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語之泣（3）
隔天清晨，周進看着校門口朝氣蓬勃的學生們，不免彎起嘴角。
他的高中已經過去三年了…心底不由生出些許緬懷。
“小冷你以前在哪兒上學？”
周進突然想起什麽，垂下眼睫看着她蒼白的側臉，不知所感。
她跟這些朝氣的學生應當一樣的…一樣的青春，一樣的笑容，一樣…為什麽是這樣？
莫小冷擡頭漠然地掃他一眼，而後邁步向學校。
周進急忙跟上，只能暫時将困惑盡數埋在心底。
廖茂華的死還沒有在學校完全傳開，只怕到時又是一場混亂。
莫小冷沒有去辦公室，而是在教學樓裏漫步，周進以為她是要感受下高中的生活，頓時感到一絲欣喜，可之後他發現她所走的路好像是廖茂華離開辦公室後的行走路線。
他明白，她的興趣只是案子。
她停下一樓走廊盡頭，轉身看着身後的攝像頭，這裏是死角也正是廖茂華消失之地。
“我看了錄像，廖茂華走到這裏就再沒被拍到過他的身影。”周進眉峰皺起，一聲重嘆。
四周是一片綠化，這裏處于教學樓側邊的廊道，幽靜，旁邊的雜草暗示着這裏鮮少有人走動，并且從這裏到校門的一段路并沒有安裝攝像頭。
“很奇怪，他為什麽要走這麽偏僻的路？”周進指向對面，“校門口在那邊，他大晚上到這裏來幹什麽？”
雖然往這邊走也能出校，但相對而言，這裏偏僻且路遠。
莫小冷看向側邊幽深的林子，“這裏通往後山，有人約他。”
周進一驚，不由點頭，“那就說的通了，但是誰約他？兇手嗎？”
“去辦公室。”
“好。”
剛到辦公室門口，他們就碰到了正準備進去的寧霜和張柯。
“你們也來了。”張柯瞟了眼莫小冷，卻是對周進說：“有什麽發現嗎？”
周進連連點頭，“廖茂華遇害當晚的行走路線有問題。”
寧霜冥思兩秒，附議，“他特意走較遠且偏僻的路，很不尋常。”
“對，他應該是約了人。”
張柯斂了斂眉，“我看過那晚所有的錄像，除了廖茂華和兩個清潔工，沒有拍到什麽可疑的人。”
“後山沒有攝像頭，應該是有意約在那裏，想要躲避攝像頭。”寧霜道。
周進暗暗點頭認同，他現在幾乎已經确信約廖茂華的人就是兇手！
張柯暗自重嘆，沖辦公室努了努下巴，“進去吧。”
這個時間，辦公室的老師基本上都去上課了，還有兩三個留在辦公室裏閑談。
辦公室有兩個教室大，容納了近二十號老師，标準的辦公桌椅，門邊還貼着值日表，誰負責哪天值日。
“你們找誰？”一個近四十歲的男人疑惑的站起身。
還未等張柯他們出示警察證，一個戴着眼鏡還很年輕的女老師急忙走過來，“鄭老師，他們是警察，昨天來過的，你當時沒在。”
鄭老師恍然，看着前面的四人不免感到一絲緊張，“你們…是來問廖主任的事嗎？”
寧霜走上前，環視辦公室一圈，“其他老師都去上課了？”
那個女老師點了點頭，“基本上都去上課了。”
“怎麽稱呼你？”張柯上前兩步。
女老師也有點局促起來，“我…我叫何冬靈，還是實習老師，教高一語文。”
張柯沖她安撫的笑了下，“別緊張，我們就是來問問廖茂華平時在學校怎麽樣？”
何冬靈抿着唇微點頭，“我跟廖主任不大熟，但他平時在學校都是笑嘻嘻的，對我們挺好的。”
旁邊鄭老師忽而輕嗤一聲，“何老師你還是年輕啊。”
寧霜微眯起眼，緊盯鄭老師，“你難道知道什麽？”
“警官，他的事我可不清楚。”鄭老師坐回位子，冷諷一笑，“他這人什麽樣？你去看看他老婆就知道了。”
莫小冷掃了眼值日表而後走到窗前，看向下面的綠化，翠綠環繞，修剪整齊，月季開的十分美麗。
她的視線中，正有一個身着淡綠色連衣裙的女子在澆花，仿佛沉浸于叢花綠野中，好不突兀。
周進走到她身邊，好奇的向下看去，只有一個女人在澆水并沒有什麽奇怪，不過…看到樓下景象，他的心漸漸沒了浮躁，意外平靜。
寧霜疑惑地看過去，“你們在看什麽？”
“沒什麽，就是一片綠化，很漂亮。”周進笑答。
何冬靈不由附和，“樓下的月季開的很漂亮，那都是單老師的功勞，她每天都會給這些花澆水，真的很有耐心。”
寧霜略有感慨，現在的确很少有人會一直專注且耐心地幹一件事。
張柯看向何冬靈，“廖茂華在學校跟誰有過矛盾嗎？”
何冬靈垂頭仔細地想了想，随後問向鄭老師，“鄭老師，你知道廖主任跟誰有過矛盾嗎？”
“我怎麽知道他的事？”鄭老師冷哼道。
寧霜走到他桌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好像很讨厭他。”
鄭老師一時語噎，拍桌起身，“警官，我可沒殺他！你別給我亂扣帽子！”
“我說你殺他了嗎？”寧霜目光下移，看到教案上的名字，冷笑一聲，“鄭海峰老師，麻煩你好好想想，他跟誰有過矛盾。”
周進不免唏噓一聲，寧警官的氣場實在有點大，他都不敢輕易開口說話。
“我…”鄭海峰額邊油然生出些許冷汗，他的視線開始閃躲起來，“我…何麗！我之前看到她跟廖茂華在吵架！”
“何麗？”張柯接着問，“她現在在哪兒？”
何冬靈連忙開口，“何老師這會兒在上課，就在高二八班。”
“何麗來六中多久了？”寧霜順勢問道。
“她跟我差不多同一時間來的，但是她比較厲害，還不到一年就轉正了，而我…”何冬靈哀嘆一聲，“還得再考核一年…”
張柯不免安慰一句，“慢慢來。”
“嗯…”
莫小冷走到鄭海峰面前，他被這個女生看得心下一怔，喉結緊張地吞咽，“你…你要幹什麽？”
“他死了，你很輕松。”
此話一出，他們當即一驚，鄭海峰當即氣極了，“你胡說什麽！”
周進幾步上前，将莫小冷往自己身後拉遠幾分，“小冷…”
“他在這裏待了多久？”
鄭海峰繃着臉坐回位子，“不知道！他比我們來的都早，你們想知道就去問主任！”
“後山鬧鬼。”
他們一愣，尤其是何冬靈害怕的縮着肩膀，“聽說有人聽到後山大半夜的傳來鬼叫聲。”
“誰說的？”張柯蹙眉而問。
何冬靈緩緩搖頭，“不知道…後山鬧鬼的事傳開很久了，學校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鄭海峰的辦公桌在哪兒？”張柯又問。
聞言，何冬靈指向最前方的一處桌子，“就是那個。”
寧霜走過去，仔細打量了下桌面，除了一個相框，一個玻璃保溫杯和一個盆栽再無其他，工作資料應該都被學校拿走了。
“他一個副主任怎麽還坐這裏？”寧霜感到一絲奇怪。
鄭海峰輕嗤一聲，“只是個副主任而已，又不是什麽正主任，學校哪有多餘的房間給他。”
寧霜看向何冬靈，只見她略有為難地抿着唇，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猶豫幾秒，何冬靈走到她身邊，貼近耳旁低語，“我聽說崗位晉升的時候，鄭老師和廖主任都在晉升副主任，但後來因為鄭老師的材料不足就沒競選上，所以才…”
寧霜睨她一眼，随後冷色對鄭海峰說：“近期不要離開陵市，之後我們還會再來。”
辦公室門口，寧霜問向兩人，“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周進撓了撓頭，“我聽她的。”
“那我們去跟那個什麽主任了解下情況，你們別亂跑。”張柯說。
“我們又不是小孩了。”周進咕哝道。
張柯拍了下他的肩膀，貼到他耳旁低語，“我是讓你看好你的“老板”。”
聞言，周進不禁白他一眼。
有必要嗎…
等到他們走後，周進問向旁側的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不好意思，可以讓一下嗎？”
旁邊走來一個穿淡綠色連衣裙的老師，三十多歲，皮膚保養的很不錯，面容恬淡，手上拿着澆花的噴水壺，正是他們方才從窗下看到的女人。
他連忙拉着莫小冷往邊上移了幾分，“抱歉。”
女老師輕輕點了下頭，便走進辦公室。
過了一會兒，辦公室裏傳來何冬靈的聲音，“單老師你澆花回來啦。”
“嗯。”
“你還真有耐心，每天準時給樓下的花花草草澆水。”
“還好，總要有人去澆的。”
“诶你的手受傷了嗎？”何冬靈拿出櫃子裏的碘酒，“別只貼個創口貼，要上藥才行。”
單老師輕輕搖頭，“何老師不用了，我在家已經上過藥了。”
“那就好。”
周進收回視線，卻發現莫小冷早已走遠，他急忙跑上前，“你要去哪兒？去找教導主任嗎？”
昨天因為教導主任不在，他們沒機會去詢問，不過今天應該有空。
沒有回答，他也差不多習慣了她的沉默，只好無奈的跟在她身邊。
教導處，周進正巧碰到剛出來的寧霜和張柯，看來他們已經詢問完了。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張柯疑道。
周進略壓低聲音，“有事想來問問教導主任。”
莫小冷徑直走進去，寧霜瞧見了也跟着進去，“一起吧。”
“你…是哪個班的？有什麽事嗎？”教導主任看到剛走又來的兩名警官很是驚詫，“兩位警官，還有什麽事嗎？”
教導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典型的地中海，泛着灰白的頭發，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與他嚴謹的氣質很襯。
“後山實驗樓火災。”
莫小冷輕淡淡的話飄進教導主任耳中，他不由皺緊眉頭，“這位同學，你是哪個班的？現在不能去後山！”
“麻煩你回答她的問題。”寧霜走到她旁邊。
教導主任一頓，而後來回掃視他們，倏而嘆出一口氣，“後山那座舊實驗樓在十九年前因為一個老師的實驗失誤造成了火災，他也在那場火災中去世了。”
周進上前一步，“那位老師叫什麽？”
“他跟這個案子有關？”教導主任疑道。
張柯邊寫邊記錄，“別管這麽多，你如實說就行。”
“方平明，十九年前他剛來學校不久，還是個化學實習老師。”教導主任猶思片刻，他忽而起身走到側邊的櫃子旁翻找起來，“我記得他當年是跟廖茂華一同進來的。”
尋了良久，他終于在櫃子角落找到一本邊緣泛舊黃的檔案袋，“這個就是廖茂華當年來我們學校的記錄，上面還有幾個是跟他同一批來的老師。”
翻開檔案袋，裏面都是些手寫記錄，還有一張不算太清晰的照片，但足以看清面容。
“這個應該就是廖茂華。”
張柯指着中間的一個年輕男人，廖茂華年輕時生的還算俊秀，斯斯文文，唇邊漾着淺笑。
教導主任指向廖茂華左邊的男人，“這個就是方平明，當年跟廖茂華的交情好像還不錯，可惜了…他也是一個很有資質的老師。”
莫小冷輕瞥一眼照片，看向教導主任，“後山鬧鬼是什麽時候傳出去的？”
“十九年前吧…”教導主任有些惘然，“當年火災之後，就陸續傳出鬧鬼的事，那之後實驗樓就荒廢了。”
“為什麽不拆掉？”寧霜不由問道。
“這是學校的意思，那棟樓跟學校是同一時間修建起來的，有特殊意義，所以就讓它一直留在那兒了。”
張柯冷笑兩聲，卻不語。
現在的确有特殊意義了。
寧霜拿起檔案袋，對教導主任說：“這個檔案我們需要拿回去，希望你能配合。”
“一定配合，你們還需要什麽盡管開口，就是希望…”教導主任輕笑兩聲，眼裏也多了絲請求，“別把廖主任的事公布出去，這對學校…我怕給學生們造成恐慌。”
“你放心，我們不會大張旗鼓。”寧霜冷淡地睨他一眼。
走出教導處，周進問向他們，“你們問出什麽事了？”
張柯神色微凝，“先跟秦隊他們彙合，一起說。”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