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
想要順利妊娠、并産下傳聞中可以主宰陰陽兩界的鵺, 需要很多很多的養分。
可,那樣龐大到近乎天文數字的養分,從哪裏來呢?
天幕黯淡。
星月無光。
在無數聞訊趕來的京都異常衆目睽睽之下, 羽衣狐輕輕丢掉手裏那枚面目猙獰的蛇頭,用沾滿了粘稠蛇血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好孩子~”
她笑。
下一秒……
九尾齊出。
癱倒在地的無頭蛇屍體, 瞬間被九條血色狐尾緊緊纏繞着提起, 飛掠至羽衣狐的手邊。
眉眼溫婉的狐面女人擡起手, 尖利的指尖輕輕搭在蛇屍上,游走、尋覓。
然後。
噗嗤——!!
在嚴寒中迅速冷卻的蛇血再次噴濺而出。
在滿目的血污中, 羽衣狐指尖插入蛇屍,翻翻找找一陣後,從裏面拎出了一枚血淋淋的蛇心。
“看啊——”
她将蛇心拎到面前,眉眼彎彎,語氣柔和:“看啊, 晴明, 我的孩子, 母親打到獵物了哦~”
“感受到母親的愛了嗎?晴明可要好好吃飯, 早一點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哦~”
然後。
咕叽……
咕叽……
黏膩惡心的咀嚼聲響起。
“……”
“……”
圍觀的異常群開始騷動。
某種不安與恐懼的氛圍,隐隐在異常們顫抖的眼神中擴散開來。
而,正在為自己心愛的孩子降生儲蓄力量的羽衣狐,對此, 卻一無所覺。
将一整顆蛇心吞吃入腹後, 她神色難得餍足, 撩動舌尖, 舔幹淨手指上沾染的血污與碎肉。
“不夠……”
狐面女人神經質喃喃自語。
“還不夠啊……”
差一點能夠晉升八歧大蛇的怨氣巨蟒,心髒所蘊含的能量雖多, 對于羽衣狐來說,卻只是一道開胃菜而已。
——今夜,她最主要的目的,還是那個身懷神眷氣息的、純淨美好的人類少女。
“去了哪裏呢?……”
狐貍猩紅的目光自半空垂落,陰恻恻地,在一衆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異常身上掃過,像是正在挑選獵物的屠夫。
“……”
“……”
異常們眼底的恐懼再也壓抑不住。
它們開始後退。
“——就連已經締結過契約的屬下都殺,這位大人看起來,可不是什麽值得忠心追随的主君啊……”
慌亂撤退中,有異常開始埋怨。
“誰說不是呢* !”
“如果真要是追随這位,以後該不會也被砍掉腦袋、剜出心髒活活吃掉吧?那種事情不要啊!”
“比起追随新主,果然還是小命要緊!快走快走,趁着這位還沒發現我們……”
……
異常們來得快,溜得也快。
它們一走,原本藏身在密密麻麻的異常群裏的白裙少女,身影一下子便暴露在羽衣狐貪婪的視線裏。
“——!”
身軀微僵。
白裙少女在和羽衣狐對上目光的一瞬間,肩膀猛然一顫,随即下意識提起裙擺,轉身欲逃。
“呵呵~”
空靈鬼魅的笑聲如影随形。
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下一秒,白裙少女便覺腰身一緊,緊接着,整個人便陡然騰空而起!
“——找到你了哦?”
一條粘滿鮮血的狐尾緊緊纏繞着少女的腰肢,卷着少女,迅猛回到了羽衣狐的身邊。
“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恐懼襲來,少女不受控制地尖叫出聲。
凄厲尖銳的慘叫聲回蕩在耳邊,羽衣狐卻仿佛聽見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樂詩,享受似的輕眯起眼。
“真有活力啊,不聽話的壞孩子~”
完全不需要依靠任何支撐,羽衣狐懸空而立,唇吻微張,從口腔裏,吐出一塊沾染上血色的、純白色的殘破毛皮。
慢條斯理地将這塊毛皮擦幹血漬,她捏着它,将其珍而重之重新藏進尾巴裏。
等做完這一切後,羽衣狐擡起眼,目光緊緊鎖定面前這個面色蒼白如紙的人類少女。
她微微閉眼,低頭,将鼻尖輕輕貼上少女纖細柔軟的脖頸。
然後深吸一口氣。
“啊……多麽純潔的氣息……”
她有些陶醉,咬破少女的脖頸,用舌尖輕輕舔舐着汩汩流出的處子鮮血。
一口。
兩口。
她睜開眼,眸光忽然動了動。
“……奇怪,你的味道,怎麽和前幾個神眷少女有些相似?”
少女痛苦的哽咽聲,不由自主地一噎。
……這不廢話嗎?
你吃的前幾個也是我啊!
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哭到布滿血絲、甚至微微有些紅腫裏,再次湧上淚花。
她聽見自己的腦海裏,傳來本體軟綿綿的呼喚聲。
【人呢?來了沒?快幫我看看!】
很快,另一道熟悉的聲音随後響起。
【來了來了,我看到人了!——嚯,花開院家那小子搖來的人可真不少啊!我數數……賀茂家、藤原家、花開院家的陰陽師都來了,還有稻荷大社的神子巫女和神官……等等、那是什麽?】
腦海中熟悉的男聲頓了頓,一秒後,以提高了兩個度的音量,再次在腦海中炸響!
【哇哦!沒看錯的話,那好像是……人類記者?看來這一次,京都府警為了業績和名聲,也是拼了啊!】
腦海裏的男聲如此感嘆。
【知道了。】
本體淡淡的聲音響起。
少女心下一凜,心知最要緊的一環馬上要來了。
保持着被狐尾緊箍住腰身的狀态,她流着淚,哽咽着,無力的四肢努力劃動,掙紮着,想要脫離狐貍的禁锢。
“放開我……”
“救命……誰能來救救我……”
絕望泣血聲,在夜色裏,被風裹挾着,傳出很遠很遠。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刺眼的火光和燈光姍姍來遲,很快點亮了血腥殘酷的戰場。
淚眼朦胧中,少女聽見一聲冷厲的呵斥,在不遠處的廢墟中響起。
“——羽衣狐,你已經被包圍了!放開人質!!”
少女肩膀一顫,像是終于抓住了最後一線生機,拼了命地掙紮,将頭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救命!救救我!!”
她哽咽着向來人呼救,心裏卻在納悶:這種千篇一律的招降話術,真的不會激怒犯人,直接送人質殡天商務票嗎?
總覺得完全起不到任何勸誡作用,純上怒氣buff來的。
腦海裏的本體,當即發出贊同的聲音。
【回去之後,我想辦法聯合人類警察部門搞個業務培訓,把這個當典型案例分享。】
少女眨眨眼。
【好主意哎!】
随着一陣淩亂沉重的腳步聲逐漸迫近,原本平穩的空間再次開始劇烈波動。
少女垂下眼,看了看迅速朝自己這邊靠攏的陰陽師和巫女組成的營救小分隊,又看了看不遠處架好長槍短炮怼臉拍攝的戰地記者,想了想,不動聲色擰了一把自己腰後的軟肉。
……奇怪。
怎麽不疼?
脖頸處舔血的動作一頓,耳邊,很快傳來羽衣狐陰恻恻的詭異笑聲:“——壞孩子,你叫我?”
“……”糟糕。
擰到狐貍尾巴上了。
少女讪讪把手從狐尾上收回,随後飛快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
少女:“!!”
“嗚……!”
于是,戰地記者的鏡頭裏,白裙少女柔弱破碎的側顏,瞬間牽動無數電視機前觀衆的心。
帶頭的京都警察更是目呲欲裂,捏着揚聲器厲聲大喝:
“——羽衣狐!立即放開人質!需要什麽我們都可以談!”
陰陽師的陣容也開始隐隐躁動。
式神一只只被召喚出來,伴着漫天懸浮的符咒,頗有一種人質一放立馬開戰的意思。
在同伴的簇擁下,神子巫女眸光複雜,輕聲嘆息一聲後,取過長弓,張弓搭箭,箭尖直至羽衣狐的後心。
粗糙的舌尖還在繼續□□鮮血。
短時間內大量失血,讓少女眼前一陣陣發黑,神識恍惚間,有一種昏昏欲睡的錯覺。
不止是失血,先前一路奔逃所受的傷、游女怨靈們遺留下來的詛咒之毒,都讓少女的生命狀态遭到了不可逆的損傷。
她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她就快要死了。
但……
努力撐開眼皮,少女舔了舔兩枚尖尖的小虎牙,橢圓形的狐瞳裏,飛快閃過一抹暗色。
她虛弱地擡起手。
袖口滑落,一枚破碎的蛇牙,悄無聲息出現在了她的手心裏。
就着一人一狐眼下暧昧相擁的動作,少女慢慢擡手,在感受到體內游女的詛咒,一點點順着手指,流淌到蛇牙牙尖之上後……
噗嗤——!!
血肉被什麽東西穿刺的悶響,在夜空之下靜默回蕩。
“……”
“……”
一寸一寸緩慢低頭,少女怔怔望着自己冒着熱氣的、被狐貍的利爪生生剖開的胸膛。
眼神像是不可置信,又仿佛了然于心。
“——壞孩子。”
耳邊,羽衣狐的笑聲依舊溫柔、詭異。
雪不知何時又開始下。
凜冽的雪風吹拂裙擺,裙裾飛揚間,襯得身姿單薄輕盈的少女像是即将展翅的蝶,美麗,卻脆弱。
她的心髒被生剖了出來,就像先前那條七首巨蟒一樣。
羽衣狐将它塞進嘴裏。
咀嚼。
然後吞咽。
血肉被牙齒切碎的聲音,顯得黏膩又惡心,被雪風席卷着,吹向下方仿佛被瞬間按下了暫停鍵的人群。
“……”
“……”
短暫靜默後,人群裏,迅速爆發出一陣驚呼。
緊接着是喝罵聲,哭泣聲,快門聲,摔砸東西的聲音,與槍支上膛的聲音。
陰陽師們開始念咒,巫女的神樂鈴泠泠作響。
滾珠似的鮮血,抑制不住地從少女的嘴角淋漓淌下。
她吃力地轉動脖頸,面色蒼白,嘴唇翕張。
然而,僅僅只堅持了半秒後,她便立刻嗆出一口血,纖細的脖頸無力垂下,眼神絕望又空洞地垂落向下方。
“好……疼啊……”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中,這只雪風中的最後一只白蝶,在戰地記者們鏡頭裏,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
“……”
雪越下越大。
純白的雪覆落在少女的睫羽、發梢,将餘溫帶走,将絕望埋藏。
現場在死一般的沉默中,有一股滾燙的、痛苦的、憤怒的暗流,就在這場紛紛揚揚的白色哀傷中,無聲無息地醞釀。
然後……
亟待噴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