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默凡并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這個副本已經結束,他能感受到脫離副本前的征兆, 因此在離開之前, 他正抓緊時間問小女鬼:
“……你是不能跟着我去現實世界的對吧?”
此時的小女鬼睜着亮晶晶的眼望着他, 神态并不像之前那種單純的小孩子。
畢竟她作為人活了五年,又作為鬼活了十年, 雖然身體已經不會再長大了,但卻不能算真正的小孩子。
“現實?”小女鬼有點聽不太懂, 伸手抓住了謝默凡的衣角,“我能的,哪裏都能。”
謝默凡很是無奈的蹲下摸摸她的頭。
“你要是能跟我回去, 那真是給我開挂了。”
小女鬼應該是進入怨氣游戲場內的限定捆綁,雖然不知道他離開游戲的時間中, 小女鬼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存在, 但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他目前也沒有什麽辦法。
正當他準備與小女鬼道別之時, 忽然聽身後傳來了一聲大喝——
“謝默凡!過來!!”
是沈栀的聲音!
謝默凡猛地轉身, 一股飓風撲面而來,他站立不穩,幾乎被這陣風吹開。
小女鬼拽住了他。
“哥哥, 要過去嗎?”
謝默凡勉勉強強睜開眼, 映入他眼中的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們周圍的擺設,落腳的建築,外面的游樂園,遠方燃燒的夕陽, 全都化成了銀白色的齑粉,一寸一寸的在飓風中粉碎成塵埃。
而在風暴的中央,沈栀與祁硯正半蹲在地,雙手抓住了什麽插/入地底的東西,在風暴中巋然不動。
隔着呼嘯風聲,謝默凡隐約聽到了沈栀的呼喊聲:
“來不及解釋了,快過來!”
可能是風聲太大,謝默凡差點聽了叫他上車。
沈栀是不可能害他的,這麽一想,謝默凡根本沒有猶豫,心裏已經向他們奔了過去,但卻因風太急而邁不開步子,正要跟小女鬼開口時,小女鬼卻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麽。
只是心念一動,小女鬼就拉着他小跑着沖到了沈栀他們身邊。
“這、這什麽玩意啊……”
謝默凡一張嘴,風從他嘴裏灌進去,音節都是含糊不清的。
靠近了他才發現,沈栀和祁硯一起抓着的這東西,就像一根放大版的鑰匙,不知道他們從哪裏變出這近半米長的鑰匙,在風暴中堅硬難折,直直地陷進地裏。
沈栀也不知道怎麽解釋,祁硯似乎對這東西十分熟悉,從猥瑣男脖子上摘下來後,不知道他做了什麽,那把迷你小鑰匙就忽然墜落,死死嵌入地面,成了謝默凡現在看到的這樣。
“就——門鑰匙!”沈栀瞎幾把打比喻,“哈利波特的門鑰匙!”
謝默凡瞪大了眼:“什、什麽玩意兒??”
謝默凡還沒想明白沈栀這神奇的比喻之後,就被祁硯的聲音打斷。
“咦,你別說,它還真叫門鑰匙。”
此時,整個游戲世界的地圖已經完全崩塌,周圍除他們以外的一切,都成了在飓風中起舞的銀白色塵埃。
而就在這把“鑰匙”所嵌入的地面也消散之時,祁硯低低地笑聲成了這裏留給他們的最後印象。
“那麽——歡迎來到新世界。”
耳邊傳來了風吹砂礫的沙沙聲。
沈栀睜開眼的時候,自己正在無意識地行走。
這種詭異的狀态讓沈栀恍惚以為自己是在夢游,但幾秒後她清醒過來,她之前應該跟祁硯還有謝默凡在一起,剛結束一場副本,祁硯發現了什麽捷徑,問她敢不敢試。
那不是廢話,沈栀長這麽大,除了違法亂紀,還沒遇到過她不敢的事情。
放眼一看,想這樣朝前行走着的人不止她一個,四周都是穿着這種奇裝異服的人,她一個穿校服的混在裏面,還有點格格不入。
這場面就跟上班族剛從輕軌站裏出來一樣,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麻木淡定,只有沈栀還略有點茫然,身後銀白色的屏障裏不斷有人走出,但或許是人太多,沈栀并沒有看到祁硯和謝默凡的身影。
祁硯她是不擔心的,至于謝默凡有了小女鬼,生存問題也不太需要擔心。
……但她現在很愁她的生存問題啊。
沈栀四周東瞧西看,就差把“我是新手”“我是愣頭青”“我很好騙”寫在了臉上。
再加上,她的模樣從來都是不是泯然衆人的那一類,嬌嬌小小的美少女獨自一人茫然地站在路上,跟走丢了的小寵物一樣弱小無助又可憐,在人人都滿臉麻木的道路上,沈栀顯然有些鶴立雞群。
當然,那個“弱小可憐又無助”顯然是旁人腦補的。
沈栀本人的內心狀态,跟這三個詞完全扯不上邊。
“小姑娘,你是第一次來的新人?”
出聲打擾沈栀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
五官還算周正,身上的打扮仿佛從什麽荒野求生節目裏出來一樣,一身沾着泥土味的迷彩服,臉上帶着的胡茬略顯邋遢,但不至于猥瑣。
沈栀聞聲回頭,打量他的同時,對方也在審視她。
漂亮。
不是小家碧玉的漂亮,是那種照得人眼前一亮的美貌。
現實裏難得一見,估計當明星都綽綽有餘。
并且,看上去很好騙。
而沈栀打量完這個男人,心裏也有了斷論。
以為她很弱,所以他也很好騙。
而這兩個雙方都覺得對方是菜雞的人打完照面,沈栀抿起一個奇異的笑容:
“是啊,有事?”
沈栀只是普普通通的彎彎唇,以為自己是冷酷但不失禮貌的笑容,但映在男人的眼裏,那就是少女的甜笑啊!
人生三大錯覺——她好像對我有意思?
男人原本蠢蠢欲動的那點心思越發膨脹,見沈栀一個人沒有同伴,沖她露出和善的笑意後,又搭話道:
“剛來到上四區的核心基地,你一個女孩子也是很不容易……要跟我們結個伴嗎?”
沈栀靜靜地看着他。
祁硯那個王八蛋根本就沒跟她講多少這裏具體的事情!直接鑰匙一插就過來了!他不是看上去挺老道的嗎?怎麽還會跟他們走散!?
王八蛋!愚蠢!什麽玩意兒!呸!
——等一下,萬一祁硯就是故意甩掉他們的呢?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沈栀心裏的各種陰暗想法一股腦地往外湧。
沒錯,他雖然沒有害過他們,但不跟他們透底,萬一只是為了利用他們往上爬呢?眼看着在短時間就機緣巧合抵達了上四區,他一個老手,肯定有各種邪門歪道留下來,那就用不着他們了啊。
對面的男人見沈栀臉色古怪,以為是他說錯了什麽,連忙找補。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加入‘鬼見愁’的話,我或許可以幫忙。”
說起鬼見愁,男人似乎忽然有了底氣。
“鬼見愁你應該知道吧?怨氣金字塔中,歷史最長、勢力最廣、處于塔頂巅峰,所有玩家都憧憬仰望着的……”
“啊我知道。”沈栀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所以呢?你可以走後門讓我直接進去?”
容色姝麗的少女眨眨眼,清澈的目光好奇地望着他。
男人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剛剛升起的萬丈豪情,瞬間被放了氣。
“……走後門這個,除了塔頂內部的那幾個大佬,誰能走得了啊。”男人小聲辯解,但很快他又重新鼓起勇氣,“但、但是你要是沒人引薦,那就完全一點門路都沒有了,你看看從門鑰匙進來的這些人,加入鬼見愁他們是肯定想都沒想過,能沾點邊,他們就能吹一輩子吧。”
或許是沈栀還沒從現實世界的角度轉換過來,她實在是很不能理解男人莫名其妙的驕傲,也完全不懂這些人為什麽能把這個組織奉若神明。
“很難嗎?”沈栀突然這麽說。
男人還在絞盡腦汁地給沈栀傳達“鬼見愁很牛逼”“大佬們超級牛逼”“我就是這些牛逼的人手底下小喽啰”這個感覺,沈栀這麽一問,他有點沒回過神。
“什麽?”
沈栀豎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
“塔頂啊。”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驚人的言論,自顧自地道,“上塔頂這麽難嗎?”
如果不難的話,那些塔頂大佬也沒法顯得這麽牛逼了。
男人聽了沈栀這話,倒吸一口涼氣,連觊觎沈栀美貌的那些心思都被蓋過了,仿佛沉迷電子産品的宅男被人否定了科技的魅力一樣,不敢置信地望着沈栀:
“姐姐哎,你真是姐姐,你到底怎麽進上四區的啊?我怎麽瞧着你像是連十場游戲都沒玩到的小新人呢?”
事實上,他還真猜中了。
要不是靠祁硯的作弊,她現在才剛進中四區呢,哪兒能這麽快就竄到這裏?
但沈栀肯定不會自亂陣腳,于是她雖然一無所知,但仍然巋然不動,穩得一批。
“你瞧不起我?”
她孤身一人能進入上四區的核心基地,顯然也不會是泛泛之輩。
但男人也并沒有太警惕她,畢竟沈栀的外貌欺騙性太大了,男人雖然是個無名小喽啰,但也是鬼見愁的小喽啰,普通的上四區玩家他也不虛的。
“……話也不能這麽說。”男人岔開這個話題,“這裏不是聊天的地方,我帶你進核心基地熟悉一下環境,就當交個朋友,敢不敢走?”
沈栀哪兒聽得人這麽問。
反正她在這裏杵這麽久都沒人來找她,與其在這裏跟小狗一樣等着人撿,還不如先熟悉這裏的環境再說。
“怎麽不敢。”
見沈栀這決策力,這态度,那些好色之心也歇了大半。
男人擡步往前走。
“我叫李斯然,你叫什麽名字?”
“沈栀。”
李斯然一愣。
“你這名字……聽上去還有點耳熟。”
作者有話要說: 祁硯:……今天又是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一天呢,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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