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觀衆席內不知是誰發出激動的叫喊,一個聲音帶着氣壯山河之勢,嚎了一串,“楊心悅沖鴨……”
沒走?
觀衆們的呼聲,讓淩驕陽意識到,有人來了。
他轉過身的一瞬間,不遠處,踩着火箭的少女,以蹿房越脊之勢,眨眼到了跟前。
少女手裏拿着花,有些急切的樣子。
她額前掉下一縷發,遮住眼簾,沒有擋住眼內散發出的光芒,只多了一層霧氣蒙胧。
沒有說話,仰頭看着他,那一剎那,黑瞳裏綻出一撮光亮,像黑頭火柴被瞬間點燃。
似乎,她并不是因怯懦逃跑,他目光閃了閃,悄然多了些……興趣盎然。
他下意識地勾下身子,開口:“拿着花滑冰嗎?”
“我怕掉冰上,凍住了。”她真的很有公德心,只是一個表演,也想着不要在冰面上留下不屬于冰面的雜物。
“一朵花而已。”
“很重要。”
“很重要?”淩驕陽看了幾秒,這花他認得,自己進來時,應援團送的。
他拿了一束,進場時,回贈給了來看他滑冰的冰粉們。
沒想到……很重要。
舌尖在牙槽裏舔過一圈後,他做了一個決定。
伸手拿過花,三兩下抹去尖刺,咬着玫瑰花,滑向了冰面。
于是,冰面上,觀衆們看到一身白衣的少年,口含鮮花在前滑行,而他的身後,紮着丸子頭的少女,翩翩随行。
繞場一周,楊心悅停滞了一下,前面突然閃過一道身影。
對方停在兩米之遙的地方,歪頭看着她,随後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要開始了。
點冰三周。
她練習了一年之久的動作。
上次跟錢金龍一起做,沒有完成。
這次……
她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豁出去了,哪一個冰者,不是摔出來的。
淩驕陽右手在空中做了一個旋轉的手勢,提醒她準備好了沒有。
看她呆呆看着自己,莫名發現她的眼睛真圓,像貓一樣,呆萌無辜,還保留着一份天生的孤獨感。
他咬花的牙齒咬了咬,滑開數步,輕松的游弋于冰面。
看好了。
滑行,左腳外刃切冰,同時右腳刀齒砸冰,修長的身體立即騰空而起,旋成一團白影,落下時冰上激起“咯”的一聲脆響。
行動流水的動作,一氣呵成,描寫出來,已是一段文字,而做出來時,只是一剎那的光影。
觀衆席的歡呼應聲而起,主席臺上的一個頭發花白的男子,扭了扭脖子,眼底一抹外行看熱鬧的冷淡神色。
不論內行們怎麽去評價,這種身為男選手跳躍裏最容易的入門級三周跳。
但妹子們可是很買賬的為淩驕陽喝彩。
咬花表演,第一次見到,新鮮又刺激,只有的他能把一個技術動作,做得輕盈而有詩意,落地輕如冰鳥着于弱水,優雅又柔美。
完成了示範,淩驕陽看向楊心悅。
眼神傳遞出一個訊息,“能跳嗎”?
楊心悅微笑上前,發出邀請:“一起啊。”
她口氣輕松,在淩驕陽同意的一刻內裏深深吸了一口氣,三周對于他來說跟玩一樣啊,不能出糗。
主持人【淩驕陽,不愧是淩驕陽,只做不說,現場教學,不知道楊心悅能不能學會呢?】
“滑一圈,再跳。”淩驕陽擡手在頭頂劃了一個圈,示意要她熱身,适應一下冰面。
果然是職業選手,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一點也不急躁,反而按部就班,有自己的節奏。
楊心悅在場內滑了一圈,路過主席臺時,感覺身後一陣風吹過,回頭淩驕陽追了上來。
兩人一前一後,相距不過一臂的距離,在冰上緩緩而行。
衆人的目光再次鎖定在楊心悅身上。
三周跳,花滑裏能做到都是職業選手。
而且一般都是成年組裏的單人滑選手。
雙人滑裏,十五歲能做這個這個動作的,目前還沒有。
何況還是一個在考級的非專業選手。
內行知道,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彥燕飛坐在休息區冷眼旁觀的說:“她不怕把腿再摔斷呀。”
錢金龍沒有吭聲,站到了檔板邊。
恰好,大屏幕上切到了他的鏡頭,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把他和淩驕陽的鏡頭并排切在畫面的右上角。
滑到冰場三分之一處,淩驕陽驟然加速,越過楊心悅時,脫口說:“開始吧。”
大屏幕上,只見楊心悅跟随淩驕陽的步子,側滑幾步,用刃、力度、起跳有樣學樣,起跳時間幾近同時,落冰時,楊心悅小晃了一下,但還算穩住了身形,沒有摔倒。
成了。
點冰三周,在離開冰十來天後,她依舊成功了。
場上靜默等待這一刻的觀衆,看到兩人同時落時,都不敢相信這是第一次一起配合同跳一個動作的男女運動員。
這種同步性,少說也要磨合上一年吧。
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又不能不讓人相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存在于現實。
“默契。”在觀衆們熱情掌聲,與不可思議的交頭接耳中,坐在主席臺上的藥隊突然吐出兩個字。
一旁的肖教練盯着冰上的兩人,一言不發。
沒有人注意到場中的兩人正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打量着對方。
楊心悅拍了拍胸口,還好,沒有摔在淩驕陽的面前。
對方上前,玫瑰花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沒有多想,接過去,握在手中。
沒刺的花枝,留着他的餘溫。
而鏡頭裏,錢金龍的臉色陰晴不定,燃冰俱樂部的隊員圍上來,不敢相信的一次一次看着大屏幕上的回放。
“楊心悅的腳沒事啊,三周跳,她能跳三周跳了。”
“讓開。”隊員們的議論被某人打斷,看清是彥燕飛後,笑笑讓在了一邊。
誰都知道彥燕飛能代替楊心悅,因為她能跳三周。
但在之前雙人滑表演時,彥燕飛為了不受傷,只是做了幾個難度很小的跳躍。
跟楊心悅比起來,她更注意保護自己,更多的時候,她在意的是比賽。
“為什麽她會上場?”沖進後臺的彥燕飛沖着自己的經紀人報怨起來。
蹲在地上給她解鞋帶的餘經紀,小聲問,“她不是被解約了嗎?對你沒有什麽威脅了吧。”
彥燕飛:“解約的人就不應該再上冰!”
“只是一個五城巡演,商業操作,商業得很,很商業。”
“可現在,直播出去了,楊心悅能跳三周了。”
“……”
隔壁間,歡呼聲大作。
冠宇俱樂部的成員,衛國,陳光幾個人圍成一圈,正低頭全神貫注地的刷手機。
衛國點開官博:“俱樂部漲粉了。”
陳光切到淩驕陽的微博上:“淩驕陽才漲得那叫一個多。”
衛國擠過頭來,看了一眼:“多少?”
陳光想着自己不到五百的粉絲,其實還有不少僵屍粉,傷感的說:“小兩千了啊。”
衛國深有同感的說:“直播就是厲害。”
“有沒有申請報名的?”于經理油頭粉面的進門,手伸着一路走過,像拍地鼠一樣,一個一個挨着個拍了一遍。
每個人都撫着後腦勺,擡起頭,頗為怨念的看着于經理。
“于哥,巡演最後一城,你還想着給俱樂部拉人啊?”
“不拉人,俱樂部吃什麽?”
“于哥,能不能不要這麽商業行為。”
“這是商業嗎?這是事業,事業,事業,我說多少次了,是我們偉大的夢想,”于經理傳銷洗腦式的語言模式開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從無到有,從有到優,我們亞洲人也能站上冰峰之巅。”
“……”
大家保持沉默。
如果哪個不開眼的接話,估計車轱辘話,能如濤濤黑龍江之水,說到冰封成玉帶纏山時,也不言絕。
有人眼尖,看到淩驕陽進來,找到了救星。
“淩哥來了。”
“淩哥,那妹子不錯啊。”
“淩哥,讓于哥簽了她。”
所有人都面上帶着笑,随後滿滿期待。
淩驕陽看了一眼,找個位置坐下,開始解鞋帶。
于經理坐過來,“小淩啊,三個月後在哈城要辦全國聯賽,場地就是松原冰館,怎麽樣,上冰的感覺還行嗎?”
摘掉面具的淩驕陽,慢慢拆着鞋帶,一只腳從裏面脫出來,雙眼放空中。
“其實國家隊也派人過來看場地了……證明上面很重視這次比賽。”
淩驕陽聽于經理吧啦了半天,突然說:“我累了。”
“啊,累了……這只滑了個四分鐘就……”
看到淩驕陽不耐煩的目光,于經理忙打住,“那回酒店吧。”
淩驕陽換了一雙鞋,準備出去,于經理叫住他:“我們跟地接團的車一起回酒店啊。”
成員們紛紛叫起來:“什麽?要我們跟燃冰的坐一車嗎?”
于經理:“我們對這裏不熟悉,晚上十點多了,坐一個車不是安全嗎?”
大家低笑,明明是可以省一趟包車費,還說得這麽溫馨的,不愧是俱樂部裏最會打算般的于經理。
淩驕陽向來對這種省錢花錢的事不上心。
左耳聽了,右耳就放出去了。
在于經理還吧啦着說,有沒有看中的好苗子,準備挖人什麽的,要他提供些參考意見時,他以自己沒有看別人的表演為由,拒絕提供專業意見。
最後在于經理孜孜不倦的婉轉打探下,他才說了一句:“跳點冰三周的那個爆發力還行,就是……”
他本想說路子有點野,感覺上心裏有事,專注度不太夠。
這是滑冰運動員的大忌。
一個分神就能摔出個鼻青臉腫的。
想想何必操那個不相幹人的心,随即閉了嘴。
“去哪?你們也給點意見。”于經理,看成員們都換了行頭往外走。
“只要是妹子,你招進來我們帶呀。”陳光笑得一臉青春萌動。
淩驕陽已走出門,聽到這句停下,說了一句:“花滑不是打游戲,輸了重啓就是,花滑每一次失敗,都會給身體心理帶來重創,男生扛得住都少,何況是女生。”
……
進到洗手間隔間裏,剛關上門,門外哔哩吧啦響起幾個男生的聲音。
“那女的叫什麽?”
“楊心悅。”
“挺好看的。”
“你想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