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
嚴重了。
楊心悅呆了一下,這句話有坑。
想了想,“我哪都不想去,就想上冰。”
保險答案。她只想跟英雄呆在一起。
淩驕陽眼尾一遍一遍刮過她的臉,思考了一會,擡手一揮,指了方向。
那邊是冠宇冰場的貴賓室。
有一間專門給隊員作休息室。
楊心悅第一次來,并不知道。
阿升手中拎着一雙鞋,一臉不死心的揮手想過來:“你別走啊,你鞋在我這。”
他上前,後面跟着的一群少年也湧過來。
淩驕陽的目光向紅衣少年和黃衣少年看去。
兩人秒懂隊長的意思。
紅衣少年笑嘻嘻的轉身,滑到阿升面前:“剛才說了,你輸了帶着你的人離開。”
黃衣少年走過來:“這裏已經包場了,你們換個地方玩吧。”
**
楊心悅一步三回頭,到了他指的方向。
十幾張門,長得還都一樣。
門上除了貼着阿拉伯數字,什麽都沒有标識。
這個……
助教指了指門號502的房間,“那間,淩哥專用。”
“專用啊。”她應了一聲,走進去。
淩驕陽進來,看到楊心悅還踩着冰鞋,立在窗前。
剛才她心虛走得急,連鞋子都沒有換。
大概看到對方有十幾個人,阿升又拿着她的鞋作要挾狀,所以她幹脆不換,直接跑了。
她倒是省事。
連累淩驕陽去跟對方交涉,要回了鞋子。
他把手中的鞋放在她面前。
楊心悅看着腳邊的鞋子,羞愧無比。
低頭穿鞋時,總感覺頭頂上有人在看自己。
帶着英雄式的俯視。
揚臉,淩驕陽耳朵裏戴着一只耳塞,另一只耳塞挂在胸前,裏面放出輕柔的音樂聲。
她扯着左腳的鞋帶,本來穿得好好的鞋帶,讓好事者弄得只吊在一個鞋洞裏。
沒折呀,她得重新穿過。
“說吧。”他站在窗邊,像一棵樹挺拔,目光遠眺。
“說什麽?”她穿着鞋帶。
“你們不是第一次見吧。”
“就是第一次。”楊心悅立即澄清,“他來找阿瑤。”
阿瑤?
的确有另一個女生站在邊上。
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
但他沒有注意多少。
“以後不要什麽人都往冠冰冰場帶。”他覺得有必要跟她交待一下。
她年紀小,又傻,搞不好讓別人牽個手,牽出了一段孽緣。
而且他對粉絲追星那一套還是有些耳聞的。
衛國和陳光那兩小子,就有一些表妹,幹妹的。
但眼前的楊心悅不同,李潇關照過,她在燃冰時,就是讓“早戀”的事給踢出來的。
所以這種不能再發生一次。
基于跟李潇的關系,他需要跟她說清楚一些事。
看她還在弄鞋帶,他蹲下來,看了一會,看到白色鞋帶上泛着黃,還有一點點發黑。
他伸手一拉,帶子斷了。
楊心悅見狀,呆了呆,去拉另一只鞋的鞋帶,直接從鞋子洞裏抽出來兩截。
阿升搞的鬼。
她委曲的停下了手。
“鞋子壞了。”淩驕陽看着地上斷帶。
“沒事。”她立刻否認,“穿久了,磨壞了。”
淩驕陽沒有追問,伸手撿起鞋帶,聞了聞,一條上面有被火燒過的糊味。
另一條,上面有整齊新鮮的切口,一看就是用剪刀或是小刀之類的利器切斷的。
他随手收起塞入口袋裏,“這次上冰訓練,因為你跟那群阿飛,弄得延遲了一個小時,你看怎麽辦?”
楊心悅:“啊?不是故意的。”
淩驕陽:“嗯。但隊裏有規定,上冰訓練周一周五,早上三小時,下午三小時。他們耽誤的時間誰來補?”
“我第一次犯錯。”
淩驕陽:“哼,第一次嗎?”
在他灼灼目光逼視下,她低頭勾起腳尖,腳跟在地上擰動。
讀書時,有一句秋後算賬,她一直認為那是地主跟佃戶間才會産生的交集。
沒有想到,他這位地主,早早的等着她這個小小的佃戶交待存貨呢。
都怪李香,為了拱下錢金龍和彥燕飛的頭條,搞了一條讓人極度有發揮餘地的“新聞”。
這要不要跟他說,是李香弄的。
微博都能讓別人登陸操作,估計要被他判定為無藥可救大傻瓜。
“你發那微博,知道意味着什麽嗎?”
“我不知道。”
“嗯?”
淩驕陽把塞在耳朵裏的耳塞取下。
楊心悅覺得他這會子跟左手拿着算盤,右手撥珠的精明地主一樣,她每說錯一個字,那欠下的債就會翻着倍的往上漲。
他在房間裏緩緩踱步,想了一會,停下,問:“拉着我照相是為了什麽?”
楊心悅:“當然為了李潇的冰鞋小店。”
他将信将疑:“真的?”
“對。”她用力點頭。
“所以,是為了李潇?”
“是因為李潇給了我你巡演的票。我要投桃報李。”
這個回答,聽起有情有義,坦蕩無私。
“嗯……”淩驕陽扯下口罩,露出帥臉,“所以你是因為要看我的表演,求來了一張票,然後用幫忙李潇作為報答。”
“這樣說也沒有錯。是因為你。”她說完,總感覺答得不好,找補,“主要是不想欠人情。”
不可以讓他誤會她對他有了心思。
五年暗戀,一直悄悄的進行,又甜蜜又安全。
古人雲,不能先開口說喜歡,先說的那個就輸了。
輸,這個字她早不認得。
淩驕陽又把耳塞戴了回去,剛剛正聽到一曲《體面》,歌詞內容說的是分手不要呼天搶地,全世界毀滅般的絕望,他喜歡這種理性的歌。
理性的愛才能長久。
“我就是不明白以你之前的成績,可以單獨參加選拔,何況你已經入了國家隊的眼,可以在國家隊二隊裏找搭檔。為什麽偏偏進冠宇?”
“二隊……”她天衣無縫的掩飾內心的慌亂,翻江倒海的拼湊出一段說辭。
“我家窮,為了讓我滑冰,我姥姥,我爺爺,叔叔、伯伯、嬸嬸、阿姨們的棺材本都贊助我了。
冠宇說過,只我要答應跟拍直播,可以提供免費訓練,還能給我分點錢。”
她做了個點錢的手勢,覺得有點俗了,馬上縮了回手,又說:“參加三個月後的聯賽,一樣能進國家隊。”
“是嗎?有志氣。”他歪頭看了看她,睫毛垂下去,遮蓋住笑意,想起她之前放在二樓的行李,“你家窮,你帶四個箱子,鞋子是進口的。
然後,你還跟外面那個叫什麽升的穿同一個牌子的鞋子。
跳個3T,居然跟對方有一樣的毛病,點冰時會遲疑,落地時,浮腿擡起的時間點節奏不好。
現在一個勁說,跟他不熟,又帶着他進了冰場,兩人在冰上搞雙人滑? ”
淩驕陽從未一下子說這麽多話,口齒伶俐得跟地主家的師爺一樣。
最後一句更是關鍵。
他淡淡的說的:“他在追你。”
不是疑問句,是用陳述一個事實的口吻。
她愣了一會,低頭看看腳下鞋子,咬咬牙擡腳踢開。
随後,神色如面向神明一樣的莊重,伸出兩根手指,“我發誓,我真的,真的,真的跟他沒有半個仔的關系。”
淩驕陽目光閃了閃,神色也嚴肅了許多,“運動員有兩種,第一種他們只是奪冠路上不斷選擇放棄的普通人;
第二種,他們心目中只有他們熱愛的項目,受傷、生病、親情、友情、甚至于愛情都不能讓他們放棄自己所選的路。
楊心悅,你想好了再說。”
“……”
這話怎麽跟肖教練說的一樣?
那是她進入燃冰,成為正式簽約成員時,印象最深的一句話。
“淩哥,我覺得戀愛這種事,一定是男有情,女有意,那才談得起來。
只要一方不願意,只能稱為單相思。
所以,你不能武斷認為我會看上他。”
淩驕陽側目看了她一眼,“冠宇有一條規矩,談戀愛,開除,賠償十倍的工資。”
他在好心提醒楊心悅。
她才來隊裏,本來隊員中,女選手就少,這次還要淘汰一批出去。
只要有人弄個什麽花邊新聞出來,到時,罰的是她。
傷心的可能是為了她而來的李潇。
好兄弟相照顧的人,他也不能袖手旁觀。
女生嘛,交朋友,就要交李潇那樣的,別的人不入他的眼。
今天事整得有些大,他身為隊長,還是要認真對待。
跟手機那端的李潇一番溝通,有了結果。
他向楊心悅招了招手。
楊心悅無比聽話的赤足站在他面前,仰頭聆聽教誨的看他。
“這個事必須給隊裏一個交待。”他決定了。
“好啊。”她挺起小胸脯,很正式的說,“我願意寫保證書,”
“今天晚上交一份保證書,有問題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民主,詢問式。
“好。”她點頭,這關總算能用文字代替處罰了。
淩驕陽滿意:“五千字。”
“不可能……”她聲音揚出一種窦娥冤的氣場。
在他目光逼視下,那句:“怎麽?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她馬上妥協放低聲音,“不可能完成不了。頭懸梁柱,錐刺吾股,也得一個字不差的寫出來。”
淩驕陽語氣埋汰:“不能百度,不能代寫,不能膚淺。”
楊心悅哽着脖子,遲疑幾秒後,問:“是交給你嗎?”
“當然。”他想了想反問,“你想貼出來讓全隊欣賞,也是可以的。”
“不了不了,淩哥你看就行。他們怎麽能讀懂我的深刻。”
很懂事。
淩驕陽把另一個耳塞塞進耳朵裏,做了一個拉門的手勢。
楊心悅光着腳,走到門口,打開門,走出去。
門未關,淩驕陽上前關門。
門忽然打開,楊心悅站在外面。
他同時看到十幾張門都開着,然而,每一張門後,有數個人頭浮影在動。
楊心悅悄悄的對他說:“淩哥,我沒鞋穿,晚上能請個假去買鞋子嗎?”
淩驕陽正色的掃過那些開着的門,一本正經說:“可以。”
楊心悅臉上綻出笑容。
“保證書不能遲。”
楊心悅欲哭無淚。
臨走時,她沖淩驕陽說:“淩哥別老聽那種苦情歌,什麽分手體面……其實分個手哪有不哭的,不哭那不是真愛。”
作者有話要說:
阿飛=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