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

心海嗡鳴, 天地倒懸……

在大片刺得人眼暈的金色神力包裹之下,秦的身軀剛剛凝實,下一秒, 就失去支撐,整個人脫力般朝着地面重重摔去。

染血的狐瞳徒勞睜大,大妖竭盡全力, 最終, 卻只能在即将落地的瞬間給自己翻了個身, 護着懷裏的小阿橘,讓自己的背部直面重擊。

“……!”

“——唔、咳咳咳!”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柔韌的觸感自身下傳來, 随之而來的,卻沒有預想之中的痛楚。

這是……

被接住了……?

房間裏有一瞬間的安靜,但也僅僅只維持了一瞬間。

很快,一群人驚恐焦灼的喊叫聲,便不約而同地響徹了整間屋子。

“首領!!”

“秦大人!沒事吧?”

“光看着有什麽用?!快把人扶起來啊!”

“啊!好多血!薄荷——薄荷在哪裏?薄荷快來救命啊!咱們家首領要不行啦!!!”

一片混亂。

聽着耳畔亂七八糟響成一片的叫聲, 秦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睛。

然而, 不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下一秒, 秦便覺身下微微一動。緊接着,一道咬牙切齒的悶哼聲,便随着震動一起響了起來。

“快起來、!你好重……要被、壓扁了……唔噗……!”

秦:“!”

怪不得沒感覺到痛呢!原來下面還壓了個肉墊子!

只是這肉墊君的聲音,是不是有那麽一點耳熟……?

失血過多、陷入放空狀态的大腦, 看起來似乎并不太适合思考……秦捂着腦袋昏昏沉沉思忖了半晌, 無果。

“你這家夥……快起來啊!!”

“……!”

啊啊、差點把肉墊君給忘記了!

本就因為力量對沖積蓄着內傷的身體, 在今日一番折騰之後, 變得更加羸弱了兩分。

如今,僅僅只是牽動着腰腹、從身下之人身上翻身下來, 秦就感覺自己的眼前,仿佛都冒起了一圈一圈不停飛舞的金星。

啧。

看來這次之後,是真的要坐很長一段時間的輪椅了啊……

玩脫了。

有點心虛……

一向厚臉皮的狐貍,原本只有淺淺淡淡的一層心虛。

但,當秦被旁邊圍了一圈的同事,七手八腳地從地上攙扶起來之後,看清這位充當了自己肉墊的好心人面容的瞬間……

他的呼吸,有那麽一瞬間的凝窒。

在一片兵荒馬亂之中,心虛到眼神亂飄的狐貍,開始默默思考——自己接下來應該采取什麽樣的姿勢原地暈倒,才會顯得比較自然呢?

……要不還是原地去世吧?

肉墊君的眼神有些過分兇惡,總覺得對方下一秒就要提着砂鍋大小的拳頭,水靈靈的把自己揍成一條狐皮毯子了呢……

正在流血流多了、差點把腦漿子一起流幹的狐貍胡思亂想之際,心口處,那團安靜了許久的溫熱,忽然小幅度地蠕動了一下。

“咪……”

微弱到幾乎要淹沒在異常們大呼小叫之中的貓叫聲,卻在一瞬間,喚回了秦的理智。

他連忙擡手,小心翼翼地将貓從懷裏捧了出來。

“疼嗎?”

抱貓時的動作牽扯到了腹部的傷口,秦卻不甚在意。他動作輕柔的替貓咪擦去眼角的分泌物,收回手時,指尖被小阿橘輕輕舔了舔。

“咪嗚……”

秦唇角彎了彎,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好孩子,再忍耐一下、咳咳……馬上就沒事了。”

“——少說話,躺好別亂動。”

熟悉的聲音。

秦微微偏頭,就見床邊,眼下青黑的早川秋正替自己按壓着腹側不斷流血的傷口,嘗試加壓止血,但收效甚微。

“嘶……!”狐貍疼得條件反射呲了呲牙,想了想,委婉提出建議,“有點疼……能輕點嗎?”

早川秋頓了頓:“忍一下,醫生馬上到。”

沉默了一瞬,他到底是沒忍住,垂目,注視着渾身無力、倚靠在床頭的前監護人,面無表情問:

“——你現在,不是應該正在休假嗎?”

到底是怎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

秦移開了視線:“病假不也是假……咳咳、嗎?”

早川秋收了收驟然加大的按壓力度,靜靜看他:“所以,這就是你大半夜突然打電話,把我喊醒緊急加班的原因?”

不敢面對幼崽譴責的目光,心虛到極點的狐貍蛄蛹兩下,抱着懷裏的貓,兩眼一閉,開始裝死。

“……”

早川秋差點氣笑了。

正在此時,門外,由遠及近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秒後,房間大門被一股大力狠狠撞開。

“——首領呢?我把薄荷帶來了!”

破門而入的異常一聲大喝,迅速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矚目。

望着被五系的妖怪叼在嘴裏、一騎絕塵猛沖進來的薄荷,秦動了動身子,在早川秋的幫助下,有些費力地擡起手,将懷裏那只護得很好的瘦貓,遞了出去。

“……我沒事,先看貓。”

“好、好的!”

顫巍巍的薄荷草,很快就被拎到了秦的床前。

乍一看見自家首領渾身是血的凄慘模樣,薄荷頭頂的草芽芽都快吓蔫了,整個草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呆呆地捧着貓,呆呆地看了看滿身是血的首領,薄荷眼睛裏迅速蓄了一包眼淚,整顆草止不住地發着抖。

——總感覺下一秒,它就會比貓或者狐貍更先一步昏迷過去了啊……

這麽想着,感覺自己還能堅持一下的狐貍大妖,只好勉強撐起兩分精神,溫言安撫這株眼淚差點飙出來的可憐小薄荷。

“別擔心,我很好……麻煩先幫小阿橘治療、咳,可以嗎?”

可以嗎?

薄荷難道能對首領說“不行,我自有主張”嗎?

迎着首領溫和的目光,小薄荷草哆哆嗦嗦地點頭,哆哆嗦嗦地端起小阿橘,哆哆嗦嗦地任由同事把自己再次塞進嘴裏,連貓帶草一起,風卷殘雲般的沖出了這間病房。

病房……

是的。

病房。

雪白的床、雪白的枕,雪白的牆面,雪白的天花板……雙手交疊擱在小腹上,秦安詳地想:

——自己大概是第一只,在病床上罹患雪盲的狐貍吧?

有點慘。

但還有點好笑是怎麽回事?

思緒混亂間,驀地,一抹滾燙,在猝不及防之下,輕輕貼上了秦的臉頰與右手。

粗砺的指腹小心翼翼抹去眼下血漬,帶起絲絲刺痛的同時,秦聽見一道嘶啞低沉的聲音,輕輕地、輕輕地在耳畔響起。

“又是這樣。”

“……什麽?”有些費力地擡起左腕,秦扯了扯嘴角,強壓下喉間腥甜,用食指指節,輕輕磨蹭了一下肉墊君的眼角。

感受到指間潮濕的水汽,秦彎了彎眼角,很難得地,露出這幾年來少有的輕快笑意。

“咳……真哭啦?松田警官,敢問您今年幾歲?”

蒼白到幾乎有些透明的指尖,與指腹下微紅的眼圈形成鮮明對比。

沒有躲開對方的觸碰,任由那沾着血的手指落在自己眼下,松田陣平的喉結滾動。

許久之後,他低聲問:“……你不會死吧?”

“唔……”秦歪頭想了一會兒,半開玩笑道,“應該不會?咳咳、在沒吃到食堂明日份的、咳……特供面包之前,我會努力不要死掉的。”

眼裏爬上了密密麻麻象征着疲憊的紅血絲,松田陣平垂眸,俯視着病床上的人。

他看着對方明明已經虛弱至極、卻偏還要故作輕松,竭力向自己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看着對方染血的唇角,看着對方渙散的、黯淡的,再不複往日那般如旭日般耀眼的瞳孔……

恍惚之中,兩張同樣蒼白、同樣病骨支離的臉,就這樣,在松田陣平的眼前緩緩重疊。

于是,噩夢重臨。

握住對方手腕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力道。

凫青色的瞳孔微微震顫着,松田陣平的喉頭哽了又哽,唇瓣翕動,似乎有話要和秦說。

但。

一直到虛弱的狐貍被匆匆趕來的醫生推入急救室的時候,松田警官依舊沉默的坐在床邊,一語未發。

“……”

“……”

“松田君?”

松田陣平“嗯”了一聲,站起身,想要給來人讓開一條路。

“松田君。”

他擡起眼,淡淡問:“什麽事?”

“墨鏡,”早川秋指了指被對方捏得死緊的墨鏡腿,平靜提醒,“——要被掰斷了。”

松田陣平:“……”

一前一後并肩走出病房,小花園的偏僻角落裏,早川秋摸出一只煙盒,屈指輕敲兩下,磕出一根香煙。

“你看起來不太好。要嗎?”

“……來一根,謝謝。”

咔噠兩聲火機脆響後,早川秋深吸了一口氣,在白霧缭繞之中,微微側頭,問:“出完現場直接過來,熬了一整個通宵?”

“……”尼古丁的焦香很好地安撫了繃得死緊的神經,松田陣平重重抽了幾口,直到一支煙燃燼了三分之一後,這才啞聲,“沒事。”

視線在對方下巴上的淡青色胡茬、以及眼裏密匝匝的血絲上一掃而過,早川秋沒有多說什麽。

夜色晦暗,煙霧迷離。

一片沉默之中,松田陣平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發緊,低聲問:“……這一次,是因為什麽?”

早川秋搖頭。

“不知道,他沒告訴任何人。如果沒出剛才的事,現在原本還是他假期開始的第一天。”

松田陣平夾着煙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積蓄過長的銀灰色煙灰,随着主人不經意的動作,被抖落到西裝的衣擺上。松田陣平随手拍了拍,沒拍掉,反倒是在漆黑的西裝外套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髒兮兮的污漬。

他盯着衣擺上的煙灰,沉默着,像是在思考。

又仿佛只是墜入了一場久遠的回憶。

許久,一直到指節被燃燼的煙頭灼痛,恍惚之中,松田陣平聽見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呼喚着自己的名字。

“小陣平——”

清新的柑橘香,伴随着春夜第一場雨,一起落了下來。

細雨打濕了眉眼。

朦胧的視野中,失而複得的摯友正滿面關切地彎腰望向自己:“怎麽啦,小陣平?這麽晚了還沒回家,真的很讓人放心不下啊!話說你怎麽會在醫院裏……”

絮絮叨叨的,萩原研二似乎說了很多。

但松田陣平卻逐漸聽不清了。

布滿老繭的掌心粗魯抹去臉上水霧,松田陣平的目光仿佛穿過雨簾、繞過門楣,最終,落在了紅燈刺目的急救室門外。

半晌之後。

“……這一次,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聽見自己用發啞的嗓音,微不可聞地吐出一句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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