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暖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天真無邪的孩童時代,這滿地的野花引得我們不斷地尖聲驚叫。“快來,暢暢,你看這小花的形狀多奇怪。”暖暖叫我過去。我跑上前去看,果然,整個花瓣拼在一起竟似一張人臉,眉目、眼兒的深淺着色惟妙惟肖。
“這個我見過,我老家也有這種花,當地人都叫它鬼臉兒。你看,你看,象不象?”我比劃給她看。
暖暖顯然沒見過,稀奇了半天。
這時,我們已經采了好大一把野花了,“咱們再多采些,一會兒讓他們給咱們編個花環。”暖暖興致勃勃地說。
“嗯嗯。”我忙不疊地點頭。回頭去看席寒。只見席寒和席斂兩兄弟正負手并肩而行。我一時之間竟有所恍惚,仿佛他們正漫步在皇宮的後花園中,閑庭信步,讨論着國之大事。我使勁眨了眨眼睛,回到了現實,對他們招手:“喂,你們在那裏磨蹭什麽呢?來這邊呀。”
這時突然聽到暖暖一聲驚叫:“啊,救命啊!”我忙一回頭,看見暖暖象釘子一樣釘在那裏,一動不敢動。我跑過去,也吓了一跳,我們前方一尺遠的地方,一只巨型賴蛤蟆正在那虎視眈眈地與暖暖對視。
之所以說它是巨型,是因為普通的賴蛤蟆最大也就是成年人的拳頭樣大小,可這一只竟有小孩兒頭大小,那滿身的金黃色疙瘩一層套一層,上面似乎還有粘液在流淌,兩只突出的眼睛幾乎都懸到了腦袋外面,若沒有一層眼皮罩在上面,恐怕立時就會滾落下來。
這賴蛤蟆學名又叫蟾蜍,從它身上提取的蟾酥以及蟾衣則是我國緊缺的藥材。即使是這樣,但人類每每看到這種東西,因其醜陋的表皮都會厭惡躲避。
然而商家往往對它卻情有獨鐘,賦予它招財進寶的寓意。難道是因為它們渾身上下那讓人惡心的大小疙瘩象銅錢?我實在看不出眼前這個家夥身上這身皮哪裏有一丁點財神爺的意思。
暖暖不敢動,我也不敢動,只怕這一動,反而會驚擾了這只大蟾蜍,倒不怕它會傷害到我們,只是怕被那一身滿是疙瘩的賴皮碰到,還不得惡心半年去?心裏盼着席斂他們哥倆能快一點過來幫忙把它趕跑。
那蟾蜍仿佛看透了我倆的心思,竟一步步向我們爬了過來。眼看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暖暖幾近崩潰大喊一聲,“我受不了了!”拔腿就向後拼命跑開,這一下,我可傻眼了,那蟾蜍略略轉了轉方向,蹲踞在離我半尺遠的地方,看着我。
我心裏這個苦啊,心想:“暖暖啊,暖暖啊,你可真是我的好閨蜜,這節骨眼兒你倒跑了,把這個惡心的家夥扔給我面對,你以為我就不怕嗎?”
這只巨型蟾蜍突然發出“咕咕”的幾聲鳴叫,那叫聲極其低沉,讓我感到十分詫異。不禁對它細細看了起來。
只見它頭寬大于頭長,吻端圓,頰部向外側傾斜,鼻間距略小于眼間距,上眼睑寬,略大于眼間距,鼓膜顯著,橢圓形,它的皮膚略顯粗糙,前肢精短,指細短。除了背上那大圈套小圈的疙瘩外,四肢及腹部都還算平滑。
它這一身金黃色的外皮在斜斜的餘晖下竟似有一層光暈,突然我有了一種錯覺,仿佛在我面前的不是一只令人惡心的賴蛤蟆,而是一位披着金盔金甲的醜面将軍。我知道自己又在浮想聯翩了,趕緊下手掐了胳膊一下,讓自己腦筋別開小差。
它蹲在那裏,似乎不想把我驚吓走,不再往前爬,眼皮輕輕地眯了眯,又發出兩聲低沉的“咕咕”聲。
“它是想說什麽嗎?”我靈光一閃,蹲了下來,這才發現在它的頸部與前肢交界的地方,竟斜插着一根極細的鋼絲,那鋼絲已深入到它的肌體裏,周圍腫脹得厲害,傷口附近已有膿血流出。
看樣子一定是被捕蟾人捉到過,又僥幸逃脫,但終究不能自己處理傷口,現在它一定是在向我傳遞求助的信號,我又看了看它一閉一合的眼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斷。
我輕輕地對它說:“你,是,想,讓,我,幫,你,把,它,拔,出,來,嗎?”畢竟我不會它的語言,所以把話一字一頓地說得很慢,又加上了手勢。說完,我緊緊地盯着它,看它的反應。
它兀自保持着蹲立的姿勢,等了片刻,正當我以為它根本聽不懂時,它又發出了低低的“咕咕”聲,身子跟着向前趴了趴,将那受傷的地方更加顯露了出來。
我高興地問:“啊,你聽懂了?那得忍着點,會很疼的。”
這時,暖暖帶着席斂兄弟也走了過來。
離着老遠,就聽暖暖叽叽喳喳地告訴着他們這邊發生的情況,席斂一邊笑話她大驚小怪,一邊沖我這邊問:“暢暢,你站在那別動,蟾蜍是不咬人的,你別怕。”
我忙回身對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們不要再走近,因為我怕他們的到來會驚吓到這只蟾蜍。
“席斂,把你那個乾坤袋扔給我。”我盡量壓低聲音。自從從十萬大山回來後,那乾坤袋裏的東西一直沒得空兒拿出來,我記得去之前我準備了好多跌打損傷的藥物,正好現在派上用場。
“哦,”雖然他不知道我想做什麽,但也毫不遲疑地抛給了我。我讓他們在遠處等着,自己開始給蟾蜍清理傷口。
那鋼絲插得極深,似乎已經貫穿了它的肩背,我每往外拔出一分,它的身子就會痙攣抖動一下,它緊緊閉着眼睛,卻沒有再發出一絲聲音。我知道它此時一定在承受着巨大的痛疼,心裏對它的表現極其敬佩,當下更是加了十二萬分的小心,争取不給它造成二次創傷。
終于把整根鋼絲拔了出來,我已是大汗淋漓。那鋼絲上滿是膿血,可以想象裏面的傷口定是已經開始腐爛了。我拿出消炎水和一把手術刀,對蟾蜍說:“你忍着點,現在得把你的這些爛肉給切掉,去掉腐肉才能長出新肉來,你懂嗎?”
那蟾蜍乖得讓人心生愛憐,趴在那一動不動。我咬了咬牙,拿着手術刀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只聽那蟾蜍低聲“咕”了一聲,仿佛是在鼓勵和催促。
我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把那些爛肉刮掉,倒上消炎水。蟾蜍的身體在不停地發抖,我知道那是消炎水刺激的,趕忙把整瓶的雲南白藥粉末都撒了上去,看着那傷口處不再往外流血水了,又拿起雲南白藥的白色藥粒塞進了蟾蜍的嘴裏,安慰它說:“把這個也吃了,好得快。”
那蟾蜍真的好配合啊,一口就将藥丸吞了下去。
“暢暢,你忙活啥呢?怎麽這麽半天?”席斂在那邊等得不耐煩了,邊向這邊走來邊問。
我這才站起身,一轉頭,竟與席寒臉碰到臉,吓了我一跳,他忙扶住我。“這麽說,你剛才看到我做的一切啦?”我問。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點點頭。
“哎,席寒,原來你早就跑這邊來了?我說你怎麽伫在我邊上不說不動那麽老實呢,你竟然還給我耍個障眼法。”席斂到了近前頗為不滿地對他弟弟發牢騷。
席寒也不多做解釋,看着那蟾蜍略有所思。
“暢暢,原來你在救死扶傷啊。”席斂看明白眼前的一切,做出了正确的判斷。又轉身對躲在他身後的暖暖說:“你看看你,一只蟾蜍就把你吓成這樣,同一個寝室住着,差別咋就這麽大呢!”
暖暖知道他在開玩笑,笑着一邊追打他一邊說:“我就是害怕嘛,你能怎麽辦?”席斂跑了兩步,忽地轉身一把握住了她的粉拳,笑着說:“你怕就是最好了,你怕就會想到找我呀,有我在,你就什麽也不用怕。”
聽着他們說這些,席寒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嘀咕了一句:“吹吧,反正吹牛也不用上稅的。”我聽他竟然也會腹诽別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蟾蜍緩過了勁兒,慢慢地爬了起來。我趕緊蹲下來叮囑它:“傷口還沒好,不可以行動太快啊,不可以沾水,要讓傷口保持幹燥。”想了想,又說:“今後要離那些捕蟾人遠一些啊,再被傷到,可不見得會這麽幸運能遇見我了。”那蟾蜍又适時地“咕”了一聲。
席寒此時眼中有一絲異樣的光芒閃了閃,很快就消失了。
我把乾坤袋收拾好,拉着席寒去找已經跑遠了的暖暖和席斂,走了兩步,又不無調皮地回頭對那蟾蜍說:“等你傷好了,可以去我們學校找我玩啊,學校裏有片湖,環境可好了,在那你就不用耽心有人會傷害到你了。”
席寒眼角眉梢都被我逗笑了。
日已西墜,我和暖暖各戴了一個野花編成的花環,在這原野上用手機拍了好多照片,意猶未盡地踏上了回程。
“我們今晚別做飯了,去外面吃怎麽樣?”快到家時,暖暖提議道。
我當然是舉雙手贊成,席斂随聲附和,席寒沒吱聲,被認為是同意的意思。
回到家裏,稍作梳洗,就出了門。
“我們去哪裏?”暖暖問。
“湘園酒樓。”席寒随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