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婚禮（10）
警察已經撤隊，就在莫小冷吃完半塊蛋糕不再動勺子後。
商場裏的蛋糕很貴，周進也極少買甜品，看着盤中的半塊蛋糕他問向對面，“小冷，你不吃了嗎？”
“嗯。”
他伸手将半塊蛋糕拿到面前，兩三口便入肚，“不吃就浪費了，我家裏也是開甜品店的，每次還有沒賣完的，我爸媽總說不能浪費，不是給我吃就是分給街坊鄰居。他們老說吃甜品會很幸福，雖然我不喜歡甜的食物，但我信。”
“幸福？”
周進沖她揚唇而笑，“對，你喜歡吃甜食，吃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很開心？”
“生理需要。”
他嘴邊的笑一時僵住，而後又舔了舔唇角的奶油，“也是…”
莫小冷端着牛奶站起身，走向大門，“回警局。”
“…好。”
他輕聲回應，望着空盤心中自是悵然不已。
半個小時後，他們剛走進特案組就碰到正手拿報告進來的秦泷。
“舒以茜在舒家房間的毛發和公司的與死者DNA很接近，她們有血緣關系，但跟在楊家誠家采取的DNA完全吻合。”
周進微揪眉心，“秦隊，你打算發布通緝令嗎？”
“貼子應該能引出舒以茜。”
“我會時刻關注貼子上的動靜，一有異樣就告訴你們。”
“辛苦了，我先去查查這個方可佳。”
秦泷輕點頭，說完他便邁着大步離開。
桌邊，周進拿出電腦登錄貼吧，而莫小冷則坐在窗邊，微風吹拂在她白而小的臉蛋上，發絲輕舞，眸底幽遠。
周進點開貼子，裏面新回複了很多消息，一一看下來也都是些慨嘆之話，他暗自無語。
怎麽成情感貼子了…
他無聊地刷着貼吧，食指突然停下，心中一驚，貼吧上的一個貼子正以極快的速度攀登榜首，熱度很高，标題更是顯目不已。
廁所驚魂！被謀殺于商場女廁的少女！
光是一個題目就很吸引人，關鍵這個帖子還配有照片，畫面中廁所周圍已經圍了一些人，警察還沒有到來，但可以看到門框邊裸露的一只半懸于空中的腳。
他不禁點進貼子查看，貼子剛發沒多久，就已經有好幾萬的網友轉發、回複，都是各種揣測。
不過有一條他很在意，是七樓發布的，上面回複，“陵市近期這麽多謀殺案，難道是連環殺人？”
這層樓很多回複，雖然大部分人不信，但還是有人相信樓主的猜測。
他看着這個ID覺得越發熟悉，“夜色…”
ID為“吃瓜群衆”的繼續回複，“支持樓主，我有一個親戚是公安內部人員，無意間聽他說近期的好幾個案子都是同一個兇手做的，而且還留下了什麽預告。”
小呆：“內部人員能輕易透露嗎？你別開玩笑了！”
吃瓜群衆：“都說是無意間聽他說的，愛信不信。”
AD：“借樓，話說什麽預告？死亡預告嗎？害怕…”
瞌睡貓：“這個商場就在我家附近，好恐怖啊！聽說是被吊死在廁所，媽呀還有圖片呢！該不會真是連環殺人吧？”
小呆：“天哪，你小心哦。”
話痨：“什麽時候才能抓住兇手啊？不會還有人被殺吧！”
AD：“媽呀，我不敢出門了。”
“……”
讨論還在繼續，并且愈發激烈，樓主卻一條都沒有回複，只有最初的那個疑問。
他返回到自己的貼子，深呼一口氣，照這麽下去，陵市遲早會人心惶惶，更甚者引起輿論。
貼子的回複速度少了很多，他猜想網友應該是被“廁所驚魂”的貼子引過去了，不過無關緊要。
他滑動鼠标，手指一停，目光鎖定在一條回複上，ID是一串數字和字母，像是剛注冊不久的。
“你不是發夾的主人，你是誰？”
周進連忙沖窗邊的人說：“小冷，這個回複有點奇怪。”
莫小冷起身走向他，彎腰看清貼子上的回複，默了兩秒她輕啓唇，“化妝師。”
他一愣，還是照她說的那般将其回複過去。
過了半刻，對方也沒有回消息，周進忍不住問：“為什麽要回化妝師？”
這麽簡單的回複，要是對方不理會了呢？
“只有舒以茜知道張琪的身份，兇手并不知情。”莫小冷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驗證身份。”
周進緩緩點頭，眉間浮現出一抹擔憂，“萬一對方不回了呢？”
“舒以茜一定會回。”
若真是這樣，那不回的話就不是舒以茜，倒也沒什麽好失落，擔憂的，他如是這麽想。
大概又過了幾分鐘，就當周進想要放棄時，對方又回貼了。
“你騙人，發夾的主人我認識。”
周進強壓住心中的狂喜，“她回複了，我現在該怎麽回她？”
“快遞不是你寄給我的嗎？”莫小冷淡道。
他迅速回複過去，但這下對方徹底潛水了。
“現在怎麽辦？要不要我私聊她？”
“她的戒心很重，定位她的ID。”
周進又在鍵盤上敲打片刻，“她回貼的時候我就定位了，ID就在東都街的藍色網吧12號。”
“去網吧。”
“好。”
周進拿起手機撥打秦泷的電話，他還得通知他們一下。
一個小時後，藍色網吧。
網吧的人不算太多，周進一路走到12號座位，在角落裏，此時正坐着一個臂膀紋着青龍的男人。
他連忙拉住欲上前的莫小冷，而後将她帶到前臺，“你好，12號位子之前坐着的人，你還記得嗎？”
前臺是個年輕的男生，跟周進差不多大，此刻他略有不耐煩地搖頭，“不記得。”
“麻煩你仔細想一想。”周進掏出警察證，面露微笑。
男生煩躁地擡頭，剛準備破口大罵，可一瞧見警徽便像洩氣的氣球，“我…我真沒看清。”
周進收起證件，“麻煩調一下這裏的監控。”
“好好…”
兩分鐘過去，監控畫面顯現，一個身穿寬松衣褲的人走進酒吧，帽子被壓得很低，在前臺付完錢便走向角落的機子，正是12號所在。
周進緊盯住那處角落，那人大概待了四十分鐘，便起身準備離開。她對面也正走來那個紋身大漢，他們不小心碰到一下。那人下意識偏頭看去，卻被攝像頭清晰拍到她的側臉。
“是舒以茜！”周進驚呼。
畫面中，她有些害怕地朝大漢道歉，很快便逃離了網吧。
莫小冷輕語，“拷回去。”
“好。”
離開網吧，已經快十一點半了，周進便帶着莫小冷在附近的小飯店準備應付一下。
一如既往的豬肝，他也吃習慣了。
他從包裏突然掏出一盒紅棗牛奶放到她桌前，“剛才路過一家小賣部，沒想到那裏也有賣這種牛奶。”
她無話，撕下吸管習慣地插進去喝了起來。
周進的唇角微微上揚，片刻，他咽下飯菜，問出心中的疑惑，“東都街離楊家誠和舒家并不遠，她一直在這附近徘徊，她的目的是什麽？”
“活下去。”
“你是說她想等兇手被抓住？”
“她一回複，私聊見面。”
“但你不是說她戒心很重嗎？會輕易跟我們見面？”
莫小冷放下筷子，又是兩口便飽，“告訴她兇手直到複仇完才會停手，随時定位她的位置。”
周進重重點頭，“我知道了。”
響午之後，剛回到警局，他們便碰上了落在身後的張柯和朱仕武。
“張哥，查的怎麽樣了？”
張柯将手中的資料遞給他們，“饒了陵市一圈，總算把孤兒院的負責人找到了，聽他說當年院裏的确有一對雙胞胎姐妹，長得一模一樣，原本舒家是想領養活潑的妹妹，但最後被領養走的卻是姐姐。”
“這是為什麽？”周進下意識問。
“這其中原因他也不清楚，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還留在院裏的是那個妹妹。”朱仕武聳了下肩。
“至少我們的推斷沒有錯。”
張柯率先走進特案組，“秦隊他們呢？”
“還在查案。”周進坐到椅子上，拿出電腦調出網吧的監控，“你們過來看看。”
他們走過去一看，霎時驚住，畫面中正暫停着舒以茜的側臉。
“舒以茜！你們找到她了？！”
“我們趕到網吧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周進輕搖頭，登錄貼吧翻出之前的回複，“這是她不久前跟我們的聊天記錄。”
“所以你定位到了網吧？”朱仕武接着說：“她沒有回複。”
“她既然這麽在意這個案子，肯定還會上網浏覽的。”張柯暗咬後槽牙。
周進默默點頭，“我覺得也…”
“太好了你們都在！”
門口傳來激動的聲音，徐懷一快步邁進特案組，“我們找到他們之間的聯系了！”
張柯不禁興奮地直起身，“那太好了！”
寧霜和秦泷慢慢走進來，徐懷一将一疊資料攤到桌上，“舒以茜，黃旭，陳文德，以及方可佳，他們曾在兩年前的夏天一起乘坐過一艘游輪。”
“你們是怎麽查到游輪的？”朱仕武困惑道。
“兩年前方可佳才20歲，還在讀大二，游輪是從陵市出發會出境，雖然大學生出境游玩并不奇怪，但我還是問了下她的父母。”秦泷将手中的舊報紙放到桌上，“這艘游輪當年發生過事故，剛過境艙內就突然燃起大火，船上消防布置不完善，導致救火不及時燒毀了一些重要設備，最後游輪翻沉…據後來打撈調查後，發現是因為設備老舊致使。”
秦泷唇角勾起一抹沉笑，“之前聽寧霜談起過舒以茜也坐過游輪，所以我們順着這條信息查下去，還真找到了。”
“黃旭的錢包裏有這家公司的船票。”
莫小冷從黃旭案宗中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有一角船票，剛好能看清這家游輪公司的标志。
寧霜接過照片細看，暗自懊悔，“當時我們只在意這張卡片，根本沒注意這角船票。”
而且當時去黃旭家，翻找錢包時，并沒有尋到任何船票的影子，她猜測應該是被黃旭妻子無意拿走了，也是不想浪費。
徐懷一凝聲說：“後來我們又查了黃旭和陳文德的旅游記錄，發現他們當時也乘坐了這班游輪。”
張柯拿起名單細看，“他們的名字的确在上面，這名單至少有百多人。”
“算上工作人員一共102人，當年事故去世了22人，只有80人被解救，當時游輪上有10艘小型救生艇，每艘最多乘坐10人。”寧霜回道。
“座位應該是夠的，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在事故中死去？”朱仕武皺了皺眉。
張柯斂了神色，“人在絕境下，會爆發出可怕的一面。”
“什麽意思？”
寧霜替他解疑，“當時事故發生突然，有些人也在火災中逝世，往往這種慌亂的情況下，大多人都是自私的，他們只想迅速逃離游輪，不會在乎能乘坐多少人，有誰在呼救。”
“兇手難道也在名單之中？”周進忽而問。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寧霜緊抿雙唇。
莫小冷拿起名單一掃而過，“黃旭，陳文德，舒以茜，方可佳，當年是否乘坐同一艘救生艇？”
徐懷一愣住，很快回答，“這個倒沒問，你懷疑他們坐的同一艘救生艇？”
“是。”
寧霜拿出一張照片，“兩個多月前，游輪公司開過追悼會，就是兩年前事故發生當天，得救的乘客大多都去了。”
百多人的追悼會，晚上都穿着黑衣，站在游輪甲板上，每人手中拿着一枝白玫瑰，低頭哀悼。
“這個好像是舒以茜。”
張柯指向右邊第三個，能看清側顏。
“是她，這個是黃旭。”徐懷一指向最後邊第二個，補充道：“追悼會并沒有登記名字，據負責人說有些去世的人的親屬也去了。”
“有拍到他們嗎？”周進連忙問。
“沒有，除了這張照片就沒有了，說是為了保護隐私，游輪上也沒開監控。”徐懷一重嘆，“追悼會只開了一個小時，游輪就停岸了。”
一片緘默，他們心中無疑是凝重而愁緒的。
“對了，商場昨晚的監控我拷貝回來了，兇手很猖狂。”寧霜将U盤遞給周進，“你們最好看一下，她就在我們眼皮子下行兇。”
周進很快放出商場錄像，畫面模糊陰暗，商場裏一片寂靜，并無什麽動靜。
“先拉到23:30。”寧霜說。
周進照做，果然幾秒後，畫面右下角閃過一個人影，放大後看穿着打扮是方可佳，她似乎有些着急，拿着手機在發消息。
倏而，方可佳的身後突然出現一個人，鬼鬼祟祟的靠近，戴着帽子口罩，那人手上赫然拿着一根繩子，還戴着手套，猛地往她脖子上一套，用力向後勒，方可佳掙紮中撕扯着那人的胳膊，過了兩分鐘，她停止掙紮。
直到方可佳徹底沒有動靜，兇手才取下繩子躬着身體拖拽着方可佳，看上去很沉重。
特案組此刻氣氛很凝重，兇手就在他們眼皮子下殺死了方可佳。
兇手将屍體拖進廁所後，過了十多分鐘又走出來撿起方可佳的手機，路過攝像頭時她突然停下，微仰頭直盯住鏡頭，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樣，兩秒後又無悄然離去。
寧霜的眼底彌着寒霜，“這次她不怕被拍到，或許是知道即便被拍到也看不清，所以才這麽明目張膽。”
秦泷的眸子一冷，“挑釁，她知道我們會看錄像。”
“有一點我不明白…”朱仕武猶豫片刻，緩緩開口，“兇手為什麽要選擇商場？而且也不好進去吧，她又是怎麽約方可佳去商場的？”
“方可佳的手機被兇手拿走了，從方可佳的反應看，她們應該是提前約好的，但是又不大熟悉。”秦泷頓了下，繼續說：“方可佳今年剛畢業，她的生活很奢侈，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卻穿名牌衣服，背名牌包。據她朋友反映，她在大學期間就經常購買奢侈品。她借了不少網貸來包裝自己，我猜兇手或許就是看準了她這點，才能将她約出來。”
“很大概率。”寧霜附議。
張柯冷下聲，“她殺的越來越無所顧忌。”
“把10月17號夾竹桃案的錄像放出來。”莫小冷募地開口。
周進手上一頓，不過很快就将錄像投映到幕布上。
“這個錄像有什麽問題？”寧霜問。
莫小冷沒有回答，反而繼續對周進說：“商場，恒都大廈錄像做對比。”
聞言，周進将商場和大廈的錄像也播放在幕布上。
“三個人影身形高度一致，鞋子是同一雙。”
她的聲音很平靜，卻激起了他們心中的波濤，他們緊盯三個錄像，即便其中兩個畫面比較模糊，但鞋子後方的确都有個彎曲的圖案。
“證明她們是同一個人又能怎麽辦？三個拍到，但我們還是沒有關于她的一點線索。”徐懷一重重嘆聲。
“這幾個案子已經申請并案，涉及的區域也會協助我們。”秦泷微煩地敲了敲桌面。
張柯有些心累地靠在椅子上，“這幾個案子雖然都發生在陵市，但案發地卻相隔甚遠，兇手很熟悉陵市各個區域和街道。”
秦泷揪緊眉頭，聲調頗沉，“寧霜你再去游輪公司一趟，張柯，朱仕武還有徐懷一，你們跟我一起排查這名單上的所有人，凡是有可疑情況立即向我報告。”
張局已經給他下了死命令，現在網上的輿論越發激烈，也不知道是怎麽透露出去的，整個陵市如今是人心惶惶。
“重點調查死去的22人。”莫小冷輕語。
“去世的還有什麽值得調查的？”朱仕武不禁問。
“兇手最親近的人死于這次事故。”
寧霜想起她的側寫，她的确說過兇手近幾年遭受過重大打擊，應該就是兩年前的游輪事故。
“對了，發的貼子有個回複很可疑，我們定位到網吧去查了下，是舒以茜。”周進将網吧錄像投映在投影幕布上，“張哥他們查到，舒以茜被領走時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但當時舒家想領養的是妹妹，最後被他們接走的卻是姐姐舒以茜。”
寧霜暗諷一笑，“這舒以茜難道搶了她妹妹的養父母？”
“這就要等抓到她後，她來說明了。”秦泷看了眼周進，只道：“繼續盯着貼子，有什麽異樣就給我打電話。”
“好。”
話落，他們幾人迅速離去，特案組再次剩下周進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