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眼女屍（17）

晚上八點，陵市公安局。

周進終于吃上飯了，跑了一整天，也餓了一天，他都快倒地了，也不由佩服這些警察的艱難。

張柯還在辦公室看錄像，閑暇之餘偶爾吃兩口，寧霜和徐懷一依舊在外面排查，秦泷現已回到警局，着急查看驗屍等鑒定報告。

秦泷拿着一疊報告進來，“報告出來了，焦屍DNA與丁湘房間裏的她頭發DNA完全吻合。”

“那焦屍就是失蹤了四十天的丁湘。”周進應道。

周進忽而問：“秦隊，老城區風雨路那邊的排查怎麽樣了？”

秦泷沉聲，“風雨路範圍很大，我們已經增加警力了，但排查起來還是需要時間。”

“出租車公司那邊呢？”

“我去陵市每個出租車公司問過了，嫌犯信息太少了，他們平時也都在外面跑，沒見過坡腳的司機。”秦泷擰眉道。

看來這條線走得也不通暢。

張柯忽而走進來，坐在椅子上，掐着鼻梁，“我們看了老城區近來的所有攝像，除了在老城區西口和東口看到過，其他都沒見過，他是有意避開攝像頭的，那麽大的範圍根本無從排查。”

又是一天的錄像，他頭疼得實在厲害。

忽而手機響起，張柯不耐的拿起電話，輕瞥了眼來電顯示，而後愈發煩躁，“排查的怎麽樣？還有空給我打電話？”

電話是徐懷一的，他也是同樣的焦慮，不過多了絲興奮，“張柯，剛才有個酒吧的服務員給我打電話，說那天蔣靈離開酒吧後，他剛巧出去送人，看到她上了一輛出租車。”

張柯瞬間來了精神，“看清車牌號了嗎？”

“我正要說這件事，他沒看全，只看見尾號是8，綠色的出租車。”

“行，我知道了，你們繼續在風雨路排查吧。”

挂斷電話，張柯立馬對秦泷說：“徐懷一的電話，酒吧服務員在那晚看到蔣靈上了一輛綠色的出租車，但車牌號只看到尾數是8。”

範圍還是很廣，但至少有了一點起色。

半響沉寂，秦泷起身對正興奮的張柯說：“去審趙池濤，福爾馬林這種東西，這麽大的量，普通人只能到黑市上買。讓他們繼續排查出租車，着重排查車牌尾號8和坡腳的司機。”

張柯點頭，連忙起身，“沒錯，那小子沒準知道什麽，我現在去通知陳隊他們。”

他們說完便離去，又剩周進兩人。

已過八點半了，特案組只開了一盞冷燈，灰暗陰沉，周進望向坐在角落的人，陰影遮蓋住她的大半個身子。

“小冷？”周進走近，微彎腰輕聲詢問：“小冷，先回去嗎？”

“你回學校。”

又是這句話，他開口想回應，可想起這灰暗的夜色，還是猶豫起來。

“你呢？”

她擡眼，即便在黑色之中，周進也能看清她的雙眸，漆黑無聲，他此時卻覺得有些明亮，或許是燈光的原因。

“警局。”

他坐到她身邊，“你要一直呆在這兒？”

沒人回話，要不是她就在旁邊，他會覺得這裏只有他自己。

周進瞥了眼她，又道：“你說兇手為什麽要殺那些女生，因為感情？雙眼皮？”

“她們只是将他內心的恐懼放大。”

“恐懼？”他偏過頭，很是不解，“你為什麽說兇手恐懼？難道不應該是變态？憎恨嗎？”

“為了克服恐懼。”

“我不是很懂，但你為什麽會了解這麽多？”意識到自己的嘴快，周進急忙解釋，“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有些好奇。”

昏暗中，他看不清她的神色，猜想還是跟平時無異，卻看到她唇瓣輕啓。

“讀懂他。”

讀懂…周進再心裏默念這個詞，一個簡單的詞語，卻難以實施完成。

既擔心沒有完全懂，又怕理解得太透徹。

這一線之差，卻會帶來截然不同的命運，他擔心她，卻阻止不了。

他們已經幹坐了一個多小時，今日的奔波，周進疲憊的合上眼皮，又頹然掀開。他甩了甩頭，看了眼手機，快十點了，倏而睨向旁邊依舊靜坐着的人。

“小冷，你真的不回去嗎？”

沒回應，幾天的相處，他也大致明白她沉默的各個意思。掃了眼四周，他指向不遠處的一個沙發，“你去哪兒躺着休息吧，他們晚上估計不會回來了。”

“能定位許倩倩的手機嗎？”

“警察都沒法定位，我可能也希望不大，但如果…”

他徒然反應過來，卻睜大眼睛怔楞在原地，瞌睡瞬間清醒。

第一次，她第一次問他，這實在是太突然…太驚喜了。

“如果…如果有人不小心點開手機或者開機了，或許我能找到。”

他認真地看着她，眼裏卻閃爍着光華，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感覺到可能會幫到她。

“你是覺得兇手将許倩倩的手機拿走了？”

“不。”

這什麽意思，不是兇手拿走的，那…對了，還可能是在反抗中不小心弄掉的，所以她才會這麽說。

“我現在就回去拿電腦，你等我。”

話落，他便跑了出去，抵達警局門口立馬攔下一輛出租車，他看了眼司機，急忙說：“理大，師傅麻煩快一點。”

“得嘞小夥子。”

周進看着後視鏡裏司機露出的半截臉龐，自從知道兇手很可能是一個出租車司機後，他便開始仔細打量每一個司機，心裏總有個膈應，以及一絲害怕。

不過，這次他多想了，車很快就到了理大東門，周進趕忙跑向宿舍，忽視宿管阿姨不善的眼神，直奔507。

“嘭！”

507宿舍門被粗魯的推開，吓了床上的胖子一跳。

“我去老三，你這麽着急幹嘛，尿急啊？”

齊昭也是同樣的疑惑，但沒有問出口。

胖子看到周進一回來就收拾電腦，他連忙追問，“你還要出去啊？都快宿禁了。”

周進輕哼“嗯”以作回應。

“對了，今天你找我那事是幹嘛啊？那個去美容的女生不會是你女朋友吧？”胖子調侃道。

“不是，幫朋友查的。”

收拾好電腦，周進立馬背上書包，對他們說：“今晚我不回來了，要加班。”

“你這什麽工作啊？這…”人已經離開了，胖子朝着門口大叫，“這麽晚還要加班，無良老板啊？！”

關辰走進來，問向兩人，“老三這是怎麽了？急沖沖的出去。”

“加班。”齊昭回道。

“這麽晚？”

“鬼知道他在做什麽，一天天不見蹤影的，現在連回都不回來睡了。”沉思片刻，胖子狐疑道：“他不會是有情況了吧？”

齊昭無語一瞥，“這很正常，老三也是個正常男人。”

又是一次出租車之旅，周進抵達警局時，已經十一點過了，他跟值夜班的警察打了聲招呼便立馬跑進去。

特案組很暗，還是離開時的模樣，一盞暗淡的冷燈，寂靜無人，她不在這裏？！

“小冷？”

他連忙拿出電話撥打出去。

“嘟——嘟——”

右邊走廊傳來一陣電話振動聲，在這寂靜空曠的大樓格外清晰，他尋着聲音向右邊走去，拐了一個彎，他便看到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知在看些想些什麽。

周進掐斷電話，他收起手機，“你怎麽不接我電話？”

靜了兩秒，她回頭而視，沉寂的黑眸，在這夜晚中格外空洞淡漠。

“電腦我拿來了，我們回特案組吧。”

她插兜走向特案組，周進無奈跟上，走之前他倏而回頭看了眼窗外，是一片黑暗沉寂的房屋。

回到特案組，周進便馬上開始了追蹤，但一個小時後并未有任何信號顯示。

意料之中，可他還是有些不甘，如果…只要能打開手機，哪怕是兩秒，他就能鎖定。

屏幕照着他的臉，緊眉不甘，強追不舍，莫小冷靜靜地坐在對面盯着桌面不語，還是那般無情無緒。

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整晚的敲打和專注，周進不敢放過一絲可能。

正在老城區排查的徐懷一他們更是心情凝重，和滿街的迷茫，範圍還是太大了，而且這會兒人都睡得差不多了。

徐懷一提着盒飯坐上車，将其中一份遞給副駕駛的寧霜，“先吃點吧，一天沒吃飯了。”

寧霜接過，寥寥地吃了幾口，便放下掃視車窗四周。

“怎麽就吃這麽點，做刑警身體可得好，不然跑着跑着就暈倒了。”

徐懷一瞧了眼沒怎麽動過的盒飯，不由擔心。

“沒胃口。”

聞言，他猛刨了一口，腮幫子霎時鼓起來，而後艱難咽下。

盒飯是難吃，但幹這一行就是這樣，每頓不知道什麽時候吃，又會在哪裏吃。

“他們怎麽在這兒？”

徐懷一聞聲望去，只見車外不遠處的一家餐廳裏，坐着一對男女，很是親昵。

“孫怡潔和賀慶生？！”徐懷一扭緊瓶蓋，不免搖頭嗤笑，“一個是許倩倩的前任，情人，一個是她的閨蜜，這還真夠諷刺的。”

寧霜盯着那處不語，很快收回視線，準備今晚的排查。

“你不覺得可疑嗎？”徐懷一疑惑地看向寧霜，又繼續說：“你之前不是一直懷疑賀慶生嗎？他現在又和孫怡潔一起出現在這裏，你不懷疑？”

“現在排查要緊，我是覺得賀慶生可疑，但李思被害的時候，他在外地，孫怡潔應該不知道李思，而蔣靈丁湘，他們沒有交集，動機不明。”寧霜道。

徐懷一點頭，的确，目前的線索指向并非他們。

他不由猜想，餐廳中親昵的兩人，許倩倩生前可否知道呢？

夜風襲落，給陵市帶來絲絲冷意。

早上七點半，城西邊落，秦泷和張柯走向最後一家診所，審了一晚的趙池濤，也只提供出幾家黑診所，他們一家一家的查，最後都一一落空，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張柯敲門，門內傳來一陣響動，窸窸窣窣的倒騰聲，似乎還有些不耐煩，“誰啊？還沒到時間！”

粗魯的中年男生，張柯颦眉道：“急事，麻煩通融一下。”

“那得加錢啊。”

門被打開，一個男人露出半個身子，他在看到他們的一瞬就要關門，奈何張柯先他一步用腿卡住門縫。

那個男人便往屋內逃去，秦泷和張柯立馬追上，只見到了窗前，男人望了眼窗外大吼道：“你們別過來！”

這裏三樓，他心裏還是很懸。

秦泷他們沒再緊逼，見此也料到這個男人不敢跳，張柯冷笑道：“你跑什麽！心裏有鬼啊。”

男人緊靠窗戶，“看你們也不是來治病的。”

“你說對了。”張柯掏出警察證，卻把男人吓得愣在原地，“我們今天是來問你點事，至于其他的，自有人來招呼你。”

男人知道自己這次難逃了，他洩氣的滑落在窗前，雙手撐着兩額，“我就不應該開門的…不應該接的…”

秦泷上前，緊眉而問，“有人上你這兒買過福爾馬林嗎？”

男人點了點頭，他想就是這個該死的福爾馬林，他才會淪落至此。

秦泷和張柯不由對視一眼，還真讓他們找着了！

張柯連忙問：“還記得那個人嗎？”

“一個男的，大概一個月前來買的，他要的量很大，看上去他也不像有錢的樣子，但給錢給得很爽快。”男人苦着臉，像是沒了光彩，倏而擡眼激動道：“我當時就想掙一筆，我只做過這一次，警官我真的沒犯其他事了！”

“他長什麽樣？有留下什麽電話嗎？”張柯追問。

“他戴着口罩，不過眼尾有顆黑痣，走起路來有點坡腳。”男人起身，小心的望向他們，“警官，我要去翻翻才知道。”

張柯連忙押着他到桌前，男人慌張的翻着雜亂的桌子，大約兩分鐘後，他拿出一張褶皺的紙，“就是這個了。”

秦泷一把拿過，上面只寫了一個名字和電話：李成，138xxxxxxxx。

一眼而過，秦泷輸入電話，便把紙條遞給張柯，“趕緊讓技術科的查查這個人和號碼。”

電話撥打過去，一陣“嘟嘟”聲，此時的小診所格外安靜，張柯對男人示意噓聲。

不到兩秒，電話裏傳來冰冷的女聲，秦泷挂斷電話，“空號，是張黑卡，他做足了準備。”

“現在只能盼望，他留的這個名字是真的了。”張柯緊眉嘆道。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不只是一場關乎警察尊嚴的追逐，更是對陵市市民的一個交代。

張柯收起電話，對秦泷說：“秦隊，我已經讓他們去出租車公司排查詢問了，不過這些信息還是太零瑣。他們很快會派人過來，希望徐懷一那邊會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