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語之泣（9）

清晨08:10，六中校門。

“兇手還沒有抓到嗎？”

趙叔站在校門口邊，看着走來的三人，面露憂色。

秦泷輕瞥他一眼，并未回話，反而問道：“我記得你說過，你來這裏二十二年了。”

“是啊…時間一晃就過了。”趙叔頗有感慨。

“十九年前的火災，誰當時第一個發現的？你還記得嗎？”秦泷問道。

趙叔皺着眉，微垂頭回想起來，良久他擡頭搖了搖，“過去太久了…我都六十好幾的人了，腦子不好使啦，當時很多人都跑過去，但是太晚了…那老師就那麽活生生的給燒死了…”

“今天陳銘休息嗎？”周進看着空蕩的保安室，随口而問。

“他今天上晚班，小鞏去修理東西了。”趙叔臉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秦泷對他們二人說：“走吧，別耽誤時間。”

周進輕點頭，只見莫小冷淡淡地看着趙叔不動，他覺得這樣實在有些不禮貌，于是拉起她的手腕對趙叔說：“趙叔，我們先走了。”

“诶慢點啊。”

十多分鐘後，教導處。

秦泷一出示警察證，教導主任有多配合就有多配合。

“十九年前的學生記錄還有嗎？”

教導主任微怔，思索兩秒他點頭道：“應該還在檔案室放着，就在新實驗樓旁邊的小樓裏，我這就去找，你們稍等很快的。”

“不用，我們一起去。”秦泷說。

“好…”教導主任笑着引路，“這樣也好，不會浪費你們的辦案時間。”

路上，秦泷邊走邊問，“關于十九年前的火災，你還記得多少？”

“我記得當時我也才來四五年吧…警察來調查過，後來證實是那個實習老師在做化學實驗的時候操作失誤，不小心打翻了酒精，那個時候實驗室也是剛成立，有很多安全隐患，誰知道…真就出現事故了。”回想起來，教導主任頗為悲慨。

這跟案宗上寫的無異，但十幾年前的案宗根本不完善，很多都沒有詳細記載。

秦泷又問，“還記得當時誰是第一個發現起火的？或者誰第一時間跑到那裏？”

這可把教導主任難住了，他抿緊唇陷入回憶中，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新實驗樓這邊。

教導主任嘆出一口氣，搖了搖頭，“這…過去這麽久誰還記得啊。”

“當年誰帶的方平明和廖茂華？”秦泷凝眉道。

“這個我倒是還記得，當年學校哪分什麽課啊，一個老師帶好幾個實習生，啥課都要會一點，就是教教他們怎麽上課，專業知識還是要自己去掌握的。”教導主任想了片刻，接着說：“這廖茂華和方平明應該都是…馬立澤老師帶的，他已經六十多了，早就退休啦。”

“他住在哪兒？”

“就在學校旁邊，以前的教職工宿舍樓裏，好像是四單元204吧，哪兒還沒拆遷呢。”教導主任指向左側，那裏的房子普遍偏舊。

前方忽然走來一個人，周進微訝，禮貌地朝來人笑了下，雖然對方根本沒拿他當回事。

“高主任你這是去哪兒啊？”教導主任笑問道。

高人博輕睨了眼另外三人，目光淡然，甚至帶點疏離感，“器材忘在教室了，我去拿一下。”

“這樣啊，去吧去吧。”教導主任忽而回頭，仔細叮囑，“高主任做實驗一定要安全謹慎，杜絕一切隐患啊。”

“我會注意的。”

“我知道你認真嚴謹，對你也放心，我就是話多…你別介意。”教導主任背着手笑了笑。

高人博淺淡地彎了下唇，“我知道，許主任我先走了。”

“诶，去忙吧。”看着高人博的清冷直挺的背影，教導主任眉間湧出幾絲贊許，“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主任，大有作為啊。”

秦泷輕咳兩聲，成功拉回教導主任的思緒。

“抱歉警官。”教導主任率先走進小樓，“就在這裏面。”

檔案室，裏面有些暗，雜亂的檔案袋随意堆在架子上，架子上積染着一層厚厚的灰塵，可以看出這裏鮮少有人來。

不過慶幸的是頭頂的燈還能亮，他們至少沒有視野上的麻煩。

教導主任扇了扇灰，“警官就在這裏面了，不過以前的東西都被一起丢在這裏，因為基本上沒人會來找，所以就沒整理過。”

秦泷斂了斂眉，沖他輕點頭，“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們可能要在這裏找一陣。”

“好，那我就先走了，有什麽事你們可以來找我。”

教導主任說完就溜走，他可不想再在這裏吃灰。

秦泷看着滿屋的淩亂，沖他倆揚了揚頭，“動手吧。”

聞言，周進心中自是不願的，但為了案子他只得無怨。

昨天開完會後，他們就分好任務，苦命的是他不能決定自己。

半個小時過去了，周進拿着檔案袋，活動着酸疼的脖子，他身上已經落了不少灰塵。

他面前已經疊放了滿滿兩堆檔案，都是他翻閱過且無用的，放下檔案他又拿起架子上的一個準備查看。

“找到了。”

秦泷略有興奮的嗓音傳來，他當即激動地快走過去。

檔案袋裏有十幾份資料，分別記錄着那屆各班的花名冊，還有一疊各班的畢業照留影。

“賀瓊跟單清雙是那屆1班的，她們從高一就在一個班，後來高二賀瓊轉學了。”秦泷尋出1班的畢業照，指着第一排第五個女生，“她就是單清雙。”

莫小冷拿過看了眼資料，随後将其遞還給秦泷，“少了兩個人。”

秦泷一愣，他接過資料細看起來，上面的确寫着高一42人，高二還是42人，但高三卻變成了40人。

他拿起畢業照翻向背後，上面并沒有名字但是有那屆的時間，随後将高一1班和高三1班的學生名字仔細核對，這并沒有花費他太多時間。

“其中一個是賀瓊，還有一個叫辛加葵。”秦泷将資料又仔細翻看一遍，“除了花名冊，沒有記錄賀瓊為什麽轉學，這還得問問當年知情的人。”

正在他們思考之際，教導主任走了進來。

“你們找到了嗎？”

秦泷将那屆1班的畢業照遞給教導主任，“當年是誰帶的1班的學生。”

教導主任拿起照片翻向後面，看到上面的時間，當即說：“還真巧，是馬立澤老師，他當年是1班的班主任。”

“廖茂華和方平明當年也教1班？”秦泷的嗓音略沉下。

“這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去問問馬老師。”

片刻，秦泷繼而問，“你知道賀瓊當年為什麽轉學嗎？”

“這…我也不大清楚。”

“辛加葵。”

淡淡的嗓音，似風一般輕。教導主任一怔，困惑地看着出聲的女生，一時呆愣住。

周進拿起資料，指着花名冊上的名字，“這個辛加葵從高二後也轉學了嗎？”

教導主任拿起花名冊，看着這個名字，眉間自有憂愁浮現。

“不是。”他擡頭看向他們，重嘆一聲，“她失蹤了，就在當年火災發生前的…好像是半個月前吧，她突然就失蹤了。”

秦泷沉下眉峰，“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可不是，她父母偶爾會來校門口張望，挺可憐的。”教導主任不禁搖頭嘆氣。

“她在哪兒失蹤的？”周進不禁問。

“這我哪兒知道啊，你們不是應該更清楚嗎？”教導主任略責笑道。

周進啞然，說的也是。

莫小冷的視線一一劃過每張照片，随後将資料遞給周進，“拿回去。”

秦泷沖教導主任說：“這些檔案我們得帶回去查查，你看方便嗎？”

“方便方便，你們想要什麽資料盡管拿。”

離開檔案室，秦泷打算直接去找馬立澤，而莫小冷也正有此意。

路過辦公室樓下的花壇，周進是真覺得這裏很美麗，花香四溢，鼻尖纏香，說不出的心靜清爽。

秦泷并打算賞花，而周進也是點到為止，可他看到旁側靜止不動的人，不由疑惑看去，只見對方視線朝上不是在看花。

他尋着視線望去，不由愣住，那裏是辦公室的窗戶，而此時正站着一個人。

單清雙。

她并沒有看向他們，而是看着這片月季花海發呆，面容帶着憂愁。倏地，視線相交，單清雙明顯被吓一跳，略有驚慌地離開。

“小冷她…”

“走。”

教師舊宿舍樓，204。

“叩叩…”

“你好馬立澤老師在嗎？”

“誰啊？”

“我們是警察，有些事想問你。”秦泷沉聲說。

大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略有白頭發的中老年男人，皮膚松弛泛皺，眼睛幹涸卻泛着精神氣。

“警察？”

男人警惕的只打開一角，語中還有懷疑。

秦泷掏出警察證，“你放心，如假包換。”

看到警徽，男人算是放下心來，打開大門請他們進去，“你們進來吧。”

屋子不算太大，典型的兩室一廳，但收拾的很整潔。

男人給他們倒了杯水，“警察同志，你們找我什麽事啊？”

秦泷也不跟他客套，直奔主題，“你還記得十九年前的火災嗎？”

馬立澤手上一頓，悲嘆起來，“那場火災很大…還死了一個老師。”

“能具體給我們說說嗎？”

“其他事我記不清了，但唯獨還記得那天實驗樓的大火，燒的好大的煙子，紅了半邊天…”馬立澤坐到沙發上嘆着氣，“死的那個老師當時是我的學生，叫方平明，剛來實習不久，很有資質，但…可惜啊。”

秦泷沉色道：“他當時跟誰有矛盾嗎？”

馬立澤搖了搖頭，“他很謙虛，不争不搶，對人也極好，哪有什麽矛盾。”馬立澤忽而又苦澀一笑，“就是有點愛待在實驗室裏，有時還會待到大半夜跟入了魔似的。”

“廖茂華呢？”

聞言，馬立澤一怔，眼底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緒。

“我聽說…他被人殺死了，是嗎？”

秦泷微點頭，“對，死在後山舊實驗樓旁。”

馬立澤霎時睜大眼睛，流露一抹驚恐之色，“他也死在那裏？！”

“你為什麽要說“也”？”周進疑惑地開口。

“那個地方不詳啊…”

秦泷的眸光沉了沉，“怎麽說？”

“在方平明被燒死前，那裏就傳來鬼叫聲，都說鬧鬼。”馬立澤搖着頭嘆道：“沒過多久方平明就死了，現在廖茂華也…唉。”

“鬼叫聲？”

周進有些抵觸這個詞，他向來不信這些。

“對啊，我曾聽到那裏傳來“嗒嗒”的聲響，但是一眼看去根本沒有人，我還叮囑過方平明別大晚上一個人待着那兒，他只笑笑說不信這些。”馬立澤搖頭輕笑，“我也不信這些，但總覺得大晚上有些瘆人。”

秦泷只笑了一下，他可不信這些牛鬼蛇神。

“廖茂華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馬立澤微擡頭細想，“怎麽說呢…就我帶他的那一年看，他不是一個如表面看上去那樣的人，他熱情善交談，但目标很明确也有野心，跟方平明不一樣，他很愛表現自己。”

“他們剛來學校的時候很年輕，都是二十二三歲的小夥子，很受女生們歡迎，尤其是廖茂華，他長得俊秀，上課也有趣，很多學生都喜歡上他的課。”想起往事，馬立澤忍不住笑了笑。

秦泷拿出1班的畢業照放到桌上，“你當年是這一屆的班主任對嗎？”

馬立澤拿起照片細細看起來，“對，我是這個班的班主任。”

“廖茂華和方平明也在這個班授課？”

“是啊，他們跟着我，肯定也是要去上課的。”馬立澤放下照片，眼裏還有些緬懷時光。

“賀瓊還記得嗎？”秦泷将賀瓊的照片放到桌上，“她在高二的時候轉學了。”

馬立澤拿起賀瓊的照片，想了良久才說：“是…這個女學生高二的時候是轉學了。”

“她為什麽轉學？”

“我記得…當時是她父母來辦的轉學手續，我問過但他們好像是說…要搬家了？”馬立澤回憶道。

“辛加葵呢？”

莫小冷突然開口，淡然的語氣讓馬立澤心下一震，他看向這個自進來後一直不語的女生，那雙空寂的眼睛，他的視線竟難以停留。

“辛加葵…”馬立澤放下照片，惘然道：“她失蹤了，一個好好的孩子突然就失蹤了…”

“她怎麽失蹤了？”周進不由問。

馬立澤苦悲的搖着頭，“不清楚，當初警察什麽也沒查到，聽說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她…辛加葵當年在班上學習很好，性格也開朗讨人喜歡，就是家裏條件有點不好，不過好在她刻苦努力，誰知道就這樣失蹤了…”

莫小冷看向他，“什麽時候失蹤的？”

“就是那年9月吧，我記得好像是在火災發生前半個月吧…那陣子發生了兩件大事，吓得學校都人心惶惶的。”馬立澤嘆道。

“誰跟賀瓊，辛加葵走的近？”莫小冷問。

馬立澤回想良久，“我記得她們倆就挺要好的，老是玩在一起，就像親姐妹似的。”

秦泷問：“她家在哪兒？”

“好像是…”馬立澤起身走到櫃前，翻翻倒到好一會兒，終于拿出一個表面積灰的筆記本，他翻開仔細尋找，“我看看啊…辛加葵當年住在西平街311號，賀瓊也是住在那邊的。”

“多謝，如果還想起什麽盡快聯系我們。”秦泷起身準備告辭。

“好好…請你們一定要抓到兇手。”

馬立澤眼裏多了分請求，幹枯的皺紋看上去是那麽凄涼。

走出舊宿舍樓，秦泷看向他們，“我去查辛加葵的案宗，你們去她家問問。”

周進點了點頭，“好。”

方向已逐漸明曉，十九年前的真相正在慢慢被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