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語之泣(4)

響午之後,特案組。

他們叫了幾個家常菜,熱氣騰騰,但飯桌沉悶。

徐懷一暗測測想,這算是他們的第一次聚餐吧?

“學校情況怎麽樣?”秦泷點了根煙,煩悶地吐出煙圈。

張柯放下筷子,“據鄭海峰說,何麗曾跟廖茂華吵過架,我們也去查了下,這個何麗今年剛轉正,有一個男朋友,平時跟廖茂華并沒有太多的交集。”

“鄭海峰是誰?”徐懷一疑惑道。

“高二物理老師,比廖茂華小幾歲。”

寧霜接過話,“這個何麗似乎不大願意提起廖茂華。”

他們在何麗下課後便把她叫到一邊詢問,但她一聽到廖茂華的名字反應很嫌惡。

“跟那鄭海峰一樣,是厭惡。”張柯暗點頭。

周進将特意點的豬肝放到莫小冷面前,“我們昨天也去看了一遍錄像,晚上十點半之後除了那兩個清潔工,就沒人再出去過…學校有個後門,鑰匙是實驗樓的高主任保管,但據他說上一周被人偷了,我們也去查看過後門,那裏近期有被打開過的痕跡。而且從後門到後山,沒有攝像頭,完全處于視野死角。”

徐懷一驚道:“那這麽說,兇手很可能是從後門溜走的?”

“我也去後門看過,那裏大概四米高,周圍沒有攝像頭,兇手也可能是從外面溜進來的。”寧霜目光凝重,美麗的面容此刻憂愁重重。

“兇手到底是學校的,還是外校的,現在還不能确定。”張柯捏着下巴沉思。

秦泷猛吸一口香煙,将煙蒂随手扔在地上踩滅,“廖茂華的确不是他們口中的模樣。”

“廖茂華的妻子林岚是個家庭主婦,沒有工作,他們有個兒子上初二在附六中。林岚身上有很多淤青,從她對廖茂華的死來看,她表現的并不難受,甚至還感受到輕松。”徐懷一敲了下桌面,“我問過他們鄰居,廖茂華經常家暴他老婆,有時候連他十四歲的兒子也不放過。”

寧霜冷嗤一聲,“難怪鄭海峰會讓我們去看他老婆。”

“案發當晚,林岚在家等他,但一直沒有等到他,就回屋睡覺了。”徐懷一接着說:“聽鄰居反映,廖茂華出事當天早上還在家裏跟他們大吵了一頓,聲音很大。”

“有人能證明她沒出去過嗎?”張柯問。

徐懷一搖着頭,“沒有,大晚上大家都在家睡覺。”

秦泷無規律地敲打桌面,盯着側對面的人,“你呢?”

莫小冷輕咬一口豬肝,等到咽下,她放下筷子看向他,“鄭海峰,何麗有事隐瞞,查清楚十九年前的火災。”

“十九年前?”徐懷一頗感困惑。

“後山那棟舊樓十九年前發生過火災,聽說就是那時傳出鬧鬼的事。”張柯瞟了眼莫小冷,接着說:“她或許認為廖茂華的死跟十九年前的事有關。”

秦泷微眯起眼,視線毫不避讓,“解釋一下原因。”

“他的視線在那裏。”

徐懷一心下一驚,“你是說廖茂華?”

莫小冷從口袋裏拿出一瓶紅棗牛奶,插入吸管輕輕吸了口。

見她不語,周進幫忙解釋,“對,她指的是廖茂華。”

徐懷一沖他調侃地眨了下眼,可以啊兄弟,這麽快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周進只當看不見,無語地吃着青菜。

“行了,吃完就趕緊辦案。”秦泷嗓音頗沉。

“叩叩…”

“我來的還挺不是時候。”

章顯出現在門口,他神色疲憊,眼下是淡淡的青色。

秦泷挑眉笑了下,“應該說正是時候。”

章顯走進來,将手中資料遞給他,“這是屍檢報告,以我多年的法醫經驗看…這個兇手極度痛恨死者。”

“怎麽說?”秦泷凝眉道。

“死者的确是被自己的腸子缢死的,在死前他受到過非人的折磨,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章顯雙手抱胸,繼續說:“死亡時間是9月19號晚上23:00,整個遇害過程根據他身上的傷勢看,應該在22:30-23:00之間。他左胸口一處較深的傷口被刺入過兩次,偏離心髒半厘米并不致死,其他傷口也是一樣,肚子上的刀口幹淨利落,拔出腸子沒有絲毫遲疑。死者下.體是在死前被類似錘子的東西反複捶打造成,他頭部的撞擊傷至少是在死前15小時形成,有造成輕微腦震蕩。”

“腸子被拔.出來不會立即造成死亡嗎?”寧霜感到疑惑。

“只要沒有嚴重傷害到重要器官是不會立刻死亡的。”章顯翻開秦泷手中的報告,拿出裏面的屍檢照片放到桌上,“我把所有傷口做了對比,都是同一柄利器所致,腸子上沒有留下任何指紋和異常組織。”

張柯重重嘆聲,“兇器到現在也不知所蹤…”

“根據傷口大小和深度,死者身上的傷口應該是一把寬約2.3厘米,長約14厘米,厚度約2毫米的水果刀造成。”章顯拿起桌上的一張照片,上面是那最深的傷口,“不過并不是沒有什麽發現。”

徐懷一驚喜道:“章法醫你就別賣關子了!”

“這個兩次刺入的傷口上我們發現了不屬于死者的血液組織。”章顯放下照片,面色微凝,“我們去基因庫核對過,沒有配對的DNA。”

秦泷拿起照片看起來,眉頭緊皺不松,“這很可能是兇手留下的。”

“有點奇怪…”寧霜忽而輕喃。

徐懷一立馬看向她,“什麽奇怪?”

她斂眉搖了搖頭,“說不上來。”

“你怎麽看?”秦泷将照片滑到莫小冷面前。

莫小冷淡淡地瞥了眼照片,“現場被清理的很幹淨,留下血液組織不符合兇手的謹慎。”

“沒錯!”寧霜倏而擡頭,“這麽小心謹慎的兇手,不可能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徐懷一猶豫地看向莫小冷,“那這麽說…”

“死者身上的傷口不是一人所為。”

衆人一震,齊齊看向她。

秦泷沉下眸光,“你發現什麽了?”

“廖茂華與十九年前的火災有關。”

一陣緘默,秦泷望向衆人,“吃完就幹活。”

熱氣騰騰的飯菜,此時只剩一層冰涼的口感,在屍檢照片下食之無味。

**

折騰幾小時,周進疲憊地坐在樹旁的石階上歇息。

今天陽光有些強烈,烈日下他汗水直流,尤其是在街上暴曬,他起身拿出昨天買的雨傘将其打開遮到她頭頂。

“你熱不熱?”周進指向側邊的一家奶茶店,“我們要不去那邊休息下。”

吃完午飯,徐懷一他們就去辦事了,而他們倆卻在街上暴曬。

“去附六中。”

周進手一頓,他想起吃完飯後莫小冷是去找過徐懷一,原來是問這個。

“你想去找廖茂華的兒子?”

沒有回話,紅燈閃盡,綠燈應時亮起,她跨步離去。

周進慌忙跟上,邊走邊掏出手機給徐懷一發消息。

附六中離他們并不遠,但灼熱的天氣周進實在有些受不了,可看到旁側平靜的人,他也抱怨不出來。

附六中校門口對面的一家飲品店,周進吹着空調喝着冰鎮果汁很是惬意,離放學還有一個多小時。

他将一杯奶茶遞到她桌前,“喝奶茶嗎?這個糖分高。”

她看着眼前的滿滿一杯的奶茶,眼眸平靜不知在想什麽。

“你中午沒怎麽吃,要是低血糖犯了就不好了。”周進輕語。

“你不必每天跟着。”莫小冷擡眸看着他,眼神依舊。

周進愣住,下意識開口,“為什麽?這不是我的工作嗎?”

她插入吸管,輕輕吮吸一口,奶茶侵入口中有些甜膩。

見她不說話,周進垂下眼睫,輕啓薄唇,“如果我找到其他實習,可能就沒這麽多時間在你…為你工作了。”

“嗯。”

她輕應,又吸了口奶茶,似乎對這甜膩的味道能接受。

他苦笑一聲,目光裏多了分認真,“我不會那麽快走的,至少得在還清你錢之後。”

手機震動,周進點開新消息,遞到莫小冷面前,“這是我跟徐懷一要的廖茂華兒子的照片。”

是一張和他母親林岚的合照。

莫小冷淡淡一掃,也沒說什麽,在辦公室時她就看到了廖茂華桌上一家三口的合照。

到了放學時間,周進帶着莫小冷早早堵在校門口。

學生們一湧而出,即便臨近傍晚,烈日的餘熱尚存。

周進視線緊緊鎖住校門口,微眯着眼睛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看漏掉,忽地他目光一定,指向剛走出校門口的一個男生。

“他出來了。”

男生穿着校服短袖,神色哀傷而恍惚,看上去有些萎靡。一個穿着米色連衣裙的婦人走上前攬住他的肩膀,她嘴角有些淤青,邊往外走邊跟他說着話。

“雷雷,今天上課怎麽樣?媽媽回去給你做好吃的。”林岚嘴角扯開一個勉強的笑。

“媽我…”

“你好,你是廖雷嗎?”

他們面前忽然出現兩個人阻擋去路,男生笑的和氣,而他旁邊的女生則像人偶般,蒼白着臉仿佛了無生息。

林岚将兒子護在身後,警惕地看着他們,“你們是誰?想幹什麽?”

“您不必緊張,我們是想來問問你丈夫廖茂華。”

聽言,林岚瞳孔當即一震,而她兒子廖雷則害怕的嘴巴哆嗦,林岚拉着他兒子就想離開,“我沒什麽好說的,知道的我都告訴警察了,你們要是再纏着我,我就報警了!”

“19號早上他動手打你們,你一把将他推開,撞傷他的頭”

莫小冷平淡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她的嗓音很淡很輕,卻平靜得讓人心戰栗。

林岚驚住,她頭也沒回的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話還未落完,她便拉着廖雷急忙離去。

莫小冷看着那畏縮着肩膀的男孩,緩緩起唇,“你知道,廖雷。”

此話一出,廖雷頓在原地,林岚轉身惡狠狠地看着她,面容猙獰而悲戚,“不關我兒子的事,是我做的!”

周進走上前,安撫道:“我們只是想來了解下情況,方便跟我們去坐坐嗎?”

林岚眼淚終究是控制不住的往外流下,廖雷睜着圓目看着莫小冷,驚恐的模樣仿佛壓抑着什麽。

飲品店角落裏,周進給他們各點了杯果汁。

“你們想知道什麽?”

林岚緊緊握住廖雷的手,生怕他突然離去。

“那天早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周進緩和着語氣。

“沒、沒什麽,就是我們吵了一架…我、我一個沒注意把他推倒了。”

周進彎起唇角看向對面的廖雷,“真的是這樣嗎?小雷。”

林岚一把護住廖雷,緊緊攥住他的手,神色慌張,“我兒子還小,他什麽都不知道!”

“你也想警察盡快破案吧?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調查。”周進耐心勸解。

“今天早上警察已經來找過我了,該說的我都說了!”

周進眸子微凜,“那不該說的呢?”

林岚一怔,拉着廖雷就要起身離開,“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請別再來煩我們了!”

“正當防衛不構成犯罪。”莫小冷放下奶茶,直直地望着他們。

廖雷仿佛得到了大釋,一下子跌坐在位子上流下壓抑的眼淚,林岚見狀緊緊抱住他痛哭起來。

“嗚嗚嗚…小雷沒事…媽媽會一直陪着你。”

周進拿起紙巾遞給他們,“我們是來協助警察破案的,只是想向你們了解下情況,你們放心。”

等到他們心情平複好,周進才開口詢問,“能将19號早上的事告訴我們嗎?”

林岚擦拭着眼淚,嘴角的淤青她現在還能感受到那時的疼痛,“那天早上他突然發瘋了似的摔碗摔椅子,他在家一向脾氣不大好,在學校一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就沖我們發火。”

“我看他打媽媽…就上去推開他,他不小心撞到桌子上了,我、我害怕就逃走了…”廖雷顫顫巍巍的說。

林岚緊抱住他的肩膀,“小雷是為了我才推他的,你們要抓就抓我吧!”

“你放心,這是正當防衛,不會有人來抓你們。”周進看了眼旁邊的人,接着說:“他有沒有跟你們提起過學校的事或者提過什麽人嗎?”

林岚細想良久,才猶豫地開口,“他很少在家說工作上的事,不過前陣子他喝醉了,那會兒他臉上好像還有點傷,不曉得怎麽弄的…當時他倒是提起過一個叫何什麽的人,還說不會放過他的…”

“何?”周進微疑。

“對…他說的模模糊糊我也沒聽清。”

周進摸了摸廖雷的頭,笑道:“家裏現在只有你們兩個嗎?”

廖雷擦着眼淚搖了搖頭。

“我爸媽這幾天從鄉下來陪我們,他的父母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林岚疼愛地摸着廖雷的頭,“廖茂華不喜歡老人家到家裏來…我也不想讓我爸媽擔心。”

“方平明你認識嗎?”

莫小冷忽然開口,平淡的語調卻吓得林岚一怔。

“不認識…”猶思片刻,林岚躊躇道:“方平明…我好像在哪兒看過這個名字…”

周進心中一喜,“你慢慢想!”

良久,莫小冷已經喝完半杯奶茶,林岚擡眼恍然道:“我想起來!好像就在他死的前一天晚上,我整理書房的時候,看到他桌上壓着一個封信,上面寫着的來信人就是方平明。”

聞言,周進當即驚住,“你确定嗎?”

“嗯,我确定。”林岚回想那時的場景,心中還留有餘悸,“當時他看到了還打罵我一頓,将信搶回去了,後來我看到他偷偷下樓燒掉了。”

“信封上還寫了什麽嗎?”周進問。

林岚輕搖頭,“我沒注意,剛看清名字他就進來了。”

“…謝謝你提供的線索。”

“我…廖茂華是被人殺死的嗎?”林岚撫摸着手臂上的淤青,緩緩開口。

周進思索片刻,正色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

“嗯…”

“我不喜歡爸爸,他總是很兇,很愛打媽媽,我讨厭他。”廖雷擡起頭,倔強的看着他們,不肯退縮一分。

“以後不會有人再打你媽媽了。”周進扯開嘴角淡笑道。

跟林岚母子分開後,周進陷入沉思。

“小冷,這個方平明在十九年前就死了啊,他怎麽可能會寫信給廖茂華呢?”周進說出猜想,“應該是有人刻意以方平明的身份寫給他的,這廖茂華看來真的跟十九年前的火災有關。”

“查與方平明相關的人。”

周進默默點頭,又開始犯難,“這可能要花點時間,他死了這麽久檔案可能早沒了。”

附六中就在第六中學旁邊不遠,此時第六中學校門口還有零散的學生進進出出,青春活力,同那陰森死寂的後山完全不同。

馬路邊一個身着破舊的老婦人發瘋似的想要穿過車流密集的馬路,周進見狀連忙跑上前拉住老婦人,“您小心點,有車。”

“學校…學校…”老婦人精神似乎有些問題,瘋瘋癫癫的笑着指向校門口,“接葵葵回家…”

她頭發淩亂,身上的衣服像是亂套進去的,不髒卻是亂的緊,神神叨叨地笑着。

“等綠燈到了我們再過去。”

周進耐心的解釋,依舊拽着老婦人的胳膊,就怕她突然又跑向馬路。

“老婆子你咋又跑出來?”一個頭發灰白的老人跑過來,拉着老婦人的手就往來路走,“走,我們快回去。”

“您是…?”周進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現的老人,并未松開手,“您跟這位婆婆認識嗎?”

老人打量起周進,眉目帶着些許警惕,“你是誰?她是我老婆子,我咋不認識!”

周進尴尬的松開手,“這裏車子比較多,我怕她突然跑過去出事。”

老人放下戒心,緩和了神色,卻多了分悲愁,“年輕人謝謝你啊。”

“沒事。”

“老婆子,我們快回去吧,別給別人添麻煩了。”老人拉着老婦人慢慢離去。

周進看着那雙佝偻的背影,心中泛起絲絲苦味,他忽然有點想自家那兩個活寶了。

莫小冷偏頭睨了眼六中,緩步向前邁去。

傍晚夕陽漸落,他們的影子被拉的很長,他看着那條瘦小的影子,眉心微不可查一蹙。

那麽瘦弱,那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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