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
望着秦面上的笑, 諸伏景光不動聲色地和降谷零交換了一個視線。
他們剛想要開口,下一秒……
“——不提我的事了。景光,今天上午的警用逮捕術課上, 你的臉色好像很奇怪……發生什麽事了?”
諸伏景光一愣。
短暫遲疑片刻,他搖了搖頭,輕聲道:“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不是什麽大事, 秦老師不必擔心。”
“什麽事?”
秦歪了歪身子, 把下巴搭到諸伏景光的頭頂, 像是疊狐狐頭一樣,用柔軟的下巴笑着蹭了蹭對方深褐色的發頂。
“你現在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有困難找警察聽說過嗎?”
看着小崽呆愣的表情, 他一下沒忍住,摸了摸對方那雙似曾相識的藍灰色貓眼眼尾,溫聲道:“我是警察,還是你的老師,有什麽困難都可以盡管來找我的, 我一定能為景光同學盡力解決的哦?”
“……”
頭頂老師沉甸甸的愛, 諸伏景光沉吟良久。
“老師。”
“昂?”
“脖子要壓斷了……你好重哎, 老師。”
秦:“……”
秦:“????”
幾乎是有些惱羞成怒地, 他光速從壞崽頭頂撤離,惡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後,撇過頭不理人了。
“噗……”
尋聲瞪過去,秦看着“咕咕”忍笑的伊達航, 忍了又忍, 終于氣急敗壞地站起身, 作勢欲走。
剛一站起, 他就感覺自己的袖口傳來一陣微不可察的拉扯力。
秦低頭,對上一雙明亮水潤的貓眼。
諸伏景光飛快組織了一下措辭。
“松田說, 之前他在附近的摩托車店裏,看見了一個紋着奇怪高腳杯紋身的男人……”
秦愣了一下,眨眨眼,半是無語半是好笑地歪頭看幾人:“你們是什麽新時代男德标杆嗎?關心完我的紋身,轉頭又去關注不認識的陌生人的紋身。幹什麽?打算勸人家去把紋身洗了?”
“不。”
緩慢卻堅定地搖了搖頭,諸伏景光的語氣很艱澀:“那個紋身、那個紋身我很可能見過……”
“他……”
可真正等到話到臨頭時,諸伏景光卻又再一次猶豫了起來。
真的要把大家一起卷進自己的麻煩裏面嗎……?
更何況,是還沒有确定的事……
心頭的天平激烈搖擺。
就在諸伏景光蒼白着一張臉,準備咬牙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下一秒,秦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
“失陪一下。”
秦站起身,拿出手機沖幾人晃了一晃:“接個電話,你們先吃,不用等我。”随即轉身離去。
一閃即逝的瞬間,降谷零隐約看見,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AAA燕窩批發】
——————
鸩的電話來的比預期要晚。
剛一接通,暴脾氣小鳥極具穿透力的、憤怒到幾乎要具象化的啾啾罵聲,光速就從電話那頭穿了過來。
“——混、蛋、三、尾!!我工作間的藥櫃是不是你翻的?!!!!!天殺的!我要把你泡進我的藥酒裏!!!!!!”
秦抖了抖耳朵,把手機拿遠了些。
“我是去過你工作間,怎麽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暴躁的捶桌聲,捶着捶着,身體先天就不太好的小鳥醫生,忽然捂着嘴開始用力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沒事吧?”
秦摸着良心,關懷了一聲。
“咳咳……沒病都要、咳……沒病都要被你氣死了……咳咳咳咳!”
啊。
我這麽過分的嗎?
秦短暫反思了一下自己,随後搖了搖頭,語氣很誠懇:“我覺得我是一只很讨人喜歡的狐貍,我想應該是不會把你氣死的。”
“???”
聽着罪魁禍首厚顏無恥的發言,鸩差一點就被氣的喘不過氣了。
他又用力咳嗽了半晌,這才平複了呼吸,語氣陰沉地質問:“你翻我的藥櫃幹什麽?咳咳……鎮痛藥上次不是才給了你一年的量嗎?別告訴我、咳……你這麽快就吃完了!”
秦眨眨眼。
“嘿嘿。”
???
嘿嘿???
你還有臉嘿嘿?!
鸩的語調瞬間拔高,亟待噴薄而出的怒火無從宣洩,只能冷着嗓音陰沉沉質問:
“——你要找死可以直接跟我說,我自會成全你!看在往日那些燕窩的情分上,我會給你一瓶鸩酒了卻殘生,你倒也不需要用這種方式,試圖連我一起氣死!”
“我又不是不給錢,兇什麽嘛……”
秦小小聲嘀咕,感覺自己有些冤:“之前我在手機上和你打招呼,你一點都不理、還把我拉進黑名單了,後面給你買燕窩寄過去你也不收。我這次不也是聯系不上你,為了給你省事,這才自己動手翻櫃子的嘛……”
“?”鸩幾乎差一點就要被這厚顏無恥的話給氣笑了,“這又怪到我身上了??你要臉不要??你有病是不是???”
“是啊,我又不是第一天有病,不然幹嘛老來找你?”
秦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末了,還用一種擔憂的語氣對話筒那邊說:“小鳥也會得老年癡呆嗎?聽說醫者不能自醫,要不我給你在米花中心醫院挂個……額……老年疾病康複科?”
“guna——!!!”
哦莫,好像真生氣了哎?
稍微有點好奇這聲蛙叫,到底是怎麽從鳥類優雅清脆的嗓子裏發出的……
秦自認言辭體貼,可誰想到對方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喘咳聲,吓得他差點以為尊貴的這一代鸩族族長這就要嘎過去了。
好容易平息了呼吸,鸩深呼吸了兩下,總算将話題扯到正事上。
“——你的妖力,現在還經常失控嗎?”
“對。”
秦補充:“失控頻率比之前更加頻繁了一些,能感應到的妖力總量也流失了很大一部分……不過總體來說,運氣還不錯,目前暫時還沒有出現我們預期之中最壞的結局。”
電話那頭,鸩沒什麽情緒地輕“嗯”了一聲。
舉起手,他搖晃了一下手握的小玻璃瓶,仔仔細細端詳着裏面的那半罐淡金色的妖血。
那些仿佛流淌的黃金一般璀璨剔透的妖血,在瓶子裏微微蕩起一絲漣漪,血液挂上瓶壁,但很快又落下,只留下一道濕漉漉的印痕。
鸩試着導出一滴血。
但,血液剛被倒入其他調配好的藥液之中,還不等鸩動手攪拌,下一秒,便見那滴血仿佛飄在水面上的油脂一樣,就那樣水靈靈地與藥液分隔開來,端的是一個泾渭分明。
不溶于修複液……
鸩的眉心皺的死緊。
他握着手機,沉聲開口:“秦君,你說實話——你最近的狀态,到底如何了?”
電話那頭的狐貍還在笑。
“很好啊,工作清閑、吃嘛嘛香,原型感覺又要胖——”
“你的血不溶于修複液。”
“……幾斤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直到最終歸于徹徹底底的緘默。
——很顯然,事主對于自己的情況很了解。
因為了解,所以心虛。因為心虛,所以開始試圖轉移話題。
“哎哎,小鸩,你說狐貍會不會暈碳水嗎?”
沒有得到回應。
“我每天都吃好多面包饅頭之類的食物,而且總是感覺睡不醒,你說我是不是暈碳暈過去了啊?”
鸩依舊沒有搭理對方。
垂眸看了看剩下的幾瓶藥液,鸩思索了一陣,将那瓶血挨個藥瓶倒入了一滴,片刻後,果然便看見,那滴淡金色液體就如預料一般,孤零零地懸浮在其餘藥液之中,顯得極為格格不入。
電話那頭的狐貍還在叭叭叭說個沒完沒了,鸩也沒有去打斷他,只是在狐貍換氣的間隙,忽然插進去一嘴。
“——不僅僅是修複液,止血藥、生骨酒、甚至續魂散,你的血都沒有辦法溶入進去。”
“秦君,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
“……”
鸩端詳着小藥瓶裏那滴詭異的淡金色:“我現在沒辦法确定,你的血液目前出現不溶的問題,究竟是妖血本能的排異反應,還是……”
“總之你必須得認清一件事——你現在已經不能再繼續受傷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
“如果你的血液,連藥液都無法融入的話……很顯然,就算你将它們服下、将它們塗抹在傷患表面,這些藥液,也很可能完全無法對你的傷勢起到任何療愈效果。”
“在這種情況下,你能依靠的,就只有妖怪本身的自愈功能了。”
“但,恕我直言,秦君——你覺得,以你目前的身體情況來說,你本身的自愈能力,現在還能剩下多少呢?”
“……”
“……”
一片安靜,就連兩只妖怪本就比人類更加輕淺的呼吸聲都重若擂鼓。
就在鸩幾乎以為電話那頭的三尾突發急症昏過去的時候,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一聲低低的笑聲。
“——看不出來,小鳥醫生還挺關心病患的嘛~”
鸩:“……好好說話。”
“小鳥醫生超貼心!醫生醫生,我最近剛好有點不舒服,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呀?我總覺得我最近頭油得特別快,早起還有點食欲不振,醫生你說我是不是內分泌失調了呀?”
“……”
“……”
“……夠了,你閉嘴。”鸩捏了捏鈍痛不已的眉心,“沒事我先挂了。”
“哎哎哎、先別挂先別挂!”
見小鳥醫生真的要被逗生氣了,秦連忙道:“還有一件事需要和你确認一下!”
電話那頭傳來瓶瓶罐罐磕碰的響動,鸩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乎是給手機開了免提。
“你說吧。”
“小鸩,你知道……”秦頓了頓,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組織語言,片刻之後他說,“你知道成年夜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砰——!!!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鸩拿起電話,眉心緊皺,沉聲道:“你什麽意思?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碩果僅存的尾巴,秦壓下耳尖,語氣淡淡地:“我就算實力再不濟,那個時候,也絕不可能因為那些不入流的雜碎,把自己搞到獻祭一尾、靈肉皆湮到只剩一枚心髒的狼狽模樣。”
“所以,那個夜晚……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