼裏的請求,陶華言沉默不語。
“是這樣嗎,接下來我會好好保護着它的。今天謝謝你了!”
淺曲下意識的抱緊了盒子,深深的朝着對方鞠躬。
這把子初少年吓得手忙腳亂。“別別,你快起來!別這樣,我幫你可是有原因的,那個,我……”
情急之下,少年腦子又短路了,一時間也就想不出來要怎麽糊弄過去。
總不能說,我是你前世的誰誰誰,找了你這麽久就是為了要……要幹嘛來着?
少年欲哭無淚,面對淺曲幾分懷疑的眼神,他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陶華言。
“你長得很像他去世多年的姐姐,他很喜歡他的姐姐。所以他很願意幫助你,對此,他還想要和你做好朋友。”
陶華言面色不改的道出一番,能夠讓女性朋友們心生憐惜的家庭身世。
對于淺曲這個單親家庭只有她一個人的原因,這招特別有效。
她看向少年的眼神從充滿心疼與憐憫,簡直就是在說,好可憐的孩子。
我要的關系不是這樣的!!!!少年恨不得張牙舞爪的沖向陶華言大喊大叫,控訴對方的劇本。
這樣的姐控設定才不要呢!!!我明明是戀母情結好嗎?!!!
在看着淺曲眼裏的疼惜,少年是欣喜又有點小不滿。
“我明白了,但還是要好好謝謝你。改天來我家玩,我給你做好吃的。”
淺曲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少年的腦袋,對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能讓每個人捧在掌心裏好好對待的孩子,如此乖巧又聽話,淺曲忍不住母性大發。
當他第一次降臨人世,離開那個溫暖保護着他的地方時,也有一雙這樣的手輕輕的,溫柔的摸着自己的腦袋。仿佛能聽到她心裏的聲音,虔誠的希望自己能夠平平安安長大的願望。
仿佛是用她的生命換來的平安,他從沒有見過她。思念變成了成長的動力,只要自己長大,也就能見到她。
這是個詛咒,他永遠也長不大,因為每次見到的她,都是一架架白色的骨架,在潮濕或幹燥的地方風化。
這樣熟悉的感覺,再經過幾萬個日夜的沉澱,骨子裏仍舊渴望的東西,在此刻終于明白,終究讓淚水落下。
淺曲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少年,怎麽就在她面前哭的稀裏嘩啦,還拽自己的手生怕自己跑了。這讓她哭笑不得。
她心裏滿滿的疼惜,這少年太讓人心疼了,不由得她好聲好氣的哄着他。
“沒事了,沒事了。我們不是在這裏,別怕,我不會離開你的。別哭了啊,瞧,哭成小猴子一樣了。”
陶華言看着開啓母子模式的兩人,沉默不語。
親愛的,倘若有人能夠看見,他便會發現你眼裏沉澱的笑意,驚豔了歲月。
他眼中的你,散發着無法言語的光輝,足夠讓整個世界彌漫着春意。
“我不會離開你了,子初。別哭好嗎?”
橘子君:姐控與戀母是每個少年的必經之路啊,撐住。對此,要麽歪要麽彎,每一個下場聽起來都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