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吊墜
看着江淮說萬貴妃和明憲宗的故事的樣子,我總覺得她說的并不是明史,反倒是像在說自己。
不過其中的隐情,就算問了她也不會說吧。
還是不問的好。
夏彥:“我這次來是想以同事的身份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江淮笑了,“關于高勝寒投毒案?”
夏彥:“是的。”
江淮點了點頭,“當然,我全力配合。”
我:“請問江小姐,上次您說您對投毒的事情一無所知,是否有了新的線索?”
江淮笑着說:“律師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上次的确沒騙你,當時的我的确對投毒一無所知。具體的真相,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是從你的妹妹那裏知道的?”
江淮似乎一點都不驚訝我會得知她跟江陰的關系,平靜的回答:“是。我從小陰那裏知道的。不過很可惜,小陰雖然換了藥物,卻沒有保存被換掉的藥物,你們的追查恐怕要到此為止了。”
很明顯,江淮非常清楚我們在追查NXX的事情。
也對,跟聰明人說話,總是會省去很多時間。
我:“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跟江陰有關系的?”
江淮:“跟你們懷疑小陰的理由一樣。如果秦明月真的手握禁藥,能換掉的人只能是小陰。”
我:“所以江陰已經跟你承認了?”
江淮:“是啊,她承認了。她看出來那幾天秦明月的不對勁,黑進了她的手機,發現有人慫恿秦明月給高勝寒投毒。不過秦明月并沒有去慫恿者讓她去的地方買藥就是了。”
我:“為什麽?”
江淮:“具體的你們要去問小陰了。小陰跟蹤秦明月,發現她沒去聊天記錄裏約定的地址,然後才發現秦明月去了一個地下酒吧購買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不過呢,”江淮繼續補充,“小陰在秦明月手機裏放了竊聽程序,聽到對方跟秦明月說這種藥可以讓人三個月死于癌症,用這種藥物下毒不會被查到。小陰覺得對方是個騙子,給的藥物肯定也是些石灰粉白糖食鹽之類的,畢竟市面上拿着這些忽悠小孩子的也不少,所以小陰換了藥之後就幹脆把那包藥粉給扔了。”
我一邊記錄,一邊感嘆江陰的聰慧。年僅13歲,不僅會跟蹤,會竊聽,會黑別人手機,還知道黑市上騙小孩一般都用石灰。俨然一個性轉版的夏彥。
我:“那你知道為什麽江陰要換成瀉藥嗎?”
江淮:“她自己說是為了提醒高勝寒身邊的安保有漏洞。”
這個理由雖然說得過去,但很難不讓人懷疑江陰夾雜了什麽私人恩怨。
我的問題基本問完了,我對着夏彥點了點頭。
夏彥:“其實我們這次來,不僅僅為了高勝寒的事情。”
江淮不自覺地握住了藍色的挂墜。
江淮:“哦?還有別的事情?”
夏彥并沒有直截了當的問江淮身體的事情,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江淮的左手,“那是藍寶石嗎?”
江淮一愣,張開手掌,露出手中的藍色吊墜,“不是,只是不同的藍色挂墜而已,玻璃的。”
夏彥:“那看來這個東西對你是有特殊的意義了。明明是項鏈,你卻一定要纏繞在手上,挂墜時時刻刻都在手心裏。”
江淮握住挂墜。
“是啊。誰還沒有點重要的東西了。”
夏彥:“那你之前被拐賣,也一直拿着這個挂墜嗎?沒被那些人強行拿走?”
提到拐賣,江淮的反應比想象中要平靜得多,除了握住藍色吊墜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可以用波瀾不驚來形容。
江淮:“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別發現。”
江淮這個話,我信。
我:“可是江小姐,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被拐賣?”
江淮選擇了沉默。
最終我跟夏彥只能返回。
江淮對于拐賣的事情閉口不談,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應對。想繼續了解,只能從別的方面下手了。
比如,江陰。
三天之後,我跟陸景和一起去看江陰。不過這一次我們不是以調查的名義,而是以和印資助基金的名義來看望江陰。
令人想不到的是,江陰對于陸景和的到來似乎十分排斥。
我跟陸景和尴尬的在門口站了很久,江陰就是不讓我們進去。最後陸景和這位一生順遂的大總裁甚至被江陰這個13歲的小女孩軟綿綿的攔在了外面。
陸景和很少吃閉門羹。
至少我認識他以來一共吃過兩次閉門羹,一次是鄭澤,一次就是江陰。
只不過鄭澤是光明正大的關門,江陰是隔着門帶着哭腔說家裏沒有大人,不能随便讓怪叔叔進門。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更何況,在已知江陰不是一般的單純女孩的前提下,哭着嚷着不讓進門的樣子明顯是演戲。
侮辱性更強了。
陸景和實在搞不懂江陰不讓自己進門的原因。
說實話我也很好奇。
畢竟上次的調查中,江陰只是看了我們一眼就開門了。
我跟陸景和下了樓,在小區的花園裏重新看江陰的資料。溫辰也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彙報情況:“二少爺,調查有了一些進展。據說在江陰在孤兒院期間,有很多夫婦看她漂亮聰明想領養,但都被江陰拒絕了。直到江淮出面勸說、和印牽線,江陰才被秦家夫婦資助。”
陸景和:“有查到為什麽嗎?”
溫辰:“這個沒有具體的證據,但是根據前任孤兒院長的描述,在江陰被送到孤兒院之前,江陰的姐姐江淮因為人長得漂亮,在社會上遇見過許多富二代想要包養,江淮不同意,有的富二代就會用不足十歲的江陰威脅。江淮雖然機智,可總有疏漏,江陰曾經被劫持過,也被綁架過。”
聽到這裏,我跟陸景和都皺起了眉頭。
陸景和:“那後來呢?是怎麽解決的?報警了嗎?”
溫辰:“沒有查到報警記錄。”
陸景和舉着手機,我們兩個人長久的沉默了。
沒有報警,也就是說事情是私了。
江淮為了救出妹妹,很可能會答應對方的無禮請求。
而江陰雖然不足十歲,可也到了記事的年紀。
難怪江陰會拒絕被收養,也拒絕見陸景和。
大概在她的心目中,天下有錢人都是如此的不可信吧。
我想,如果上次莫醫生不是以一個普通顧問的身份,而是暴露出了自己的財力,恐怕迎來的也會是閉門羹。
挂斷電話,我跟陸景和依舊是長久的沉默。
看來這次要無功而返了。
我們正準備回去,意外看到江淮迎面走上來。
江淮有些驚訝的看着我和陸景和:“律師小姐?你怎麽來了?這位應該是小陸總吧?”
江淮依舊是老樣子,臉色不僅沒有絲毫改善,甚至更加蒼白。左手手腕是的項鏈依舊纏繞着,垂在手心的藍色吊墜依舊是珍寶一般。
我:“是的,這位是和印的陸總。我們今天本來想來看看江陰,可她因為家裏沒有大人害怕,不敢給我們開門,我們正準備離開呢。”
江淮笑着對着陸景和點了點頭,“初次見面,小陸總。”
陸景和:“江小姐你好,初次見面。不知放不方便讓我們上去看看江陰?”
江淮:“當然沒問題。”
江淮打開門的時候,江陰看到姐姐回來了先是上來迎接姐姐,可看到身後的陸景和後,眼神中一閃而過的警惕和下意識的護住姐姐都讓我感到心疼。
我甚至都不敢想象,當年她究竟經歷了什麽樣的絕望。
江淮摸了摸江陰的腦袋,平靜的說:“小陰別怕,小陸總是好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江淮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下意識摸了摸藍色吊墜。
陸景和問了一些江陰學習和生活的事情,這一次江陰倒是沒再排斥,一五一十的說了。
陸景和問完流程的問題之後話鋒一轉:“你們姐妹看起來關系很好。”
江淮笑了:“是啊,小陰是我帶大的。”
陸景和:“江小姐,我很好奇,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我陸景和纨绔子弟花名在外,就連剛才江陰也對我有些警惕。為什麽我卻覺得江小姐似乎很确定,我并不是個不懷好意的富二代?”
江淮捏了捏自己手裏的吊墜,“大概是緣分吧。我跟小陸總有眼緣。”
話說到此處,我想我們也問不出什麽了。
本打算在江陰這裏問一些關于江淮的事情,由于江淮在場也不太方便了。
我跟陸景和先行離開。
在車上,陸景和的表情有些嚴肅。
陸景和:“你看到江淮手上的項鏈了嗎?”
我:“初次見面就注意到了,江淮很重視那條項鏈,吊墜一直在手心裏。”
陸景和:“那是和印的東西。”
我:“什麽?!”
陸景和:“我很确定。當年我還在國外讀書,有一次我哥說想給基金名下的孩子們送一份禮物,讓我這個學藝術的幫忙挑選挑選。女孩送項鏈,男孩送手表。款式和樣式都是我幫忙挑的,所以我記得很清楚。江淮手上的就是我哥為基金名下所有女孩子們做的項鏈。”
我:“所以……江淮是覺得和印基金改變了她的生活,所以那麽珍視這條項鏈,還是……”
還是因為送項鏈的人對她很重要。
這個問題我終究是沒問出口。
因為這牽扯到陸景和失蹤的哥哥——陸景瀚。
我很難相信一個人會因為一個項目或者一個基金對自己人生的改變,所以把紀念品日夜握在手心。這其中一定還摻雜着別的情感。
良久的沉默之後,陸景和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而且從她對我的稱呼為‘小陸總’看,我哥在她心中是有些許分量的。但我們知道的線索太少了。如果江淮真的對我哥……那她的幾次拐賣很可能也跟我哥有關了。算了,我先送你回律所吧。”
陸景和正準備送我回律所,我的手機收到了江陰的短信:一小時後,我家。你和小陸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