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
四年光陰如水而逝。
轉眼間, 降谷零就迎來了自己求學生涯某種意義上的最後一次畢業典禮。
最後對鏡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衣着,确定沒有任何纰漏之後,降谷零拿起桌面上的絲絨盒子, 十分珍惜地從裏面取出一對紫灰色的寶石袖扣。
——那正是降谷零18歲生日當天,某個一去不回、從此人間蒸發的老師親自挑選的成年禮。
與眼珠同色的紫灰色袖扣低調而內斂,佩戴在剪裁合體的西裝袖口, 更襯得主人沉穩得體。
盯着鏡子之中、比三年前更加成熟穩重的自己定定看了一陣, 降谷零垂下眸子。
八點了。
該去學校了。
在街角與同樣西裝筆挺的諸伏景光碰了面後, 兩人一路無話,沉默地行走在東京清晨安寧喧鬧的人行道上。
秦知也不在的這三年裏, 東京的變化很大。
街邊低矮的樓房逐漸消失,那些曾經熟悉的店鋪也大多都轉讓了出去,就連街上來往巡邏的交番所警員,也在降谷零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換了一茬又一茬。
一切都好像變了。
但……
一切又好像都沒變。
在某人十分青睐、甚至會員卡都升級到黑金至尊卡的[時光]買好了早餐,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快步小跑到學校, 找了個安靜的角落, 将自己買的早餐和另一對幼馴染做了交換。
“這個抹茶堿水面包好吃哎, 之前好幾次去的太晚了, 一個都沒搶到呢!”萩原研二欣喜接過,又把自己手裏提着的袋子推給兩個小夥伴,“樓下買的新品咖啡,怕你們喝不慣, 什麽都沒加, 小降谷和小諸伏快來嘗嘗~”
“謝謝。”
“辛苦了。”
彼此分享着吃完了早餐, 又去禮堂聽了一場老調重彈的校領導發言, 四個人終于在校長宣布結束的瞬間長松了口氣,迫不及待地溜出禮堂, 去到提前選好的地址拍照留念。
配合着擺出各種動作,幾人嘴裏卻沒有閑着。
“大家成績都下來了吧?”
将畢業證書舉在胸前,諸伏景光微微點了點頭:“幸不辱命,順利通過了II類考試。”
“我也是。”
萩原研二像一只開屏的孔雀,擺弄了好幾下自己的領口領帶,露出一抹自認帥氣的微笑,看向鏡頭:“研二醬也通過了哦,警察學校的培訓通知現在已經發到我的郵箱裏啦~”
松田陣平偏頭,看了眼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走神的某人:“降谷?又在思考什麽世紀難題呢?要我說你也別當警察了,去當科學家更能讓你那個熱愛思考的大腦發揮餘熱。”
“……”
降谷零收回目光:“我也通過了,I類,下個月就辦理入學參加培訓。”
“幾類??”
萩原研二聞言,頓時大驚,立刻就用一衆看背叛者的眼神盯着降谷零,憤憤譴責。
“——大家都是II類,你為什麽是I類?小降谷你是不是背着我們偷偷學習了?!”
“要我提醒你嗎?在我和hiro看書的時候,和松田勾肩搭背跑去附近看車展和模型展的萩原研二同學。”
“……”
萩原研二登時偃旗息鼓,像一只被人戳破漏氣的氣球,整個人有氣無力地萎靡了下去:“嗚……”
松田陣平對自己的成績和摸魚時間成反比這件事還是心裏有數的,聽降谷零這麽說,倒也沒有不高興,只是在結束集體合影、拍個人照的時候,暗搓搓地在降谷零腦瓜頂上夾了一個灰棕色的小狗耳朵發夾。
鬼鬼祟祟的和小夥伴們聚在一起,松田陣平跟小夥伴咬耳朵:“為什麽要放這種東西?”
“你不覺得小降谷板着這樣嚴肅的表情,頭頂卻戴着一個垂耳小狗的發卡,顯得很反差萌嗎?”
松田陣平用一種你惡不惡心的表情,白了自家冤種幼馴染一眼。
他正打算說點什麽,就聽一旁的諸伏景光笑眯眯地點頭:“的确很可愛呢,感覺肅穆的氛圍被沖淡、整個人都活潑起來了。”
“是吧是吧~”
單手叉腰,萩原研二得意揚揚地擡起下巴,朝小夥伴們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裏拍立得拍下的照片:“小降谷這種重要的人生時刻,秦老師怎麽能錯過呢?就算來不了,至少等回來以後也能通過照片看看小降谷畢業時候的樣子嘛~”
“哼哼,研二醬簡直就是個機智聰明又善良的小天才!”
“是是是。”
“誇誇萩原同學。”
……
……
終于,在面部肌肉徹底笑僵硬之前,四個人總算是拍完了全部的畢業照,高高興興地反回宿舍收拾行李了。
雖然因為家住的離學校并不遠的關系很少住學校,但降谷零還是在學校宿舍樓裏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宿舍的。他留在宿舍的東西不算多,除了幾件方便體育課換洗的衣服、和一些複習備考資料之外,就沒別的了。
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降谷零就将自己的個人物品打包完畢,在宿舍門口與小夥伴們道別之後,便拎着自己那只深灰色的、上面貼着很可愛的小狗貼紙的行李箱,咕嚕嚕地走在了學校一條幽靜的小徑上。
早春的櫻花開的不算爛漫,但小徑兩旁卻也依舊能看到不少粉白色的花影。
擡手接住一片飄落到自己眼前的花瓣,降谷零想,如果家裏那株小櫻花還在的話,這個時節,是不是也該開花了?
不……
也不一定。
家裏那株小櫻花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每年開花都悄咪咪的,前一天看還連個花苞都沒有,第二天就已經頂了一樹紅粉花瓣,沉甸甸的壓在枝頭,遠遠看去唯美而又夢幻。
大概也是因為櫻花開的好,以前“菜菜子”還在家裏的時候,每年入春都沒少嚯嚯那株櫻花樹,或是搖落一地花瓣、收集起來交給奶奶制作櫻花點心,或是折去一枝花枝、噠噠噠叼進屋裏遞給降谷零,示意降谷零插進花瓶裏。
——那實在是一個很懂生活情趣的妖怪啊。
“……”
又想起那個人了……
默默嘆了口氣,降谷零松開花瓣,任由對方飄飄搖搖散入風裏,仿佛帶着自己的思緒一起,随着春風飄向牽挂着的不知名遠方。
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事,才會整整三年都不和自己聯系呢……
還是說,是接到了什麽很危險的任務嗎?還是說在工作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不小心……
不,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就算不知道秦老師的實力在妖怪裏究竟排得上多少號,但,僅僅只看對方每天那副天塌下來都游刃有餘的姿态,降谷零就相信,秦知也就絕對不會放任自己淪落到那種退無可退的境地。
所以,一定是什麽需要保密的任務吧?
那種就算簽過保密協議,也絕對不允許對外透露、只能等任務結束之後才能回家的重要任務什麽的。
這樣想着,降谷零忽然感覺自己的外套口袋微微一震。
他拿出手機,解鎖之後,看了一眼簡訊界面。
[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去畢業旅行嗎?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哦,我和小陣平現在還沒訂票,等會兒買票的時候可以加上你們兩個^^——萩原]
[不去了,我留在家裏。——0]
[不會走很遠的啦,就在東京隔壁的練馬區!小降谷你之前不是還說最近總是失眠頭痛嗎?那裏的豐島園庭之湯溫泉剛好有緩解神經痛和肌肉絞痛的效果,對于你的情況應該會有幫助的。——萩原]
[而且你不來的話小諸伏也不來,留你們兩個孤零零待在家裏,不管怎麽想都會良心不安的哎QAQ!——萩原]
降谷零沉默了一陣,打字。
[東京變化很大,我怕離開之後,他回來就找不到家了。——0]
[……那行吧。如果秦老師回來了的話,你記得給我們發個簡訊告知一下呀——萩原]
[好。——0]
收起手機,降谷零眉眼之間逐漸浮起了一絲落寞。
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呢……
那家夥,該不會是在外面玩的太高興,完全忘記家裏還有一個等着他的……呃……
降谷零突然愣住了。
……等着他的什麽?
學生嗎?只是學生的話,好像稍微有些僭越了。
那……
被監護人?
已經成年了的話,這個身份好像也不太合适。
菜菜子的鏟屎官?
……還是不要了,真要是這麽自封,被秦老師知道了肯定會被啃一臉牙印的。秦老師或許情緒很穩定,但披着傲嬌的小白狗馬甲的菜菜子可就不一定了。
腦中思緒混亂繁複,降谷零一會兒權衡着幼崽和弟弟到底哪一個是更合适自己的身份,一會兒又憂心萬一某人要是真在外面撿了別的崽、這會兒正樂不思蜀地帶孩子,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學校大門便逐漸映入了降谷零的眼簾。
——應該也快回來了吧?失蹤兩年就能宣告死亡了,再不回來的話他去報警警察那邊都找不到借口推辭立案了。
可是,如果秦老師是在自己去警校進修的時候回來的話,會不會因為撲了個空、找不到自己而擔心難過呢?
——是不是應該在學校或者家附近找人留個口信什麽的啊?
可是時間還很長啊,距離入學還有一個多月呢,要不再等等吧……
正思考着,降谷零跨出學校大門,漫不經心地一擡眼,忽然就看見人群之中刷新了一抹亮堂堂的雪白。
就像是無數次曾經來接自己放學時候那樣,渾身雪白、好像一團棉花糖的小狗耳尖愉快抖動着,朝自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
“……”
啪嗒。
行李箱的拉杆不自覺松開,降谷零愣在原地,目光緊盯着對方,一時間,面色恍惚,竟然有些分不清現在是現實還是夢境。
正在他猶豫着不敢上前之際,忽然,他聽見身邊傳來一陣陣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好可愛的小狗啊,尾巴和耳朵顏色好特別
“這是什麽品種的狗狗?薩摩耶?可是薩摩耶的尾巴應該沒這麽長、耳朵也沒這麽大吧……?”
“沒有牽引繩和狗牌呢,難道是哪個同學家裏養的嗎?”
“小狗朝我這邊看過來了!它笑了!它一定是想被ee親親!!!”
如夢初醒。
顧不上向旁邊幫忙扶起行李箱的同學道謝,降谷零幾乎是瞬間就跳将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飛撲過去,半跪在地,猛地一把便将小狗擁入了懷裏。
低着頭,他一聲不吭地把臉頰埋進對方毛茸茸的頸毛之間。
濕漉漉的感覺傳來。
渾身雪白、只有耳尖和尾尖微微泛着一抹水紅的小狗微微扭過頭,寬容地舔了舔幼崽眼尾的鹹澀。
然後。
降谷零聽見耳邊傳來一道溫軟的輕笑聲。
“——耳朵很可愛,意外适合你呢。”
“嘬嘬嘬,小狗崽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