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風華9
涼風習習,夜幕沉沉。
寂靜籠罩了整個天地,在一道狹小的山間路上,一輛簡陋的木制馬車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奔馳着。
馬車上,兩個男人正席地而坐。
莫曉小,也就是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男人揣揣不安:“我說,白一橫。早就說你不要去那勞什子地方為了愛情去碰運氣,這下倒是好了,別說什麽愛情,現在小命倒也是不保了。”
白一橫“哼”了一聲:“莫曉小,你可別說我啊。當初是誰推薦我去鵲閣的?”
莫曉小面露出一絲茫然:“什麽鵲閣,我讓你去散心排解心情,是去闕閣,不是鵲閣。我好端端的讓你去相親做什麽?!”
白一橫靠在馬車壁上:“闕閣那個接任務的地方,我可不稀罕。但是在鵲閣,我的确找到了愛情呀。她說都沒關系的。”
莫曉小“嘶”了一聲:“錢不能讓你快樂嗎?而且,你确定是她?”
白一橫“嗚嗚嗚”了一會:“我不管啦,無論是他還是她,我都已經是他或者她的人啦。”
莫曉小:“……”
莫曉小不理解,一點也不理解:“白一橫,你見過他的人嗎?我聽說鵲閣都是隔着一道屏風相親的。”
白一橫:“沒有,但是他說我的聲音很好聽。唔,她的聲音倒是偏中性,分不清男女。但是,我知道,我在她進門的那一刻就知道,我們這輩子一定有緣分!”
莫曉小大為震驚:“那……你知道他是誰嗎?知根知底還是很重要的。”
白一橫目露堅定:“我雖然不知道,但是我明白沒有什麽是我們偉大的感情與決心不能解決的難題!”
莫曉小在心裏嘶了一聲,然後不确定的看着白一橫:“你看見了嗎?這兩天敲我們家門的那些奇怪的江湖人。你看見了嗎?我們兩個夜半三更不睡覺卻在逃跑的事實。你看見了嗎?你的良心已經你腦子的胃裏了。”
白一橫疑惑:“那些人與我家寶貝有什麽關系?明明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莫曉小心裏乏起無奈的情緒:“一橫,你難道沒有發現,這幾天奇怪的事情,都是在你去了鵲閣之後,與所謂的你的寶貝私定終身之後發生的嗎?”
白一橫道一聲“糟糕”:“不會是我家寶貝出了什麽問題,然後用一些奇怪的手段向我求助吧!我真是太不細心了,她暗示的這麽明顯,竟然也沒有發現。”
莫曉小:“……”
莫曉小忽然反應過來:“我們家前幾天忽然不見了七十七兩銀子,是不是你?”
白一橫支支吾吾起來。
莫曉小冷哼一聲:“呵,原來是你。”
白一橫漲紅了臉。
莫曉小怒火中燒,不打算放過他:“我早該知道的,我本來早該知道了,我……”
白一橫指指馬車外面,小聲說話:“車忽然不動了,外面太安靜了。車夫可能被人……但是我們可能也是甕中之鼈了。”
莫曉小“哼”了一聲,随即真誠道:“七七,我可以把你推出去當擋箭牌嗎?”
白一橫一愣,然後搖搖頭,随即瞪大了眼睛:“什麽七七?”
莫曉小低聲:“七十七兩銀子。你應該感到幸運,因為我還沒有存到七百七十七兩銀子。不然,無需外面那人出手,你身上也會有七個黑黝黝的洞了。”
白一橫“唔”了一聲。
莫曉小将配劍握在手中:“老規矩,先解決外面那個。”
白一橫點點頭。
白一橫先行一步下了馬車。果不其然,那位年邁的車夫已然不見蹤影。他環視一圈,因為剛剛下了雨的原因,周圍遍布着軟爛的泥土——沒有任何腳印。
白一橫面色凝重起來。
莫曉小本就是江湖高手排行榜上前十五。雖然他經常吐槽那榜單就好像菜單,有的菜香軟可口,可以吃下,但是自己取代那道菜品後卻會成為更加香噴噴的菜品,有的倒是硬邦邦的,很是磨牙,但是沒關系,因為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嘛。
可是莫曉小認為白一橫當時是太餓了,當晚就給他下了一碗餃子,加辣加蛋。
但無論怎麽說,莫曉小處在江湖高手排行榜上前十五的位置是實打實的。
莫曉小作為一個從小培養起來的殺手,閑暇之餘做做信使賺賺外快,輕功肯定是不差的。但現在看來,來者比他更上一層。輕功好些倒是不要緊,怕就怕武功也好些。
莫曉小與白一橫初識就是救命之恩,而後兩人在無意中發現,他們在一些方面倒是莫名契合:白一橫拉仇恨,吸引注意力,莫曉小暗殺偷襲,成功率倒也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可如今看來,白一橫苦笑一下:看來只能真正做一次莫曉小的擋箭牌了。
白一橫沒有考慮過車夫就是來者,因為他毫無武功痕跡,就是在鎮裏找的一個普通人罷了。選用普通人當車夫,簡單來說是為了安心,二來是為了放心。
自從闕閣建立之後,江湖上濫殺普通人的例子急劇減少。不過,白一橫知道,那位闕閣的主人在零陵大戰後早已不知所蹤,江湖上有些人便又蠢蠢欲動起來。
白一橫耳邊除了習習吹過的風,以及車內那人平緩的呼吸聲,再也聽不見別的。
他反身回了車上,準備迎接他的好友親切的問候:“原來你這順風耳千裏眼還有派不上用場的時候啊?”
結果,車內一人沒有。
白一橫:“……”
那麽,那呼吸聲又是誰的?鬼的嗎?
他本想做一次頭腦風暴,打算要麽找人要麽燒香,而這時他聽見了少年的清清冷冷的一句“抱歉,我趕時間”。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是安心還是擔心。
接着,他眼前一黑。
再而,他在他家裏醒過了來。
他的身邊就是還在昏迷不醒的莫曉小,眼前是已經離去的車夫的潇灑背影。
白一橫:“……”
白一橫看了看旁邊莫曉小,然後誠懇的對面色沉靜的顧興:“少俠,麻煩您把我與他分開關着好嗎?”
沈小燕憋笑道:“當然可以。子涵,帶他去隔壁房間就好。”
錢子涵不滿地嘟嘟嘴,但還是拖着莫曉小離開了。
顧興抱着劍立在門邊:“此次請兩位前來,不過是因為一事相求。”
沈小燕接話道:“白公子,聽聞您對這江湖上的事情無所不知,自然是想來問些事情。”
顧興手上一頓。
白一橫莫名的看着沈小燕:“我無所不知?你在說什麽呢?對了,你是誰?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沈小燕微笑道:“兩個問題。我回答了白公子你的,那麽,你也該回答我的。”
白一橫擺爛的往後一倒:“那還是算了。”
沈小燕戳戳顧興,顧興指尖随即閃過一道白芒,剎那間,白一橫額前的劉海就被割去一絲,發絲落在黑色的被褥上。
沈小燕抽出一把早就準備好的玄扇,試圖為自己增添幾分運籌帷幄的氣質。
“久仰大名,聽聞江湖百曉生知曉天下事,更是因為這份才能傲視群雄。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沈小燕坐在白一橫對面,笑了笑,”我們方才在此屋裏尋到了一些紙筆,上面有你的落款:白一橫。”
“白上一橫乃為百,公子毫無武功,再觀公子您面色與脖子顏色如此不符。普天之下,想必如此之人,唯有一個百曉生了吧。”
白一橫“哼”了一聲:“你身旁那人氣度不凡,身姿卓越,一把不知名的利劍常伴身側。能夠輕松追上夜幕低垂極速行駛的馬車,并且悄無聲息的帶着三個人回來,前後連半個時辰都不到。江湖中人,鮮少能夠做到的。想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傲來山莊的長公子顧興顧懷瑾吧。”
接着,他壞心眼地笑笑:“按常理來說,這種場合大多是單獨确認。公子一身書生裝扮,倒也是如此缺心眼的信任一個江湖游俠。小心想要的都得不到,反而賠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顧興眸色一沉,手握上劍柄。
沈小燕搖搖手上的扇子,重重地敲上了白一橫的腦袋,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意味深長道:“小生沒什麽好貪圖的,我與顧兄之間種種緣分自是不便與你多說。倒是你與那位仁兄,倒也是緣分匪淺。”
白一橫“嘶”了一聲,只感覺自己腦袋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眼睛滴溜溜的在兩人之間轉着:該死,這兩個不會有一腿吧。
白一橫清清嗓子,想起被小屁孩看守的還在昏迷不醒的莫曉小:你啊你,又欠我條命。
白一橫往後一昂,嘆道:“你想要什麽?是扇子崖的地址,還是幽蘭谷的良方,或是武林盟的內情?不過規矩不可壞——以物易物。”
沈小燕笑了笑:“自然。”
她壓低聲音問顧興:“顧兄,可以嗎?”
顧興從回憶中拔出來,意味深長的看着沈小燕,不知道在想什麽,最終點了點頭。
沈小燕笑了笑:穩了。
沈小燕蹲下身子,将白一橫扶了起來:“先生,我想要知道這梧桐鎮幕後的黑手。”
白一橫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随後笑了笑,仿佛找到了什麽寶貝:“這可是一筆大工程。”
沈小燕彎眸道:“但說無妨。”
白一橫面上又鎮靜起來,他挑了挑眉:“我要你去找個人,他名字是吳桦。”
沈小燕敲敲扇柄:“僅僅是找到嗎?”
白一橫笑了笑:“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