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語之泣(8)
吃飽喝足後,周進便跟着莫小冷回到了警察局。
特案組,他放着錄像,眼皮變得愈發沉重,安靜的房間裏,只有屏幕上傳來的細小雜聲。
他使勁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氣,“我們不是已經看過了嗎?這上面有什麽奇怪的嗎?”
沒有回話,電扇依然“噗噗”響動。
錄像結束,周進猶豫地點向重播鍵,“還要再看一遍嗎?”
“沒有離開。”
輕淡淡的一句話,惹得周進更加摸不着頭腦。
“什麽沒有離開?”
“單清雙。”
周進愣住,這個名字他并未聽過,不過卻覺得好像在哪兒看見過…
“值日表!”
他赫然想起第一次去辦公室時,門邊的那張值日表,雖然當時只是好奇的看了下,但上面好像是有這個名字,而且單姓很難見,他還特意多看一眼。
而且上面只有一個人姓單,也正是何冬靈口中的那位愛花的女老師。
“你是說錄像上沒有拍到單老師離開?”周進急忙問。
莫小冷點開錄像,将進度條拉倒19號晚上的21:53,當時單清雙走出辦公室,走到一樓時已經21:59,人流中她漸漸往另一邊小道走去,逐漸消失于視野,沒再出現過。
在這麽多身影中,她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于屏幕。
周進轉換錄像,仔細看着校門的攝像,自晚自習下課後,許多師生一湧而出,密密麻麻的人影看的他眼睛發花,不過他目光依舊專注。
錄像結束,周進面色頗凝,“她走的不是廖茂華離開的那條路,而且是相反的。”
“離後門很近。”
周進一愣,回想着學校的結構,單清雙下樓的方向的确離後門近些。
“你懷疑…”
“她偷了鑰匙。”
“就憑這些錄像,可能…”周進欲言又止。
“查單清雙實習前的信息。”
周進看向她淡然的側臉,蒼白瘦弱,他輕輕點頭,“好。”
既然是她想要的,那他就會盡全力幫她找到。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周進仍在電腦前奮鬥。而莫小冷方才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只是靜靜地站在窗邊,不知在看什麽,想什麽,精神高度集中下他都快忘記她的存在。
“累死了…這個賀瓊還真是有夠難查的。”
門外傳來徐懷一的抱怨,腳步聲逐漸逼近。
“別抱怨了,得趕緊告訴秦隊他們。”
張柯的嗓音逼到門口,他看到屋內的人先是一愣,而後一眼掃盡裏面,“秦隊和寧霜還沒有回來嗎?”
周進頭也沒擡一下,手上依舊飛快敲動鍵盤,“沒有,早上分開後就沒看到他們。”
“你在幹什麽?”
徐懷一走到周進身邊,看着電腦上亂飛的字母數字,他的眼都快花了。
“沒什麽,查點資料。”
張柯坐到他對面,觑了眼窗邊的人,“我先跟你說吧,這個賀瓊…”
“你們都回來了,正好。”
門口響起沉啞的嗓音,秦泷和寧霜一前一後走進來,坐到會議桌邊。
“賀瓊的案子查的怎麽樣?”秦泷問向張柯。
張柯眸光深沉,“就賀瓊住的那地方,可別指望什麽攝像頭,連人都很少路過,我們問過周圍還住着的幾戶,他們都沒看到什麽人來找過她。”
“賀瓊是一個月多前才回到陵市的,她之前一直跟父母居住在隔壁鄗市,我們也去詢問過她父母,她這個人很孤僻,沒有什麽朋友,也不喜歡外出,聽她爸媽說她好像也不信教,但沒事就喜歡摸她戴着的十字架。”徐懷補充道:“還有,她以前在陵市生活時住的房子就在西平街,離她現在的租屋還挺近,不過她以前那房子已經在拆了。”
“秦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我總覺得有點奇怪。”張柯驟然開口,神色凝重。
秦泷示意他一眼,“什麽奇怪?”
“我們去查了賀瓊以往的信息。”張柯不由瞟了眼窗邊的人,将資料放到桌上,“她以前曾在六中上過學…就在十九年前。”
“這麽巧?”寧霜的驚疑脫口而出。
徐懷一沖她猛點頭,“就是這麽巧,賀瓊十九年前剛好上高二,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轉學去了鄗市。”
“我們問過她父母,但他們說話遮遮掩掩,似乎有難言之隐。”張柯接着說。
寧霜抿着唇,思緒萬千,“這兩個案子難道有聯系?”
秦泷何嘗不是愁緒滿千,他看向寧霜,“你先跟他們說說我們的發現吧。”
“我們去副食店和修理廠查過,鄭海峰19號離開學校後,的确一直在那裏打牌。何麗樓下的保安證實她回家後沒再出去過,樓間攝像頭也沒拍到她離開,而她的男朋友那晚在修理廠加班,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寧霜姣好的面容上結着陰雲。
“那我們可以排除他們了。”張柯背靠轉椅,神态略疲地看着天花板。
寧霜接着說:“我們也去六中後門外邊看過,那裏沒有安裝攝像頭,最近的一個監控連那周圍數十米的都拍不到。”
“雖然不知道賀瓊是不是巧合,但我們不能放過一絲線索。”秦泷目光淩厲,“去查查賀瓊在六中時的記錄,以及她跟廖茂華之間是否有聯系。”
“查到了!”周進停下手,激動地擡頭看向他們,“我查到他們的聯系了。”
徐懷一不由驚疑,“你剛才是在查賀瓊?你怎麽知道…”
說到一半,他便恍然地看向窗邊的人。
“不,我查的不是賀瓊,是單清雙。”周進将電腦屏幕對準他們,“單清雙是六中的化學老師,她就是在六中念的高中,更巧的是十九年前她跟賀瓊是一個班的。”
他發現當年單清雙的班級上也有個叫賀瓊的,經過他們剛才這麽一說,他也确信這就是死去的賀瓊。
寧霜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倩眉一沉,“我記得那個教導主任說過,廖茂華是十九年前剛來的實習老師。”
“十九年前…”秦泷喃喃念道,募而偏頭望向窗邊被陰影籠罩的人,“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十九年前。”
張柯問向周進,“對了,你們怎麽會懷疑這個單清雙?”
“小冷懷疑她就是偷了後門鑰匙的人。”周進轉回電腦,調出錄像,“這是19號那晚的錄像,單清雙自從下樓後就沒再出現過,我們仔細看過校門的錄像,沒有她離開的畫面。”
徐懷一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頭不禁發疼,“這麽多師生出去,萬一你們看花眼了呢?”
周進一時語噎,他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看花眼,可她這麽篤定讓他不禁相信。
莫小冷走過來,淡淡一瞥,“将學校後門外搜索範圍擴大,她不是一個人。”
衆人齊齊看向她,寧霜不由發問,“你是說她有幫兇?”
“查跟單清雙近期走的很近的人。”莫小冷沒有回答她,繼續開口,“他們三人的關系在學校。”
張柯猶疑道:“你懷疑她是兇手?”
“她不是。”
“那你…”
“19號晚上除了兇手和死者,還有人去過。”莫小冷淡淡一視桌上賀瓊的照片,“他們互相認識,十九年前不止是火災那麽簡單。”
寧霜追問道:“你懷疑誰?”
“叩叩…”
正聚精會神的衆人,聽到敲門聲心中不免一跳,秦泷回頭看向門邊的人,“章顯。”
章顯揚了揚手中的報告,“賀瓊的屍檢報告。”
“有什麽新發現?”
“根據死者器官腐敗情況,她的死亡時間是在8月25號18:00-21:00之間,兇器上沒有留下任何指紋,也沒留下任何異常的組織血液。”章顯将報告放到桌上。
張柯摸着下巴,面色憂愁,“我們仔細搜索過,賀瓊的租屋裏,只有她自己的腳印指紋,兇手相當謹慎。”
“排查下房東8月25號的行蹤。”秦泷道。
他們不能放過一絲猜測。
“好。”
“我還沒有說完。”章顯翻開報告,指着其中一頁,看向側對面的莫小冷,“你說的沒錯,兇手是個左撇子。我仔細比對過兩具屍體上的傷口,刺入賀瓊左胸上的刀把偏左,但裏面刀尖偏右,刀口略下,與廖茂華肚子上的刀口以及身上的一些小刀傷,不管是力度還是傷口方向基本一致,都是用左手造成。”
周進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剛才去了解剖室。
張柯滿腹疑問,更多的是有點惱怒,“你既然一早就懷疑殺害賀瓊的兇手可能就是殺死廖茂華的人,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還讓我們饒了這麽大的圈子,結果又饒了回來!
“信息不足。”
“你…!”
張柯有些氣憤,可看到她這死寂沉沉的模樣,什麽怨氣都被噎下去了。
周進見氣氛有些緊張,嘴角勉強扯開一個弧度,“張哥,小冷當時可能…可能只是有些懷疑,還沒有證據。”
“只是猜測。”莫小冷淡淡一視,眼波沉靜。
她只是往自己認為最可能的方向尋找,邊走邊尋,路上也不會放過任何一條。
警察講究證據,而她不是警察。
“難怪…”張柯想起那天現場的話,一時恍然,“難怪那天你要我查賀瓊從出生起的所有信息。”
困擾周進的小疑問這時也解開了,賀瓊的檔案他不便查,而單清雙的卻在六中,也很容易就查到,他還以為她之前是沒想起他的專長呢。
“對了,這是方平明的資料,以及他家人的。”周進拿出前幾天查的資料,他覺得現在或許正是需要的時候。
徐懷一拿起資料看了看,“行啊你小子。”
“不是我…”
周進撓了撓頭,笑了笑也不再說話,但大家都深知。
莫小冷走到小黑板前,拿起筆寫下“十九年前”四個字。
“兇手男性,35-40歲,身高1.76-1.77m,左撇子,平時慣用右手,單身獨居,從小沒有受到過什麽關愛,因此非常渴望。身邊沒有什麽朋友,善于僞裝,有反社會心理傾向,熟悉學校及周邊環境,具有較強的反偵察能力,十九年前曾就讀于六中或身邊的人就讀過,當時遭受過巨大打擊。”
“反社會?”徐懷一擔心起來,“如果不盡快抓到他,他還會再殺人?”
這次,過了好幾秒莫小冷才開口,“不,他只想複仇。”
寧霜喃道:“複仇?”
空氣頓時沉抑下來,惟有“噗噗”的風扇聲。
“怎麽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門口響起一道沉笑聲,透着股嚴威。
“張局,你怎麽來了?”秦泷站起身。
張成毅背着手走進來,他在門口聽了有一會兒了,看到他們這般愁緒滿滿的樣子,唇角向上輕扯開一個笑,眉間卻漫着沉歷,“最近辛苦你們了,但我希望你們知道,作為警察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要抓到兇手,維護法律秩序,這是我們的職責,要對的起身上的這個警徽。”
“是,張局。”秦泷沖他們拍了下手,“破案方向已經明曉,不管花多少時間,問多少人,跑多少路,都得把他們之間的關系找出來,把兇手揪出來!”
“是!”
“張局,這兩個案子我想申請并案。”秦泷沉聲道。
“好。”
會散盡,他們便又去查案,而莫小冷被張成毅叫到了走廊一邊。
周進站在門邊看着距離八米多遠的兩人,聽不清在說什麽,但能看到張成毅對莫小冷的關心,眼神中透露出的疼愛。
張成毅看着她身上的深灰色風衣,心底自是哀嘆,“熱不熱?大熱天怎麽老愛穿這麽厚的衣服?”
莫小冷回視他,默而淡道:“不熱。”
他伸手替她整理好脖間微亂的紗巾,可瞥見隐露的肌膚,心頓時被緊揪住,“不圍也沒關系的。”
“你這孩子,話還是這麽少。”張成毅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多出去走走,玩一玩,不要把自己整天關在屋子裏,有什麽事就來找我。”
他總是在想,讓她進入特案組是不是一個錯誤…
“不用擔心。”
她語氣淡然,空洞的雙眸毫無光華。
他一愣,随即彎唇笑起來,可鼻尖卻有點發酸,“好…張叔叔不擔心。”
“對了。”張成毅瞧了眼不遠處站着的人,叮囑道:“要是他敢欺負你就告訴我,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莫小冷淡淡一瞥周進,卻不語。
周進被他們兩人看的奇怪,心下也不由緊張起來。
看我幹什麽?難道在說我?
她不會是在告狀吧…!
下一秒周進便打消掉這種猜測,他寧願相信秦始皇還活着,都不信她會做這種無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