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婚禮(3)

等到離開酒店,已經下午一點半,日頭正高。

“我們現在去哪兒?”周進摸了摸肚子,他餓得都快前胸貼後背了,“要不我們先去吃飯?”

寧霜走過來,倩眉微彎,“一起吧。”

“你們不是要去調查嗎?”

“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幹。”張柯攬住周進的肩膀,“走吧,我請你們。”

“得嘞,那就謝謝張哥了。”

路邊一家小飯店,張柯随便叫了幾個家常菜,秦泷已經回公安局,方桌上圍繞着他們五個人,面色都不輕松。

“監控被毀,有太多人沒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張柯吃了口紅燒肉,搖頭苦嘆。

寧霜的手一頓,“每個人都有嫌疑,但又都沒有。”

“這個叫許昊的很關鍵。”徐懷一卷起襯衣袖子,原本整潔的西裝此時略顯淩亂,“舒以茜被殺時,賓客們基本上都在婚禮現場,楊家誠也一直跟我在一起,大多都是可以互相證明的。”

“這樣才更容易作假證。”寧霜冷漠的說了句。

“寧…你難道懷疑我說謊?”徐懷一不可思議地望向她。

“我沒說你。”寧霜瞥了他一眼,“我相信你身上的警徽。”

“對了,我都忘記問你這小子了。”張柯問向還一臉受傷的徐懷一,“你了解這個舒以茜嗎?”

“我只聽楊家誠提過幾次,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她。”

“你今天在婚禮上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嗎?”

徐懷一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沒有,我要是看到早就跟你們說了。”

“好了,趕快吃完去查案吧。”寧霜說。

周進夾了一個豬肝到莫小冷碗裏,“小冷,你在生氣嗎?”

莫小冷沒有看他一眼,夾起豬肝小咬一口。

“喲,惹你老板生氣了?”

張柯調侃而笑,瞟了眼那張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臉,他還真看不出來她在生氣。

“應該不是吧?”周進不确信的回答。

瞄向那平淡的小臉,他又隐約覺得她好像是在生氣,因為從他到酒店後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寧霜也給莫小冷夾了塊豬肝,“她應該是在想案子。”

周進暗暗點頭,很可能。

桌上是窸窸窣窣的咀嚼聲,周進吃着飯,不時的窺向莫小冷,心中莫名生出些許愧疚感。

真不該去電影院。

寧霜放下筷子,視線落到莫小冷身上,“你現在能做一個側寫嗎?”

“不能。”

“為什麽?還缺什麽嗎?”

莫小冷已經吃完,筷子規整的放在碗邊,拿出口袋裏的紅棗牛奶喝了口,“混亂,有一角缺失了。”

聽言,他們不免都停下筷子看向她,寧霜追問,“哪一角?”

“複仇,快感。”頓了兩秒,她又說:“頭不應該被割掉。”

“鈴——鈴——”

寧霜還想追問,可被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

是周進的電話。

周進十分抱歉地沖他們幹笑一下,而後起身走到門口接起,“胖子,什麽事?”

“老三,你上班是上魔怔了嗎?”胖子深深一嘆,“今天下午我們專業要開會,事關實習和論文,老郭可是要求每個人必須到場,不然我哪會下床,你又在哪兒溜達呢?趕緊回來,都快兩點了!”

周進心下慌亂起來,他挂斷電話快步走到桌邊,“我有點事要先回學校了!”

“有急事就快回去,大四事情多得很,沒空就別來了。”徐懷一吃完最後一口,好笑地看着周進着急的模樣。

“好。”剛轉身跨出一步,他又扭回頭對莫小冷說:“我…今天真的對不起,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會留意手機的。”

說完,他便跑出去,攔下剛好路過的出租車。

莫小冷喝着牛奶掀起眼皮,淡淡地掃一眼門外,那雙黑眸依舊沒有絲毫波動。

等到周進走後,寧霜站起身,“我回去看婚禮錄像,你們去調查死者的人際關系。”

“行。”張柯拍着徐懷一的肩膀起身,“咱倆就去查查這個死者。”

默而,寧霜問向還在喝奶的莫小冷,“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錄像?”

莫小冷輕點頭,算是回應她。

下午兩點半,公安局。

秦泷出去跟張柯他們彙合,屍檢報告等最早得在明天出來,空蕩的特案組,此時只有兩個女生圍繞一臺電腦而坐。

一遍錄像結束,寧霜發覺有些不對勁,于是點開又重新看起來。

“9:57’46,暫定。”

耳旁響起輕淡的話,寧霜微楞,卻還是聽她的話拖着進度條到她所說的時間點。

畫面中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女生,而她的身後正是楊家誠,他的視線沒在鏡頭上,反而惱怒地盯着側邊某處。順着他的視線尋去,寧霜緊盯屏幕邊緣,那裏站着一個模樣俊俏,但面色凝重的男人。

寧霜指向角落裏身穿黑西裝,卻沒打領帶的男人,“楊家誠是在看這個男人。”

“他是許昊。”

“你認識他?”

“不認識。”

“那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寧霜雖然懷疑,但不敢這麽大膽篤定,她是警察得講究證據。

“根據楊家誠的描述,他的神情,不難推理。”

“我也懷疑,但還是要核查。”寧霜截屏下來,将其發給徐懷一,“我讓徐懷一跟楊家誠核對一下,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許昊。”

等待期間,莫小冷走到窗邊遠望外面的繁華,卻沒有一絲向往。

“我能叫你小冷嗎?”寧霜走到她身邊,似解釋又似自語,“你跟我妹妹有些像,但她…失蹤了,所以我才想當警察。”

莫小冷從窗外收回視線,落到她身上,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只是平靜的看着她。

寧霜也不惱,唇畔難得露出一抹溫暖的笑,“你的父母呢?怎麽一個人住?”

屋內頓時靜下來,風扇還在“撲哧”的旋轉,過了良久,寧霜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剛轉身準備回到桌邊坐下,身後卻傳來毫無感情可言的兩個字。

“死了。”

寧霜一怔,她不由回頭,只見對方直愣愣地盯住她,那雙眼她隐約察覺到審視。

“對不起我…”

“鈴鈴——鈴鈴——”

手機響起,也算是解救了她。

“寧霜,我跟楊家誠核實過了,照片上的人的确是許昊。”徐懷一頓了下,繼續說:“這張照片碰巧被楊家誠的母親看到,她說當時她離開化妝室,在走廊裏遇到的男人就是他。”

“好,我這就去調查他。”

“不用,我從舒以茜的朋友口中已經得知他的住處了。”

“地址告訴我。”

得知地址,寧霜便迅速結束電話,她微抿唇,“你要跟我一起去找這個許昊嗎?”

“不。”

頓了兩秒,寧霜走到桌邊拿起上面的筆和紙寫了起來,很快她撕下紙條放到桌上,上面還壓着筆。

“這是我的電話,你有什麽事可以打給我。”

紙張随風舞動,卻掙脫不開筆的束縛。

傍晚六點,守在許昊樓下的徐懷一等人,終于将正回來的許昊擒住,不過本人似乎還很驚愕。

審訊室

許昊坐在椅子上,怒視前方的兩人,“你們憑什麽抓我?!現在警察都可以随便在街上抓人了嗎?!”

“舒以茜你認識嗎?”秦泷冷笑道。

聽到名字,許昊當即一愣,“認識,怎麽了?”

“她死了。”

心下震恸,許昊激動道:“怎麽可能?!她今天明明…!”

“她死在了自己的婚禮上。”張柯停下筆,擡眼緊視,“你今天去找過她。”

“是…我是去找過她,但我離開的時候她還活着!”許昊捏緊拳頭,眼裏滿是慌亂,“我沒有殺她!我也沒理由殺她!”

秦泷靠在椅子上,手指有規律地敲打桌面,“有人看到你曾去過化妝室,就在舒以茜死前十多分鐘。”

“我、我真的沒有殺她!”

許昊激動的想站起身,卻被旁邊的警察一把按下。

秦泷給他潑下一盆冷水,“沒有人能為你證明,你走後舒以茜還活着。”

“但你們也沒證據說是我殺的!”許昊不可思議地搖頭輕笑,“我為什麽要殺她?我根本沒有殺她的動機!”

“有人能證明在舒以茜死前你去過,你是她死前見過的最後一人。”秦泷停下敲動的手,目光沉沉,“你跟舒以茜說了什麽?”

“警官,我真的沒有殺人!”許昊深吸了一口氣,想平複下來,“我進去只是跟她說一聲恭喜,畢竟我們好過兩年,也算是和平分手,而且她曾說過如果我們最後分開了,希望能在各自的婚禮上跟對方祝福。”

張柯微眯雙目,“但據楊家誠說,你一直在糾纏舒以茜。”

“楊家誠就是個無所事事的富二代,對以茜窮追猛打,我知道我就輸在沒有一個富豪老爸。”許昊握緊雙拳,垂下頭自嘲地笑了下,“我不怪她,是我沒本事給她想要的穩定,楊家誠對她…也的确很好,我是去找過她,但我沒糾纏,後來我也放棄了,就想在她的婚禮上再看她最後一眼。”

審訊室外的寧霜緊盯垂頭悲痛的男人,“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說謊。”

“不一定,有的人天生是演員。”徐懷一沉下眉梢,譏諷道。

寧霜瞥向他,輕動唇,“別被私人情緒影響。”

徐懷一當即楞了下,抿了抿唇卻沒有回話。

“他不是兇手。”

旁邊的莫小冷輕淡淡地開口,一句話便篤定了寧霜的猜想,也逐漸扼殺徐懷一心中的憤恨。

“你怎麽确信?”他不甘地追問。

“刺入胸口和砍下頭顱,血液會成噴射狀,再小心謹慎身上也會沾染血液,尤其是袖口,許昊身上沒有血液,他的衣服跟錄像中的一樣,沒有換過。”

“萬一他準備了一套一模一樣的呢?”

寧霜雖然覺得徐懷一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他的辯駁也很符合邏輯。

“錄像中他的左袖口沾染果汁,跟現在的顏色,大小,位置一樣。”靜了兩秒,她冷然地留下一句,“身高不符,根據死者胸口傷勢,兇手身高167cm,許昊在180-181cm。”

經她一說,寧霜這才發現許昊左袖口微微沾染的橙色,不免驚訝于她的心細,以及這敏銳的觀察力。

“她說的沒錯,這污痕不好仿造。”

雙重證明下,徐懷一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外面的辯解,似乎沒有延伸到審訊室內。

“除了你所說的祝福,你們還說過什麽?”秦泷的視線緊鎖在許昊身上。

“沒說什麽了…她不願意看到我,還讓我馬上離開。”許昊苦笑一聲,“什麽祝福,都是騙人的,分手時還愧疚的跟我說對不起,現在卻是滿眼的憎惡…都一樣,有錢了都一樣!”

“你大概什麽時候離開的?”

“記不清了,我沒看時間,不過沒在化妝室裏待多久,跟她說了兩句話就離開了。”

“你出來後看到誰還去過化妝室?”

許昊垂下頭,“沒有…”

現在他們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即便許昊有很大的嫌疑,但最多只能刑事立案。

秦泷和張柯先後走出審訊室,寧霜向他們告知了方才莫小冷的推理,“我也覺得他不像是兇手。”

緘默幾秒,秦泷說出另一個問題,“舒以茜身邊的人查的怎麽樣?”

張柯回話,“我問過她的養父母,她很孝順,幾乎每周都會回去看他們,而且還會買很多東西,每月也都會按時打生活費。”

“她在公司人緣還不錯,據她同事說除了有點少言安靜,其他的都很好,也沒見過跟什麽人鬧過矛盾。”徐懷一緩緩啓唇,緘默片刻,他随口又說:“雖然她蠻文靜的,但聽楊家誠說她還挺喜歡旅游的。”

“難以想象,這麽好的女生會被這樣殘忍殺害。”寧霜的語裏含着憤怒。

張柯感嘆一聲,“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喜歡到處游玩,森林,沙漠,大海,我都想去走走。”

“大海?”寧霜輕語,回想着一閃而過的信息,“前幾年舒以茜好像出境游玩過,乘坐游輪,還挺浪漫的。”

“要不我們也約着團建一下?”

徐懷一打趣而笑,不過語裏倒是有幾分真。

朱仕武從外面跑過來,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累死我了…根據舒以茜養父母提供的消息我去查了那家孤兒院。”

“怎麽樣?有什麽線索?”張柯急忙問。

“那家孤兒院早在十多年前就關閉了,現在什麽都查不到,我也嘗試聯系當時的負責人,但他的電話早就換了。”朱仕武摸了把臉頰上的汗水。

他們原本也不期望能在孤兒院上找線索,畢竟舒以茜在近乎二十年就被領養,尚且當時的檔案記錄少之又少,所以他們也并未有太大的失落。

“繼續排查今天在酒店的所有人,一定要将兇手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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