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掌聲來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李潇、衛國、陳光三人抱團接力般的你拍完,我拍。
升哥從檔板外沖進了冰面,一下子滑到了楊心悅的跟前。
展開雙手的他,帶着十足的敬佩之心對楊心悅笑着說:“抱抱!”
抱?
面對友好的祝賀,她保持距離的笑笑。
淩驕陽不動聲色伸出一只手,拍在楊心悅的頭頂上,垂下目光看着微喘氣息的她。
“祝賀一下,小抱枕。”
抱枕?
嗯?
伸過手,像找奶吃的小熊一樣,偎在了淩驕陽的懷中。
剛好躲過了來自升哥的魔爪。
這直接導致,跟在後面上來的衛國和陳光無緣分享楊心悅此時的勝利——他們兩人合作抱在了淩驕陽的身上。
兩人的臉欲往楊心悅的身上蹭蹭時,被一臉懷疑态度的淩驕陽揮手架開。
“讓讓。”
衛國:“我們也抱抱,粘點喜氣。”
淩驕陽:“不必,人多空氣不好。”
陳光:“就是就是,這麽多人看着,回休息室抱。”
淩驕陽:“不用,她需要休息。”
說完,淩驕陽牽起楊心悅的手,拔開幾個礙事的家夥,滑向了休息區。
楊心悅剛坐下,解鞋帶時,洪教練和琳珂掀簾進來。
“啪啪……”幾聲清脆無比的掌聲在眼前響起。
“GOOD!GOOD!GOOD!”
琳珂一串英文直和往外飙。
随後頗有興致的跟淩驕陽聊了起來。
全程,楊心悅一邊吃驚的換鞋,一邊坐直了身子,像課堂裏聽外教說教般的雙手背在身後,脖子抻得老長。
琳珂哔哩吧啦說完後,向楊心悅看了數眼,随後跟洪教練又嘀咕了幾句才走。
洪教練的小眼一直保持着某種平靜的神色,難得的是他看到楊心悅腳踝上的疤痕時,特別走過來問了一句:“這傷有幾個月了?”
楊心悅老實答:“半年多了。”
洪教練:“怎麽受的傷?”
楊心悅:“花滑哪有不受傷的。”
洪教練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淩驕陽,又問:“錢金龍跟你配合了幾年,為什麽放棄了他?”
楊心悅挑眉,這種問題難道做為教練的不明白嗎?
雙人滑從來不是兩個隊員說了算的。
這一點她之前退役的前國手那裏也聽到一些。
拆對,重組,是常事。
沒有一對雙人滑人是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搭檔的。
錢金龍在她受傷退養時,不斷跟新人磨合訓練,這在整個花滑界看來,就跟換了一件衣服一樣。
若在受傷之時問她,她會直言不諱的說:“我沒有放棄過,是他先放手的。”
但來到冠宇之後,先後看到飛妹、艾娣一直苦練雙人滑。
可是曾經的搭檔卻不斷的退役,離開冰面。
這些都讓她不再像以前一樣看待花滑。
“花滑是個短命而殘酷的競技,誰不想在年華最好的時候綻放最美的樣子。他選擇了彥燕飛,也許能成就他們彼此。
我現在跟淩驕陽一起,說不定才是我的開始。”
洪教練挑不出小女生話裏的問題,之前對她在冰面上跳那些奇怪的舞蹈,扮成小貓跟觀衆互動,一直有些抵觸她這種孩子氣的行為。
但剛剛四分鐘的短節目,不過是一場并不正式的選拔,她卻敢用自己的職業生涯去搏,的确讓他另眼相看。
暫且不說她跟淩驕陽同步滑行的節奏感,做螺旋線時的自信舒展。
光是在看到她被托舉在淩驕陽掌上時,那份從容淡定,從他肩頭翻下時的行雲流水,這不是一日之功能達到的。
她來冠宇只有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也是第一次跟淩驕陽配合,能達到這個效果,初次見到的琳珂小姐都說:“看到了兩個活力四射的冰上之魂。”
洪教練是國內培養的花滑教練,他對于西方式的表達不怎麽在行。
靈魂這個詞,也是他這種只管技術的人體會不到的。
但有一點,楊心悅很大膽。
淩驕陽願意屢楊心悅放慢腳步,遷就她的步幅和節奏。
這些,并不是一個教練口頭說服就行的。
他也不明白,淩驕陽怎麽就願意跟這個幹瘦的小女生搭檔了。
或許,他的審美有了問題。
心中雖然疑問重重,但報名已經迫在眉睫不可再拖了。
他面無表情的在楊心悅和淩驕陽兩人身上看了一圈,“明天,到我辦公室裏來。”
……
……
直到洪教練離開,楊心悅都一直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看着他的背影晃出去時,她擡起手,曲肘,手握虛拳,前後搖動,招牌的招財貓手勢再行橫空出世。
淩驕陽看了她半會,蹲下,她的手還在搖。
“心悅。”
她的手不受控的還在搖。
他只好伸出一根食指,手戳了戳,她的小拳停住。
等他移開,她的手又開始搖起來。
他改用兩根指頭,夾住小拳頭:“不用像宮女恭送太上皇一樣的表情。”
楊心悅側目:“皇上,你可知你老爹決定我能不能留在宮裏。”
看宮鬥劇太多,楊心悅戲精上身了。
淩驕陽心情還不錯,陪着她演;“太上皇不答應,還有我呢?”
“哦,太子啊?”楊心悅雙眼泛光的望向他,三分柔情,三分深情,三分試探,還有一分人戲不分的傻勁,“啊呀呀,私奔萬萬不可……”
輩份亂叫,真服了她。看來她的歷史也不怎麽樣。
淩驕陽憋笑,兩指用力一夾,小拳被迫張開成五指叉開狀:“傻瓜,我們才是這宮裏的主角。”
……
冰場得意,飯局随意。
楊心悅沖完澡,換了一身行頭。
冰堡外,淩驕陽的車停在外面。
看到彥燕飛和錢金龍正在等車來接他們,她特意放慢了腳步。
衛國陳光和剛剛滑得熱情洋溢的升哥已經打得熱火朝天。
說說笑笑的從大門出來。
幾個人先看到了楊心悅。
衛國:“楊心悅,今天讓你男人請客啊!”
楊心悅警覺的看向來人,一臉窘迫的狠狠使眼色。
衛國:“怎麽了?妹子啊,媚眼不是這麽抛的。被淩哥看見還不扁死我。”
楊心悅頭緩緩的埋下,不再看他。
陳光稍稍側過頭,看到錢金龍和彥燕飛正圍着幾個人在說着什麽。
肖教練、琳珂小姐、洪教練……
洪教練?
最忌諱說男男女女之事的洪大人。
人送綽號太上皇“看上黃”。(粵語裏面,看的發音同‘太’)
果然,洪教練的目光瞟向他們的方向,然後雙往那輛藍矅車的位置投以警察般的關注。
這種眼神通常來說,就是違規停車,要抄牌的節奏。
很快,藍矅車的車主在陷入一秒沉思後,立即擰動了車鑰匙,緩緩向大馬路上開進。
雖然在他發動的一瞬間,從後視鏡內看到三個男生在後跳腳勇追在車屁股後面,他也只是在心底略微同情的他們一秒後,目光冷靜的瞥一眼,擡起右腳掌踩下了油門。
開上路後,車主的手機呱噪無比的響起。
他別上耳機,極不客氣的說:“自己回去。”
好心情被破壞,他不等對方回應,繼續:“這個點公交不好擠,打的,兩百塊。隊裏不會報銷。”
手機那端一片寧靜:“……”
淩驕陽覺得教訓給得不太夠;“你的電腦以後都不要找我來修。”
這會,他什麽也不想聽,直接按掉。
世界清靜了。
靜得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為什麽生氣?
為了她嗎?
不是。
車開到了十字路口,紅燈亮起。
他扶着方向盤,平複了一下。
手機再度響起。
這次他沒有先開口。
等着對方。
只聽見一個奶奶的聲音:“淩哥,能搭個便車嗎?”
他沒有出聲。
“楊心悅跟哈城老友們聚聚……”
飄來一段男人的話外音。
“啊?”楊心悅在電話裏遲疑着,“我在約車……”
紅燈讀秒還有三秒時,淩驕陽打斷了她的話:“別動,我過來。”
綠燈亮起。
向右打方向盤。
回頭。
路看起來長。
但只是一腳油門的距離。
藍矅車停下。
看到淩驕陽打開車門,下車,揚手關門,一臉淡然的過來。
衆人:“……”
楊心悅從錢金龍身邊繞開,說:“我跟我的搭檔回去。”
錢金龍苦笑:“我是擔心你的傷。”
楊心悅:“嗯,早好了。”
“看樣子,我們還要在瓊海城相遇,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做對手吧。”楊心悅更正。
“又不會做一輩子對手。”錢金龍糾正。
楊心悅這下不好反駁他。
體育競技場,選手退役年齡都不會老。
特別是花滑,不少不到二十就要退出。
還有更多的選手,從未進入過國際比賽,但把最好的年華都獻給了冰面。
她勉強笑笑,點頭。
說不出是同意,還是無奈。
衛國:“誰不知道燃冰跟冠宇一直在争奪進入國家隊的名額。”
陳光:“只要在冠宇一天,我們跟燃冰就是一輩子的對手。”
楊心悅不太清楚燃冰和冠宇有什麽過節。
但光從彥燕飛從冠宇轉到燃冰這一件事上,她從燃冰進入冠宇,就能看出兩邊的确是在互挖牆角的。
将要成為對手,此時聊朋友,聊友情,真的……虛僞。
別人怎麽想不知道,淩驕陽至少是這麽認為的。
錢金龍放棄楊心悅的那一刻起,他其實就沒有資格跟她說,将來還是朋友這套說辭。
閑聊結束在淩驕陽的一句:“成為冰上的對手才值得銘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