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席寒已經離開了,家裏就我一個人,随便找了幾塊餅幹含在嘴裏,拿出家庭作業開始用功。
雖然最近怪事一個接一個,但是要做的事還是不能不做,頭一件就是老板給的那個發釵。
我連着盒子端起那個發釵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用手慢慢摩挲着帶着粗糙紋理的木盒表面,想象着光滑的釵滑過皮膚的觸感,慢慢出了神。
古代女人的飾物很少,着實喜歡的也就那麽幾樣,所以每一樣精心打造的飾物都帶着主人本身的思念,随着年代的久遠,慢慢沉澱下來,化成遠古流傳的歌,一字一句刻在上面,碰到有緣人,就會顯靈。
看着玉釵,我耳邊回響起奶奶的話,那次她喝了一些自家釀的酒,醉醺醺的說:“小暢,你呀若是一生真的能平平安安做個普通人,那也很好啊。”
老家的奶奶世的時候同家裏關系并不好,反而對我這個不怎麽受歡迎的小丫頭非常上心,當她老人家難得清醒的時候,就會拉着我說一些我那時候完全聽不懂的話,關于什麽金步搖、繡花鞋還有宮裏娘娘的故事,那都是書上不會寫到的事情,小時候我會把這些故事再說給身邊的小朋友聽,就會被他們笑話,所以我也漸漸不說了,但是奶奶說的每一個故事都神奇的刻在我的心裏。
不知我現在的境遇是否應驗了奶奶的話。
“古人有雲‘盤舊玉法,以布袋囊之,雜以麸屑,終日揉搓撫摩,累月經年,以玉之原質盤出為成功’,像你這樣用木盒子裝一下,真是暴殄天物。”席寒突然出聲吓了我一跳,也把我從奶奶的思念中拉了出來,我瞪了他一眼,要是我把這個給打了,就不用等什麽前世因果了,導師可以直接把我結果了。
走到我面前,席寒定定的看了我幾眼,擡起手在我額上點了一下,什麽事也沒發生,我一夥的看了他一眼,他卻一個字也不說,有時候真讨厭他這種脾氣。
席寒把我看夠了,順手拿起我放在一邊的玉釵,來回看了一遍,似乎不是很滿意對方的做工一般砸了下嘴,但是聯想到對方的身家,大概這種東西從小是見了多了。
嫌棄歸嫌棄,席寒還是告訴我了一些這個玉釵的事情,比如雕工什麽的,這家夥說得并不專業,很多專業名詞都不知道,但是貴在親身經歷過,基本能說個八九不離十,有些因為年代久遠不記得了的事他也能告訴我是在哪裏能夠找到相關信息。
聽完我還有點受寵若驚,畢竟以前他對于我的職業一直是嫌棄加仇視的,畢竟我們屬于官盜,常常是挖人家祖墳還恨不得挖地三尺搬回家去的,受古人不待見也是理所當然。
發現氣氛還算融洽,我連忙趁熱打鐵問他道:“那個,席寒,這件事情也不急,等我拿到我的資料再幫我補課也不急,反正要幾個月後才要交呢,我就想問你另外一件事。”
席寒沒有應聲,只是默默看了我一眼。
“我就想知道,我前世到底是誰啊?”我鼓足勇氣問,看對方沒反應我又補充了一下,“你想啊,你肯定是個大戶人家,看你棺木就知道,說不定還是個王什麽的。但是我實在想不起來那個墓葬的格局是那個朝代的,只能根據以往的經驗推斷是唐代以後。”
席寒凝目注視我一會,問道:“你又在想前世的事情?”
“我肯定要想啊,這段時間發生這麽多事情都是和前世有關,但是我卻一點也不記得了,說不定我想起來就能找到解決的方法對吧?”
我不能說自己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好人,可我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太壞的人,但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卻讓我覺得自己有點不上道,至少前世的自己肯定做得不怎麽樣,不讓怎麽會牽扯這麽多事情出來?
“席寒,你說我和前世不太一樣了,但是我确實一點也想不起來我到底是怎麽樣的,今世我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學生,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好像變得不太像我自己了,是不是我前世其實挺壞的?”我很誠懇的對他說,莫滢對我古古怪怪,小女孩我不敢去惹,唯一能夠騷擾的就是席寒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問個明白才行。
比起陌生的環境,我更害怕陌生的自己,我不知道前世的我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實際上我以前也從未關心過這個問題,今生都忙不過來,誰還管前世啊,但是現在我真的不敢說這句話了?前世的我到底做了什麽造成了這個局面,我不敢去想,免得對自己失望。
昨天晚上我仔細思考了一下,雖然我只是個學生,沒有法術,人也不聰明,但是因我而起的事情就一定要因我而終結,而那些殺人犯,不管他們到底是人是鬼,在我看來傷人性命的就是殺人犯,殺人償命還是懂的。
席寒聽我這麽問立刻擡頭看了我一眼,我別扭的朝他笑了笑。
“呂暢,有些事情是沒辦法改變的,做了就做了。”他淡淡的說,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我咬着下唇,思索了一下說:“但是這對死掉的人不公平。”
“公平?”席寒突然冷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我剛剛的話觸動了他哪根神經,他唇角一勾,渾身上下散發着凜冽殺氣,“你居然也開始講公平了。”
我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但還是咬咬牙,我有種預感,如果今天不問,那我就永遠問不出什麽來了。
席寒也不言語,轉身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出來,手中托着兩杯茶,遞給我一杯茶,“嘗嘗。”我接過茶盞一飲而盡。
眼前一黑一白,我眼前突然出現一幅畫卷,內風雨交加,妖風肆起,白晝瞬間如同黑夜,這個景象一閃而過,我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嘴角抽搐地埋怨道:“這是什麽呀,能不能讓人有個心理準備。”
席寒沒有動自己的那杯茶,而是放在鼻下輕嗅,良久才将茶盞中的茶全都澆在了茶案上,再續了杯茶:“那是你來的地方。”
我心裏,陡然一驚。再想仔細看,面前的畫面卻已經沒有了,我急急忙忙又喝了一口茶,除了滿嘴的苦澀,之前的異像再也沒有出現。
席寒倒是不緊不慢的品着茶,一臉“你讓我說,我就告訴你了”的表情,我抿着嘴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麽僵着,索性我抱着發釵坐在席寒的對面,比誰耐力好。
讓我想不到的是,先投降的居然是席寒,畢竟一個千年的鬼,我還以為他的耐心更好一些呢。
“你原來并不是要嫁給我。”席寒一開口,就讓我吓了一跳,看他之前對我的态度,我還以為我倆至少也要是青梅竹馬那一級別的呢。
“我雖然當時并不傾心于你,畢竟大丈夫當建功異域,卻也不曾慢待于你,雖不能說是相敬如賓,卻也是恭敬有禮。”席寒接着說。
聽見席寒這麽說,我心裏劃過絲絲失落之感。
後來的話我卻有些記不得了,只是模模糊糊聽他說後來有過了幾年,呂暢懷孕不慎小産後,席寒才開始慢慢對呂暢好,親赴海外求取同心,總是親自牽馬帶呂暢出游散心,只是呂暢在不曾傳出有孕。
“最後我殺了你,而你也殺了我,還囚禁我千年,算起來還是你欠的多。”席寒跳過所有關鍵步驟,最後總結了一句。
我有點想抗議,這個三流言情劇一樣的劇本聽起來實在不可靠,重要的地方全部省略也太犯規了,而且我欠他的多,這筆賬是怎麽算出來的?
可是席寒顯然已經不想再讨論這件事,拿起茶,繞過我到廚房去洗杯子,留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我越想越生氣,這件事聽起來也不怎麽賴我不是嗎,他倒是常常對我一副要打要殺的樣子,于是随手拿起玉釵就跑到廚房堵人。
“把鞋穿上。”席寒瞄了我一眼,說道,又轉過身不知道在忙什麽。
我這才意識到光着腳在地板上有點冷,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你不覺得你對我有點不公平嗎?不管怎麽樣也是我……呂暢流産了诶,一個女人為你流産你居然還這麽理直氣壯?”我走到他面前。
“哼,流産,她倒是打得好主意。”席寒冷笑,又轉過頭對我說:“這玉和一般的不同,估計是哪個小賊從墓裏掏出來的,本來的靈性化成戾氣。你要是能還回去就還回去。”席寒也不理我瞪他,自顧自的給我出主意。
我手指無意識般摩挲着釵,感受着這個溫潤的質感,席寒見了臉上更是能夠挂下霜來,我得意的笑了起來:“這玉釵可不簡單,我可不能說還回去就還回去,你說它喝了我的血,是不是真的會成精啊什麽的。”我想要氣你還不容易。
說完抱着玉釵就跑進房間,把自己關在裏面,虛了一口氣,一想到等下還要面對對方,就不知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