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全場人在歡呼,解說員的聲音蓋過了所有人聲。
她再也聽不到手機裏的傳出的任何聲音。
她沮喪的看着手機,呆了呆,随後麻木的望向正在出場運動員們。
拍掌,有氣無力。
吶喊,濫竽充數。
手中的應援标志像舉白旗一樣的,不情不願。
“現在出場的是……”解說員拉長着聲音,調足觀衆的味口,就卡在最關鍵的字上,不說出來。
大家都伸長脖子拼着命往起跑線上看。
而她,聽到耳邊一個聲音身後方傳來,像來自深山秘谷的徐徐梵音,更像是浩渺無垠的空靈秘語——他說:“身體向後靠,擡頭,45度仰角,看天花板……”
楊心悅握着手機,身體緩緩向後倒去,頭慢慢仰起,視線随着頭的移動,往上往上再往上……
眼前一片虛幻的影子。
透過鏡片,瞳孔縮放間,折射出一張久違的臉。
來人随着她仰望的幅度,也跟着慢慢低下身子。
一個上仰,一個下降,慢鏡頭般,在一片歡鬧聲中靠近。
兩人像是本不相幹的兩顆小星星,卻在數億光年後,因為宇宙運動的巨變,而相遇一樣。
時間的齒輪碾壓着他們思念,他們自轉着陷入空間軌道裏,不得不沿着軌道的路徑向前,向前……
直到某一顆小星星跳脫出軌道,落進了他的前行的軌道上。
提早了相遇。
他勾頭,盯着蓋在她眼上的障礙物:“眼鏡?”
她眼睛一眨不眨,反問:“醜嗎?”
他是倒着看她的臉,有點奇怪,于是伸出手摘下了她的眼鏡:“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解說員在觀衆的一片山呼海嘯裏,報出最後一個名字:“武大大!”
觀衆席上一片歡騰。
很奇怪,震耳欲聾的叫聲沒有入她的耳,興奮熱烈的氣氛沒有感染到她的情緒。
她只覺得天花板上的燈光好亮好白,散發出一片光暈,光圈中間的那張臉在靜靜的看着她,明明觸手可及,她卻一動也動不了。
眼睛微微半眯了一下,又慢慢睜大,最後眼底驟然一暖,兩股熱流不自覺的湧出來,順着眼角往下往下再往下,一種蜿蜒……
是光太刺眼。
淩驕陽站在椅背後,俯下身子,靜靜的看着她臉。
三秒。
剛剛她眼神的變化都被他看進眼裏。
三十七天。
他們仿佛隔了三秋之久。
這一秒。
伸手,扶住她的臉。
手指剛好接住她的淚。
有點濕。
像做夢,他的臉蒙胧着五彩的光芒。
他目光閃了閃,高大的身影俯下來,唇印在她的眉心處。
”呯!”與此同時,發令槍響,武大大搶到了第一的位置上。
臺上觀衆們一片歡叫。
他們都在看冰面上如箭的飛影。
而楊心悅和淩驕陽,只看到了彼此。
衛國和李香眼熱無比。李香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心想挂官博上能讓人沸騰個一晚上。
淩驕陽看向楊心悅旁邊,他不在果然人滿為患呀,斜掃一眼:“有座嗎?”
衛國一手扶着椅背,一只手在淩驕陽和楊心悅之間移動數次,一副看了一場世紀大片的興奮表情:“你們不如就地拜天地吧,反正人多,熱鬧,場面,什麽都齊了。”
“看來封殺得不夠徹底。”淩驕陽聲音淡淡的眼睛掃着衛國。
有點眼力見的都明白,這是提醒衛國不要做無謂的掙紮。
麻溜的趕緊給淩驕陽讓位置。
衛國秒懂,一下子蹿起,他起來了還不忘記把旁邊的郭升、陳光都撺到起來。
于是。
本來并排坐在一起的幾個人,全都自動後移一排,把整個一排位置都騰出來。
郭升沒脾氣的站起,從椅背上跨過去,坐在了楊心悅後面。
冰面上武大大一馬當先,五百米滑進40秒。
成就武大大全運會冠軍的40秒時間裏,淩驕陽已安然的坐在楊心悅的身邊,兩人一起拍巴掌,一起為心中的英雄加油。
比賽看完。
楊心悅和淩驕陽起身退場。
楊心悅走得有點快,被人擠倒,他在後面扶住了她的腰,撐着她往前慢慢的移。
她抱歉的說:“我們晚點起來,就不擠了。”
淩驕陽貼在她的身後:“沒事,擠着暖和。”
楊心悅:“來時凍着了吧?”
淩驕陽伸手從她的腋下穿過,手臂在她的身前環成一個圈:“你摸摸就知道了。”
楊心悅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握住捏了捏:“來來來,給你暖暖。”
淩驕陽:“只暖手嗎?”
楊心悅側仰頭看着他的臉,伸手捏了捏:“這裏也暖暖。”
淩驕陽:“不夠。”
楊心悅完全沉浸在與淩驕陽重逢的喜悅之中,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她手沿着他的臉往下走,摸到了脖子:“看把我淩哥凍得,脖子都紅了呢。”
說着還使壞的捏了又捏。
淩驕陽勾下身子,黑色的眼珠散發着粼粼的白光,目光凝視着她白嫩的脖子,久久沒有移開。
楊心悅被盯得很點害怕,縮了縮手,他按住:“我還是冷。”
楊心悅腦中靈光一現:“淩哥,我宿舍有暖寶寶,給你整一箱家庭裝的怎麽樣?”
淩驕陽愣了一下,小女生不受啓發呀,只得微笑:“看來管控得太嚴,副作用太大。”
楊心悅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聲說:“嚴打中,脖子以上的事最好出現在黑燈瞎火……”
淩驕陽明白楊心悅又在挑燈夜讀某大神的言情小說了,他嘲諷的問:“脖子以下只能無師自通對嗎?”
這是楊心悅曾在某本小說後面留的評。
怎麽他全知道?
完了完了,在他面前,她真的是一點隐私權都沒有?
說好的距離産生美,怎麽距離越遠,他知道的東西越細呢?
楊心悅的臉唰的紅起來,突然她抄起淩驕陽的手捂在他的嘴巴上,惡霸地主對佃戶般:“今晚我十點就回宿舍去。哼。”
淩驕陽沒有想料到楊心悅反撲起來,直中要害之地。
“你回宿舍,那我去哪?”
“愛上哪上哪?”
淩驕陽淡淡一笑:“楊心悅你诓我來時,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不記得了。”
淩驕陽笑容古怪:“你再說一次。”
“我……我只說請假的事,請假是明天的事。跟今天晚上沒有關系。”
淩驕陽無語三秒,随後笑意更深的說:“好吧,反正來日方長。”
大廳裏。
看到一群冰迷堵着武大大要簽名,楊心悅居然忘記自己也是來蹭大神熱度。
她扯着淩驕陽的衣袖:“你是為他來的吧?”
淩驕陽看她:“你怎麽知道?”
楊心悅嘿嘿一笑:“你手機屏保上的那雙冰鞋,一看就是短道速滑的鞋。”
淩驕陽沒有想到楊心悅對他如此留心,不由會心一笑:“這麽多速滑高手,怎麽我只喜歡武大大嗎?”
楊心悅:“你還喜歡我啊。”
說完挺胸仰臉,一臉求表揚的自信與期待。
淩驕陽左右看了看:“楊心悅……你們哈城的女生都這麽直接的?!”
楊心悅:“你親我了,想賴賬嗎?”
說完,向身後三個男生看去:“你們可都是目擊證人。”
淩驕陽眼帶威懾的掃過去。
衛國嘴巴閉得比任何時候都緊,他和他老婆的把柄都在淩驕陽的手上,得罪不起。
陳光的小心思一直撲在淩驕雪身上,通常在得罪淩驕陽還是得罪別人的問題上,他永遠選擇後者,要打破他的慣例,只能是淩驕雪。
郭升咳了一聲,欲上前。
淩驕陽臉色反而平和,讓郭升看到他親了楊心悅,雖在計劃之外,但也算在情理之中,他不介意。
于是他說:“這件事內部消化就好。”
楊心悅:“敲鑼打鼓的什麽就免了,不過好像我一直就沒有怎麽消化過你?!”
淩驕陽湊近些,捏捏她的後脖:“幾天不見而已,你的直接讓人震驚。”
“哼,明明你占我便宜。”
“好,”他再湊近些,“你可以占回去。”
郭升暴走,從位子上跳到走道,随後跟着後面的拉拉隊,大喊:“武大大加油,加油武大大!”
受刺激了。
打擊來得太快。
搞了半天,他弄清一個事實。
楊心悅和淩驕陽沒有因為二隊事而反目,反而是公開了他們的地下情。
讓人憤怒!
內心除了怒吼,郭升什麽也說不出來。
武大大站上領獎臺時,郭升的臉才好看一點。
這還得益于淩驕陽上前跟武大大打了一個招呼,随後,幾個男生一擁而上,圍在武大大的身邊拍了照。
郭升一直崇拜英雄式的冰上運動員,能跟自己的偶像站一起,打他兩拳他也開心。
就在冰粉一個個輪流跟武大拍照時,有一個女生不顧次序直接沖擊隊伍。
楊心悅本來站在武大大的左手邊,伸脖子盯着人家的金牌,想着純金得多值錢的問題,結果一下子被什麽推到了一邊。
等回過神來時,看到一個口嚼口香糖,穿着前衛的女生已搶了她的位置。
冠宇的被人欺負了,那可不行。
男生們一下子眼神投過來。
不過楊心悅是名花有主的,自然要等正牌男友出手才行。
于是他們的眼神又統一集結在淩驕陽的身上。
很奇怪,淩驕陽什麽都沒有說,只略略退後一步,伸手攬過楊心悅的肩頭,讓她站在了他的身邊。
這算是讓位了。
楊心悅瞟了一眼,站位變成了武大大站C位,他左手邊郭升、衛國、陳光,他的右手邊那女生、淩驕陽和她。
明明站據有力位置,怎麽就成了邊緣人物了。
算了,淩驕陽在,別讓他以為她是個暴力妹。
淩驕陽向她抱歉的看了一眼:“我們走。”
門口。
李香比他們出去的早些,主要是找了幾個速滑運動員要簽名。
完事後,站在外面等他們出來。
楊心悅沖她揮手,向衛國說:“衛國今天整只烤全羊呗?”
衛國正跟郭升說起剛剛那個搶位的辣妹,抽空回了一句:“吃白食找你自己男人去。”
楊心悅深為李香擔憂的看一眼,話卻是向淩驕陽的說的:“你朋友真不靠譜。”
淩驕陽:“嗯,說明你的眼神比別人好。”
說話間,楊心悅已走到了李香的跟前。
通常這是運動員走的通道跟觀衆走的出口不一樣,人比較少。
李香早早看到一個穿着入時,描眉化眼的女生正跟在楊心悅他們的身後,正好又聽到衛國眉眼暧昧的聊着什麽,內容直指跟在後面的女生。
報警聲響起,來者不善。
沒有想到分開不到二十分鐘而已,衛國就耐不住了。
虧她還捯饬了兩個小時,穿着新衣,陪着他比賽,跟他一起鑽研網絡游戲,現在還站在冷風裏拗了一個自以天下她最美的造形,不料全敗給一個長得狐媚的陌生女生。
敗?
她早就不認識這個字了。
上前,雙手抱臂盯着衛國,目光直勾勾的。
手裏握着手機像是握着拉梢的手~雷,滋滋冒出青煙。
楊心悅瞧出不對勁,搞不好是衛國作出的妖:“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