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弦力已蕩然無存,這種方式根本沒用。
尼爾輸出的弦力将艾琳全身包裹,只是給她那冰冷的軀體帶去一些正常人的體溫。
尼爾不肯放棄,據說這天地中自然生成的弦力,雖然數量稀疏,但屬性包容萬象,可以被各種弦力屬性的戰士吸收化為己用,換句話說,其治愈性能會比人體內的弦力效果更佳。
于是他調用體內每一個可以利用的細胞,發了瘋地吸取天地弦力。
在他的瘋狂攫取下,四周山林間的弦力一絲絲凝聚成手指粗細,四面八方宛若懸空的條條小溪,晶瑩閃爍又像夜間的銀河,全部緩緩流動,注入他體內。他再将其轉換過濾,輸出到艾琳身上。
他身上的銀白铠甲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金黃色,铠甲紋理也随之增加豐富,身後更是慢慢生出三對細長的羽翼……
融合了艾琳弦力的他,體內已有二十個脈絡節點的他,此刻沖破了級別限制,終于晉升黃金級別,還是境界相對穩定的黃金級別!!
他掃了一眼铠甲的變換,卻高興不起來。因為無論他将多少弦力渡給艾琳,艾琳體內弦息都沒有任何變化……
除了那冰寒的體溫漸漸回升,尼爾感覺不到艾琳體內有任何流動的弦力跡象……
“艾琳……”
他忍不住,哭了起來。
仿佛回光返照,艾琳睜開眼,微笑地看着他,輕言細語道,“真好,你還不到二十六歲。現在……已經是黃金騎士了,恭喜啊……”她疲乏地眨了眨眼睛,又嘆道,“好困……”
“別說這些了……”尼爾哭得更兇了,像個小孩子,鼻涕眼淚一起掉,完全不顧形象,“艾琳,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睡,不要閉眼……”
艾琳勉強打起精神,溫柔地看着他,“對不起,尼爾,不能陪伴你了,……希望你好好活着,替我守護貝加德……”
她想要摸他的臉,可是沒有力氣,手擡到一半就癱軟下去。
尼爾輕輕抓住那只手,停在自己臉上,無比珍惜地用自己的臉去貼那只手。
手冰得沒有任何溫度。
艾琳還提着一口氣,她的眼眸碧綠如清澈的湖水,沒有任何雜質:“尼爾,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要用盡生命最後所有的力量,認真說道:“我一直,愛着你……願來世,與你成為愛侶,而不是姐弟……”
尼爾泣不成聲,頻頻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艾琳,我也愛着你,一直悄悄愛着你……”他不再隐瞞,也和盤托出。
艾琳有些驚訝,似乎在想對方是什麽時候對自己也産生了這樣的情愫。
多年來他們一直以姐弟身份相互關愛,言行舉止都沒有任何越矩。
瞬間讀懂了艾琳的眼神,尼爾答道,“具體什麽時候我說不清,很小的時候吧,也許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
但那個時候真是太年輕,自己也不明白,還因為繼承者之間的競争,心中抱怨過你……我那時候好傻……”
他徹底坦白:“第一次認清楚自己的心情,是在你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你為了我的将來,以自己為籌碼要挾,從父親那裏為我争取機會……我很感激,也開始明白,我其實是喜歡你的,很在乎你……”
“兩年後在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恐怕你不記得了,你喝醉了,對我說你喜歡你,還親了我……
艾琳,我那時就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也是那時候開始确認,并做了決定,要堅守和你的約定,那個二十六歲成為黃金騎士繼承最高執行官的約定。因為只有那樣,我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你!!”
艾琳睜大了眼,靜靜聆聽。
坦白完一切,尼爾又哭得稀裏嘩啦,眼淚如同雨滴落在艾琳的臉頰和脖頸上,“對不起,一直沒有告訴你,艾琳……”他一邊哭着,一邊低頭親吻艾琳的眉毛、眼睛、唇角……
“我不要來世,我就要這輩子,你成為我的愛人,就在這輩子……”
艾琳安靜地聽着,那一個個吻像春日細雨,滋潤她的臉頰,她雙眼微眯,似乎很享受,看得出帶着幾分驚喜,也很滿足,然後微笑着,永遠閉上了眼睛。
尼爾抱着冰凍處理過的艾琳,在那無人的山林間一動不動,不吃不喝,仿佛永恒的雕像。
一晃就是半個月過去。
與此同時,因為愛子尼爾和愛女艾琳莫名其妙同時失蹤,父親懷特焦急不安,遣人四處尋訪,将貝加德城幾乎翻了個底朝天,偏偏沒有往那一處偏僻的郊區細搜。
後來城中的一些戰士也幫忙搜尋,有一次他們在外圍搜了一天,夜幕降臨時無功而返,路過那片山林,曾經距離尼爾和艾琳只有四五米距離。
但彼時經過八九天沉澱,尼爾身上積滿了厚厚的冰霜和落葉,和旁邊的幾株樹木融為一體,就算是白天也不易分辨,更何況是晚上,搜尋者們沒有一個發覺異樣。
直到十五天後,菲樂大人從光明之城返回,得知這件失蹤謎案,看着亨利這幾天頭發白了一半,又揣摩着此事實在蹊跷也許和魔族有關系,二話不說就親自加入搜尋。
然後他利用黃金騎士特有的敏銳感光,捕捉到位于郊區少林中尼爾的一絲氣息,尋着那氣息這才将尼爾找到!
菲樂大人第一眼看到尼爾,便驚喜地發現尼爾體內弦力格外宏大蓬勃,比他離開時不知道提升了多少倍,哪怕尼爾刻意收斂了氣息,作為黃金陣營的新手又收斂得不熟練,便被老資格的菲樂大人捕捉到氣息,尋了過來。
而這種宏大感,和自己竟有幾分類似……菲樂大人稍微思索,便知道尼爾已經踏入黃金騎士的境界了!
他才二十歲啊,就修成為了黃金級別?!
想當年自己人到中年才頓悟此道獲得晉升,這小子竟然這麽年輕就做到了?!
菲樂大人百感交集,一邊感嘆後生可畏,一邊欣喜安慰:這世上又誕生一位黃金騎士,無論對貝加德城還是對整個歐菲大陸而言,抗擊魔族的戰力因此得到巨大提升,實在可喜可賀!
這些想法在菲樂大人腦海中瞬息閃過,不到一秒時間。
緊接着,他注意到尼爾的異常,和他懷中那具冰凍的屍體。
屍體沒有生命、沒有弦力流動,菲樂大人無法感知此人是誰,但透過那致密的冰層,他隐約看到一張熟悉的年輕女子臉龐,正是他的另一個得意弟子艾琳!!
因為只是通過面容判斷,菲樂本身并不十分确定,但同時看着尼爾失魂落魄、活死人般的表情,身體散發出的弦力裹着濃濃的化不開的悲痛、悔恨、憤怒、絕望……
人族戰士感情過于劇烈時,會不自覺影響到自身弦力、也攜帶同樣感情,而尼爾弦力所攜帶的情感,是失去至親至愛者才會經歷的傷痛……
想到這裏,菲樂大人大腦中轟地一聲,像被誰用悶棍重重打了一棒。
真的是艾琳嗎?為什麽?!
他回想起艾琳的音容,那年輕的臉上總是挂着善解人意的微笑,明明才氣過人,卻不恃才傲物,謙和體諒,尊師重道。
他曾以艾琳這個徒弟無比自豪,放言「得徒如此,人生無憾」。
艾琳突然死去,這個噩耗成為了他餘生無法釋懷的又一沉重傷痛。
尼爾有半年時間不曾說話,不和任何人交流。他把冰凍的艾琳放置在自己房間,日夜不出。
菲樂大人為此跑斷了腿,也說啞了嘴。他幾乎每天都抽空來探望尼爾,和冰凍的艾琳。
終于半年後,尼爾同意将艾琳埋葬在家族墓地中,這才慢慢走出那段傷痛無比的陰影。
亨利為此也大受打擊,大病了一場,頭發一夜之間花白,面相衰老。
一年後,身體不适的他,提前将最高執行官的位置傳給了尼爾。
尼爾從此全心全意撲在工作上。他一直駐守貝加德,留在了姐姐喜歡的冰雪之國。
兩年後他去光明之城參加黃金騎士的冊封儀式時,他主動戴上了象征獨身的黑色戒環。
後來,他好幾次單槍匹馬悄悄潛入魔域,想找馬修報仇。
之所以要「悄悄」,因為菲樂大人總是反對他的複仇行動,每次都聲色俱厲地斥責他,說他沒有黃金騎士的責任和情懷,只顧着一己之私,忘了曾在光明神殿立下的誓言、要守護貝魯格尼公國十萬生命……菲樂大人說,他打不過馬修,過去只是白白送死。
菲樂大人還說,如果是艾琳,便不會像他這樣自私任性。
尼爾無言以對,無法反駁,艾琳和十萬生命,對他而言同等重要。
他放不下,無法做到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