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眼前的真相
一小時後,我跟陸景和如約返回了江陰的酒店。
這次的江陰非常爽快的給我和陸景和開了門。
陸景和半開玩笑的看着江陰:“怎麽,這次願意給壞叔叔開門了?”
江陰瞥了他一眼,顯然并不想理會陸景和賤兮兮的提問。
江陰:“你們來找我,應該是為了問我姐姐的事情吧。”
我:“是的。其實我們想了解一下你姐姐之前被拐賣的事情。”
江陰:“巧了,這也是我想了解的。姐姐萬事不瞞我,可偏偏這件事情,她緘默不言。”
陸景和:“那也就是說,除了這件事,你什麽都知道?”
江陰挑了挑眉:“小陸總想知道什麽?”
陸景和:“那可多了,比如你姐姐手上的那條項鏈。”
江陰:“我說小陸總,你應該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和印的東西吧。準确來說,算是大陸總送的。”
陸景和:“所以,你姐姐為什麽會珍寶一般的拿着那條項鏈?”
江陰看了看陸景和:“姐姐以前只是把項鏈收着,可自從她第三次被拐賣回來,那條項鏈就被她那樣拿着了。我甚至有時候會看見她握着吊墜流眼淚。可是我若是問她,她又從來不說。”
陸景和:“所以……關鍵還是三起綁架嗎。”
江陰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小陸總,我姐姐是不是沒多長時間了?”
陸景和和我都愣住了。
我:“為什麽這麽問?”
江陰:“我又不傻,姐姐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又從來不肯去醫院。姐姐這陣子也一直在把名下的財産往我名下轉。我之前去找姐姐,甚至在她的房間裏看到了遺囑。”
陸景和:“那你知道江淮為什麽不去醫院嗎?”
江陰:“姐姐說,去了也是沒用的,還不如遵守約定,給一個人做完美對照組。”
我:“完美對照組?什麽是完美對照組?”
江陰:“我只知道這麽多,再多我也不知道了。”
陸景和看着江陰:“不過江陰,你為什麽突然之間就相信了我,願意跟我交流?”
江陰輕輕一笑:“我姐姐都說你不是壞人了。”
陸景和:“就因為這個?”
江陰:“對,就因為這個。不過也有別的目的就是了。”
陸景和:“比如?”
江陰:“姐姐回來後,在工作上和行蹤上有沒有反常?我知道的有限,我想跟你們交換線索。”
我:“行蹤上除了開始接觸高勝寒沒有其他異常。至于工作,江淮回來後對于開鎖的執念似乎特別深。”
江陰沉思了一下,“拐賣的行蹤呢?有沒有線索?”
我搖了搖頭,“左律師那邊還在調查中。”
陸景和:“江淮在被拐賣之前,有沒有什麽反常?”
江陰盯着陸景和:“這也是我一直想問的。小陸總,大陸總真的出國了嗎?”
陸景和眼神暗了一下,“當然,我哥被調走去了國外的項目。”
江陰依舊盯着陸景和的臉,“我的姐姐我了解,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什麽人或事值得她去冒生命危險,那一定是大陸總。姐姐常說,把我們姐妹從黑暗中拉出來的人是大陸總,大陸總在她的心裏的地位是無人能及的。”
“在我姐姐第一次被拐賣的前夜,她說她要去做一件有危險的事情,這是她一定要做的,如果她沒回來,讓我照顧好自己。”
“姐姐自從進了國安,平日裏練習的都是反制術和自保術居多,可那幾天她練習的都是致命招。我很難不把這些聯系起來。陸景和,你告訴我,陸景瀚是不是出事了?”
我有些驚訝于江陰的想法,“你怎麽知道不是國安的任務?國安的每次重要任務都是有性命危險的。”
江陰:“可是律師小姐,那幾天我姐姐跟國安請了長假。”
陸景和皺着眉頭,長久的沉默。
江陰看陸景和一直不答話,也沒在繼續追問,她向後靠着沙發,盡可能的放松,可手上握的發白的關節出賣了她內心的焦躁不安。
江陰:“小陸總,你知道嗎?我姐姐從第三次被拐賣的地方逃出來之後誤打誤撞遇見了高勝寒的事情。”
陸景和點點頭。
江陰掏出手機,點開高勝寒的一張寫真圖遞給陸景和。
圖片上的高勝寒在大雨中,頭發垂下來幾乎遮住了整個上半張臉,可身形卻依舊充滿張力。
這個造型我記得。
程澄曾經整個一下午都在對着這一套寫真尖叫,還給我瘋狂安利。
江陰:“小陸總,你仔細看看,高勝寒遮住了上半張臉之後,像誰?”
陸景和臉色瞬間變了。
我并沒有見過陸景瀚,但曾經在陸景和的桌子上見過兩兄弟的合照。
大雨中的高勝寒遮住了上半張臉,在大雨之中身形模糊,乍一看卻像極了陸景瀚。
我突然想起上次拜訪高勝寒時候,高勝寒說,江淮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你現在是神仙嗎?”這句話讓我和左然都覺得不太對勁。
可如果,當時的江淮并不是對高勝寒說話,而是把高勝寒認成了另一個人呢?
江淮之所以說的是“現在”是不是神仙……說明她知道陸景瀚有危險,她知道大雨中乍看之下的身影絕對不是本尊,那一瞬間,她或許以為陸景瀚已經遭到了不測。
小時候的我們總會被家長教育,在人間做善事的人死後會變成神仙。
所以她才脫口而出那句話。
可如果是這樣……
江陰:“小陸總,律師小姐,我知道我說這話毫無根據。”江陰的眼睛垂了下來,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了拳頭,“大陸總出事了,對不對?我姐姐三次拐賣,三次逃離,都是為了救他,對不對?至于我姐姐回來之後的事情……身體驟然變差,近乎瘋狂的研究開鎖,都跟解救失敗有關,對不對?而姐姐所謂的‘完美對照組’的交易,也是為了大陸總,對不對?”
江陰連珠炮一般的提問把我打的措手不及。
陸景和也陷入了沉默。
在今天之前,我曾經做出過很多種假設。
江淮或許在調查NXX,或許意外被作為實驗品,或許惹了什麽人被暗害,甚至懷疑過國安內部出了卧底,卻獨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況。
NXX禁藥研究少不得實驗品,而實驗品的來源最容易的就是人都販賣。
江淮主動做了豬仔,就是為了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找到禁藥實驗室。
實驗室裏想要救人不是那麽容易,所以才會跟某個人有了“完美對照組”的交易。而江淮的短時間癌變,以及後來的不去醫院,甚至連止疼藥也不願意用,都是為了這個“完美對照組”的約定。
她之所以會近乎瘋狂的研究開鎖,甚至沒達到預期就會急火攻心的吐血,恐怕是因為解救陸景瀚的時候開鎖時間太久導致的失敗。
而那條永遠躺在她手心的藍色挂墜……
大概是她一直放不下自己的失敗吧。
我突然想起上次拜訪江淮時,江淮桌子上那本明史。
明憲宗和萬貴妃的故事被她翻得破舊不堪,其他書頁卻嶄新。
當時的江淮看着打開的明史,低聲說:“人對于在黑暗中拉自己一把的人的感情是特殊的,也是非常複雜的,何況是那麽多年的幫助和保護,又怎麽是一句單純的愛與不愛能解釋的通的。”
一切都說得通了。
空氣寂靜的吓人,我跟陸景和沒有任何一個敢開口說話。
我知道,這一切都只是江陰的猜測,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在法律上江陰的猜測并不成立。
無論邏輯和故事多麽的完美,沒有證據的支持,都不算事實真相。
可我的心底竟然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個悲劇就是事實。
空氣的沉寂給這個一步之遙的真相蒙上了更加死氣沉沉的紗布。
不知過了多久,江陰才輕輕的開口:“律師小姐,小陸總,你們知道嗎?高勝寒早就知道姐姐的時間所剩無幾了,他曾經多次來找我,希望我能勸勸姐姐,他願意陪伴姐姐最後的時光,也願意給姐姐找最好的醫生,并且承擔所有的醫療費用,他甚至說,他不介意那個吊墜的主人究竟對姐姐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
江陰的聲音很輕,仿佛遠方的風鈴聲,“他說,姐姐的過去他不介意,他只要姐姐的未來。”
我心底裏滿滿的悲傷中泛起了苦澀。
江陰繼續說:“律師小姐,小陸總,你們知道嗎?姐姐是一個很倔強的人。她一旦下了決定,就沒有人能阻止。姐姐打定主意不想耽誤高勝寒,也不想破壞當年‘對照組’的約定,所以一直沒答應高勝寒的請求。”
“我一直覺得,姐姐是喜歡勝寒哥哥的。不然從不追星的她也不會買那麽多周邊,更不會對勝寒哥哥的要求有求必應。”
“可姐姐夜夜噩夢,苦痛纏身的根源卻是另一個人。我想姐姐也覺得這對勝寒哥哥不公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