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語之泣(2)
校門口,保安室。
“這就是9月19號晚上的所有錄像了。”一個還算年輕的保安,看着顯示器裏的畫面說。
周進沖他輕點頭,“謝謝了。”
“沒事,能幫到你們就好。”
保安撓着頭,雖然看上去有三十多歲了,卻笑的有些憨直,跟趙叔穿着一樣的深色保安服,胸口挂着對講機,利落的短靴,只不過上面染着些泥巴。
“學校有後門嗎?”莫小冷雙手插在衣兜裏,靜靜地看着顯示屏中模糊的畫面。
“有一個,就在新實驗樓後邊,但是被鎖住了。”
門口走進一個人,是昨天的保安。
小保安看到他連忙叫道:“趙叔,你來啦。”
趙叔臉上挂着笑容,“小鞏啊,別看他們這麽小,那可是警察,要好好回答他們的問題。”
“我知道。”小鞏輕輕地笑了下。
“後門鑰匙在哪兒?”莫小冷問。
趙叔微擡頭想了幾秒,“後門不歸我們管,因為那裏離實驗樓比較近,鑰匙應該在高主任哪兒。”
“高主任在哪兒?”周進又問。
“他好像…一般都在實驗樓裏做實驗。”
莫小冷望向他們,“19號晚上22:30後,誰出過學校?”
小鞏搖了搖頭,“除了兩個做清潔的大姐沒看到誰離開過。”
周進暗自嘆息,這正是攝像頭的內容。
校門口的攝像頭離大門很近,拍的很清晰,不過有個弊端就是視野較小,拍不到兩旁。
“那晚誰在守夜?”她又問。
趙叔微上前一步,思索道:“我們是換班制,那天小鞏和小陳值白班,我值夜班,大概晚上差不多十點半的樣子我就來跟他們換班了。”
“那個小陳呢?”周進掃了一圈保安室,除了他們兩個就沒其他保安了。
“他昨晚…算是值夜班吧,剛回去補覺。”小鞏關掉錄像,看着趙叔有些擔心,“趙叔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看着呢,晚上陳銘會來的。”
“怎麽?”趙叔不滿地睨他一眼,眼底卻是帶着絲笑意,“嫌棄我年紀大?身體不行?”
小鞏有些無措地撓了撓頭,“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小子。”趙叔輕捶了下他的胸膛,慈愛的笑着。
莫小冷看向趙叔,眼波平穩如死潭,“交班後你一直在這裏?”
趙叔小愣一下,嘴角褶皺的皮膚緩緩向上拉,“小姑娘,我那晚一直在這裏,還跟小鞏小陳他們聊了會兒天,聊的還挺久的,差不多有半個小時吧。”
小鞏連忙點頭,“對,我記得那晚陳銘因為實在太困了就沒回去,還在這裏睡了一夜。”
“這個陳銘今天會來嗎?”周進問。
小鞏輕搖頭,“他今天休息,明早才會來。”
周進看向旁邊的人,而後對他們笑道:“謝謝,我們就先走了。”
“沒事。”
出了保安室,還未等周進詢問接下來的行程,莫小冷便以行動告知。
他無奈,只好跟着她向學校裏走去。
看着眼前的三層樓,周進微訝。
“來這裏幹什麽?”
正樓前寫着“實驗樓”三個字,這裏較為幽靜,雖不及後山的僻靜,但這裏應該除了平時上課外就沒人來過了。
她沒有進樓,而是繞過旁邊走向樓後。
一扇鐵門,挂着爬山虎,鐵鎖上染着斑斑紅鏽。
周進仰頭看着四米多高的鐵栅門,輕嘆,“這裏真的被鎖上了。”
“被打開過。”
“嗯?!”周進驚詫地看着她,“這…你怎麽看出來的?”
莫小冷的視線下垂,盯着鐵門下方,“鎖邊有新擦痕,下面有鐵鏽,是打開時落下的。”
周進上前仔細觀察,發現的确如她所說,鐵鎖上有擦痕,下面也有一些散落的鐵鏽。
“那兇手很可能就是從這裏進來或出去的?”
“鑰匙。”
聞言,周進看向這棟實驗樓,“我們去問問這個高主任吧。”
顧名思義,實驗樓就是生物,化學和物理的實操樓,經過詢問樓下的一個老師,他們得知這個高主任是化學老師,幾乎都蹲在三樓做實驗。
三樓,很安靜,微風拂過帶着清新的芳草香,伴随着一絲刺鼻的化學藥品味。
“你們是哪個班的?今天這裏沒有課,別來這裏玩。”
身後傳來微冷的訓斥聲,周進略窘的轉身看去,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人,面容清隽而嚴肅,帶着一副銀邊眼鏡,穿着白大褂,手裏還端着一些化學儀器。
周進連忙掏出警察證,“我們有事想要問一下高主任。”
男人微楞,神色并無太大變化。
“你們找我什麽事?”
這下換周進吃驚了,他原以為高主任是個地中海的中年老男人,誰知道竟然這麽年輕。
“學校後門的鑰匙是你保管嗎?”周進問。
高主任點了下頭,随後端着儀器走進旁邊的實驗室,“是我保管,不過上一周被偷了。”
周進驚道:“被偷了?!”
“對,那天中午我吃完飯回來就發現鑰匙不見了。”高主任拿出抽屜裏的一大串鑰匙遞給他,“這上面是這棟實驗樓所有房間的鑰匙,最左邊上的是我剛配的後門鑰匙。”
“這裏有攝像頭,你沒查看是誰偷的嗎?”周進略感困惑。
高主任收回他手中的鑰匙,放進抽屜裏,“很不巧,那天中午學校停電,沒有拍到什麽。”
“你不追究?”
“就是個後門鑰匙,只要他偷的不是我實驗室的。”
高主任語氣冷淡,目光清涼。
周進舔了舔幹澀的唇,而後正色道:“你跟廖茂華熟悉嗎?”
“不熟。”
他一時啞然,這是第二個能讓他這般語噎的人了。
“舊實驗樓什麽時候荒廢的?”
身後傳來一道極輕的詢問,如這裏的冷風般平淡。
高主任微頓,看向周進身後的女生,那雙空洞的眼睛讓他心一顫。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據我老師說十九年前那裏發生過火災,死了一個老師,所以就荒廢了。”
周進追問道:“死去的那個老師叫什麽?”
“不知道,你們可以去問教導主任,他那裏應該有學校歷年的事跡。”
“多謝。”
周進走出實驗室之際,特意瞥了眼門口的挂本,上面寫着實驗記錄時間,以及這個高主任的名字,高人博。
他可一點都不博愛,冷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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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點,警察局。
經過一下午的搜查,死者廖茂華的信息他們大致也了解了。
寧霜敲着桌面,眉眼間憂愁不散,“廖茂華,41歲,教務處副主任,也是一個資深的數學老師。我問過廖茂華的同事,他這個人很和氣也愛跟他們開玩笑,跟人沒什麽矛盾。下了晚自習後基本上會在辦公室再工作半個小時左右,一般都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
“我查看過學校的攝像頭,9月19號臨近22:15,的确拍到他離開辦公室,但他下樓離開走廊後就再沒拍到過。”張柯坐靠在椅子上,神色微凝,“這學校晚自習21:30結束,大概22:00基本上都走光了,我仔細看過,去往後山的路上沒有安裝攝像頭。”
秦泷的食指敲了敲資料,“有拍到其他人嗎?”
張柯緊着眉搖頭,“除了在樓裏做清潔的兩個阿姨,什麽都沒拍到,我看過錄像,在廖茂華的死亡時間裏她們還在教學樓裏打掃。”
空氣頓時沉靜下來,只有頭頂的風扇發出“噗噗”的搖動聲。
徐懷一遞給他們幾張照片,“這是我在案發現場拍的幾組鞋印,已經拿去恢複鑒定了,但它被破壞的很嚴重,可能恢複不了。”
“找到兇器了嗎?”寧霜問。
徐懷一輕搖頭,“沒有,現場被兇手清理的很幹淨,除了這些模糊的腳印什麽都沒留下。”
“廖茂華的手機裏也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是一些工作上的內容。”張柯道。
一聲重嘆,氣氛很是沉抑。
秦泷擡眼盯向桌尾的人,“你有什麽發現?”
衆人應聲看去,只見她淡淡地擡眼,眼底還是那般寂靜無紋。
“複仇。”
秦泷冷嗤一聲,這誰都看的出來。
“兇手憎恨死者,是他身邊熟悉的人。”她淡淡地說:“仔細查死者的人際關系,他并非他們口中的模樣。”
寧霜微頓,緊眉追問,“你現在能側寫嗎?”
“不行。”
此話一出,周進先行疑惑,“為什麽?”
“矛盾。”
沉靜片響,秦泷斂眉開口,“怎麽說?”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緘默一會兒,秦泷看向寧霜和張柯,“你們明天再去學校仔細詢問一番。”
“好。”
他又望向一旁的徐懷一,“你跟我去廖茂華的家裏。”
徐懷一認命的點頭,“…是。”
他掃視一下莫小冷和周進,眉目冷沉,“不管你怎麽查案子,但別給我惹事。”
周進略有不快地觑他一眼,瞧見她還是不痛不快,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模樣,心中自是一聲嘆息。
怎麽就不會生氣呢?
臨時會議結束,他們各自去追查線索,而周進則是認命的跟她走進解剖室。
章法醫正在解剖屍體,他忍着惡心偷瞄一眼,這一眼卻吓得他差點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嘔…”
他捂住嘴別過視線,就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吐出來。
此時屍體沒有蓋白布,肚子上的傷口血淋淋的,還能看清裏面的髒器,一根腸子還平躺在旁邊,而下.體…更是難以形容的稀碎。
莫小冷若無其事地走到屍體旁邊,看着屍體左胸上的刀口,“兩次刺入,沒有刺進心髒。”
聞言,章顯也看向那處最深的傷口,“這裏的确被利刃刺入過兩次,第一次較輕,第二次很深。”
“矛盾。”
“的确很矛盾。”章顯撫摸着那處傷口,“這裏并不致死,不管死者最後是被缢死還是流血過多而亡…他都逃不了。”
“等待死亡。”
章顯暗暗點頭,“這比直接殺死他更折磨,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頭部。”
他微楞,随後指着死者頭部左側的一塊極淡的傷,“死者死前頭部遭受過重擊,但并不致死。”
“死前多久?”
章顯仔細查看傷勢片刻,而後說:“目前我只能告訴你,大概是在24小時內。”
她看向屍體稀爛的下.體,過了片響說:“死前傷。”
“對,這是在死者還留有一口氣時,反複敲打造成的。”章顯凝聲道。
周進渾身一緊,他們這如家常般的對話,他實在插不上嘴。
她繼而看向旁邊的腸子,上面還凝結着血絲,頂端打着一個很緊的死結。
章顯留意到她的視線,指向腸子,“死者肚子上的傷也是死前所為,缢死他的正是他的腸子,終究快了血流速度一步。”
周進終是忍不住了,他沖出解剖室,撐着牆彎身幹嘔起來。
“嘔…”
過了兩分鐘,他心裏總算好受一點,恰巧莫小冷也走了出來。
他略有窘迫,臉上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雲,“咳…我們現在去哪兒?”
“我餓了。”
“……”
他愣住,澀然地扯開嘴,“好…我去給你買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