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鼠游戲(9)

薄霧消散,縷縷涼光穿過陰翳的雲層,鋪在各個街道角落。

警局門口再次被記者堵住,數不清的照相機,閃光燈,狂拍不斷。

張成毅不得以出面,一一解答記者的問題,但對案子的細節只字不提,或然是記者覺得問不出什麽,顯得很不耐煩,也不再那麽咄咄逼人,但對警察标上很大的質疑。

整個上午,警局繁忙一片,不僅三組,其他暫無案子的刑偵組也來幫忙,二十三具屍體占據了整個法醫部門。

警務人員忙得忘了時間,即便肚子已經鬧成一片,手上的活仍沒有停下。

寧霜拿着一年內登記的失蹤人口名單,走進人來人往的技術部,進行人員核對。

屍體太多,确認身份需要時間,他們便先重點排查莫小冷所指認的白骨,以及符合其側寫的年輕女性屍體。

臨近響午,秦泷一臉陰雲的走進警局,若有所思,周身氣壓低得讓人不敢噓聲。

路過特案組,餘光觑見裏面坐着的兩人,他站在門口,眉眼冷厲,“陳雯對這個面具人的存在并不否認。”

一道冷聲陡然從背後傳來,吓得周進心裏一怵,莫小冷對上秦泷夾雜審視的黑目,神情淡然,像在等他的後話。

“也許,不止一人。”

聞此言,周進大感震愕。

“難道這背後真有一個犯罪組織?”

秦泷盯了她三秒,丢下一句便轉身邁向技術部。

“不無可能。”

回想起在監獄裏陳雯意味深長的笑容,她的話,秦泷心裏越來越沒底,也極度不安。

“我不清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個面具不止一個人有。”

不再深想,他将這團疑雲暫壓心底,全神貫注于那23具無名屍體。

下午三點即将過去,正上完廁所回來的周進,還沒邁進特案組,就聽到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回首一看,是張柯,滿臉汗漬,面色凝重且焦躁。

“秦隊呢?”

“在确認死者身份。”

張柯渴得水都沒來得及喝,掏出一張陌生男人的照片放到桌上,忙對莫小冷說:“新明醫院還真有個醫生失蹤了!他叫梁文亮,是神經內科的專家,據醫務人員反映,昨天一天他都沒去上班,他家裏人聯系不上今天上午已經報了警。”

周進猶疑地說:“他該不會…”

“跟你想的一樣,我看過他家小區的監控,在昨天,也就是2月20號早上八點,他出了小區去上班,但他的車開進一條處于監控死角的路後,車子就沒再出來過。我去找了,車子就停在路邊,沒有搏鬥的痕跡,他的錢包等物品都沒丢。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路上沒有岔路口,能進出那裏的只有兩個路口。”

“也是因為那條路比較偏,來往的車輛行人并不多,所以沒引起他們的懷疑。”

張柯将進出那條路的所有監控都拷貝下來了,如今在播放在他們眼前。

所有視頻都過了一遍,少時,莫小冷盯着畫面暫停的屏幕說:“第二段視頻8:04’36’,第四段視頻8:59’05’。”

聞聲,張柯照做,将兩段視頻的這兩個時間點分別暫停拉出來。

“這裏有什麽問題嗎?”周進疑道。

“進出這條路的車,時速在40-60km/h,時間為15-22.5min。”她指向暫停的畫面中,一輛正要開進去的灰色汽車,“它從8:04’36’進入,8:59’41’出來,停留時間55分。超過半個小時停留,兇手在此地設計将梁文亮綁上車。”

張柯不免點了一點頭,“我馬上帶人去查這輛車,幸好監控有拍到車牌號。”

話還沒說完,他又急忙忙地跑出去,開始新一輪調查。

特案組還沒安靜多久,一個小警員攜着一個沉重的消息慌張地跑來。

海都路的一家生鮮冷藏庫發現了一具屍體,案發地正處于地圖上被特別圈出的兩點之一。

正忙得焦頭爛額的秦泷,得知消息後,神色突變,想起張柯剛彙報不久的信息,臉上更是烏雲密布,帶着一隊人趕去現場。

還未走進去,周進已在門口感受到刺骨的寒氣,白氣彌漫在門邊,慢慢撲出來,被外面的熱氣融合。

他拿起冷庫工作人員遞來的防寒服,披在莫小冷背上,“快穿上,裏面很冷。”

說完,他又自己穿了一件,跟着秦泷他們一同走進去。

冷庫很大,但幾十個架子上擺放的食品卻很少,散落地堆放着一些生鮮,走了約兩分鐘,冷庫最裏面的一堆箱子處,圍了三四個偵查的技術警員,拿着相機、刷子等勘查工具。

他們走近,其中最裏面的一個箱子赫然塞着一具被凍得僵硬的男屍,他的眉毛、嘴唇、臉頰等都結滿了雪霜,雙手雙腳被膠布捆綁住,膚色呈現鮮紅色,更令人震悚的是,他的表情安詳,挂着淺淡的微笑。

章顯暫放下手頭的工作,跟着秦泷出了現場,而今正蹲在屍體旁檢查。

莫小冷彎下身,探向屍體後頸處,那裏有一處焦紅色的印子,“電擊。”

“這的确是電擊造成,死者全身凍僵,屍斑呈鮮紅色,屍僵還未顯現,皮膚有紅斑,初步判斷是被凍死,死亡時間在今天下午13:00-15:00。”

少焉,她俯身到死者面部,輕嗅幾秒,“乙/醚。”

聽此言,章顯也俯下身,留心聞了好一會兒,鼻尖的冰凍讓他的嗅覺遲鈍不少,“是有淡淡的刺激性氣味。”

秦泷暗暗點頭,“兇手讓死者一直處于昏迷中,是不想他出聲求救,在昏睡中被凍死。”

周進瞧見死者的臉,脫口說:“他就是失蹤的梁文亮,新明神經內科的醫生。”

在兩個小時前,張柯剛給他們看過照片。

秦泷沒說話,心中自是一股憂憤,終究是沒能及時找到梁文亮,他現下只願張柯他們能查到那輛可疑的灰色汽車。

莫小冷留意到死者左手無名指的痕跡,那裏曾佩戴過戒指,但如今不在。秦泷注意到她的視線,瞅到死者無名指上的印記,立時了然。

這恐怕也是兇手所為。

一個年輕的警察問詢完這裏的員工後,便跑進來彙報,“秦隊,發現屍體的是這裏的一個工作人員,他下午進來放貨,看到這邊的箱子堆得很亂,便想過來整理下,接着就發現了屍體。”

“據他們透露,這個冷庫比較老舊,設備基本上都老化了,位置也較偏僻,所以現在只是拿來儲藏一些銷售量不佳及快變質的生鮮。他們幾乎隔一天才進來查查貨,這裏的冷氣機偶爾會出現故障,今天淩晨到中午這裏就停電了,但因為這裏存放的生鮮并不好也不多,這種事時有發生,他們就沒管。”

小警員又添了句,“對了,這個冷庫的管理員說,冷庫鑰匙在三天前被他弄丢了,後來他又去配了把,也沒在意。”

秦泷擰住眉,對小警員說:“來幾個人把屍體運回警局,別被外面的記者拍到了。”

“是!”

還沒确定那23具屍體的身份,現在又添一具。

想到此,秦泷就頭疼得緊。

回到警局,還沒走到特案組門口,等候多時的朱仕武就迎了上去。

“秦隊,我有發現!”

秦泷眉梢一喜,忙道:“快說。”

“濉合路174號還住着的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婆婆說,她在這一年裏有好幾次都看到一個戴帽子的女人進出那棟樓,個子還挺高,老穿着黑色的運動服,頭發不怎麽長。這位老人家還以為是換了租客,據這老人說,有次她想搭話,但那人給她的感覺很不好,眼神冷冰冰的,又像是在對她笑,讓她很害怕,之後她就走了,此後再遇見就沒再打過招呼。”

“她還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嗎?”秦泷急問。

“她記得,還說那個眼神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有目擊者,這對案子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突破!

寧霜拿着幾張照片和資料跑過來,疲倦的面容卻噙着壓抑不住的欣喜,“我們核對了鋼板型號,那具屍體是詹富華。根據側寫,我們率先排查了3具比較符合的屍體,她們都是這一年裏被登記的失蹤人口,确定身份後,只有一個死者的信息符合。”

徐懷一将一張臉上挂着淡笑的女生照片遞給他們,“她叫喬薇,24歲,陵市本市人,她是個孤兒,成年後就從孤兒院搬出來,于去年12月30號備案失蹤。她沒有什麽朋友,報案的還是她的房東,因為房租是一年付清,平時房東也很少去看。在去年12月初,房東在手機上問她是否還繼續租,由于遲遲沒有收到回信,他便上門去找她,開門就是一股很濃的黴臭味,灰塵也積了很多,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于是報了警。

“喬薇的死因是肋骨斷裂刺進脾髒,死亡時間在去年4月15號-4月30號,遠早于她的失蹤時間。”

“将照片拿給死者的房東确認。”秦泷将視野從照片轉移到莫小冷身上,“按照你的推理,兇手會假冒死者的身份在外活動,這給了她很好的身份隐蔽。”

“還有濉合路的目擊者。”莫小冷忽而說。

秦泷微斂眼睑,瞳色瞬間一變,“你認為兇手…她甚至連死者的臉也假借了?”

“幾分相似足夠。”

徐懷一已經帶着照片和朱仕武一同去找喬薇的房東,及那位高齡鄰居确認,寧霜聽聞張柯的發現後,暗暗祈禱。

希望張柯那邊能有所發現。

秦泷側眼平視周進,“現在警局抽不出人手,你幫忙查一下喬薇從去年4月到現在的所有消費、通訊記錄。”

“沒問題。”

就當他們準備重新回技術部時,張柯着急忙慌的汗臉映入瞳孔,來不及喘息,他将一疊現場勘驗的照片和資料遞給四人。

“那輛灰色汽車找到了。”張柯趁間隙緩了兩口氣,潤了潤幹結到喉嚨繼續說:“這輛車就停在滄河路48號的街邊,街頭三百米處有個攝像頭,可惜的是沒有拍到車主。我們調查了這輛車的所有行跡,在今天4:34左右,這輛車去過梁文亮陳屍的那間冷藏庫,大概在5:07車子離開。”

梁文亮死于冷庫的事,張柯也第一時間得知,更是下定決心要找到那輛灰色汽車。

“車子離開後,在城裏繞了一圈,在今天早上8:42開進滄河路就沒再出來。滄河路地段比較繁華,早上八九點是早班高峰期,路上的車和人尤為多,別說人了,根本沒人注意過那輛車。”張柯愁嘆道。

秦泷問:“車裏有什麽發現?”

“沒有,那輛車太幹淨了,連方向盤上都沒有留下一點指紋。”張柯取出其中一張攝像頭拍得還算清晰的照片,相片中一個戴帽和口罩的人正偏頭看路,“注意看她的左眼角,稍往下一點似乎有條拇指長細的疤痕。”

莫小冷淡淡一撇,“燒傷。”

“這輛車的車主是個男人,叫魏源,39歲,一家小企業的經理,在今年1月10號失蹤。”張柯補充了句。

寧霜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恍然間,她猛地揚起頭,“魏源!在找到的那袋死者遺物中,有一個錢包,裏面的有張發票,上面的收款人就叫魏源。”

張柯已有了結果,“這麽看來,這個魏源就是那23具屍體之一。”

氣氛不覺沉寂下來,法醫組和其他同事正不知疲累的在查明死者身份,而兇手又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動聲息的殺了一人。

召集各組的隊長及一些同事回到特案組,開始條分縷析,将整個案子重新梳理。

“先不談卡片連環案和理大謀殺案,眼前這個案子兇手已經開始露出馬腳。”秦泷将受害者的照片都貼在了畫板上,“這幾名受害者之間并不相識,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去過新明醫院,這也是兇手選定受害者的地方。”

易中陵等人看過之前的報告,對此并無太大疑慮。

“從這張照片可以看出兇手左眼角有道疤,這也是我們追兇的有力根據。”秦泷将陵市地圖貼在畫板上,用紅筆着力圈出五邊剩餘的一角,“現在确信,兇手是圍繞新明行兇,這五點連起來正好是個五邊形,而這角也是兇手接下來的殺人之地。”

二組隊長指向紅筆所圈之處,“這是凰岸街、龍角路交彙地,處于陵市中心,四周高樓大廈,車、人都很多,這麽繁華的地方不好鎖定兇手究竟會在哪裏行兇。

“還有兇手的下一個目标,每天去過新明的人起碼也有幾百上千人,太多了,如同大海撈針,而且距離明天沒多少時間了。”另一名警察說。

“今晚兇手就會直播,不過這種等着兇手宣告殺人預言還真他娘的憋屈!”二組隊長一拳頭重重捶在桌上。

秦泷掃他兩眼,揚手稍微安撫了下,“行了老楊,大家心裏誰不氣,眼下捉到兇手要緊。”

易中陵瞟了一下牆角安靜坐着的女孩,凝望着地圖問:“這會是兇手最後一次殺人嗎?”

沒人解答,在抓到兇手之前誰也不能保證。

這等兇狠殘忍的兇手,衆人心中雖是萬般祈願,但也絕不相信她會就此罷手,也絕不能讓其逍遙法外。

“秦隊!”

徐懷一和朱仕武先後跨進門,“跟那房東确認過了,喬薇的确在他那兒租了一年的房子,12月底就是他報的案,信息屬實。”

朱仕武用手背擦去額頭上宛如黃豆大小的汗珠,“那位老婆婆雖是個遠視眼,但她很确定喬薇就是她看到的那個出入院子的女人。據她回憶,那個女人在轉身離開的時候,她模模糊糊的是有看到眼角有塊褐色的疤痕。”

剛走進來的張成毅聽到話,嚴色下令,“先以這名受害者的樣子為模版,在眼角之處畫上與兇手相同的傷疤,即刻起全城通緝!”

“是!”

朱仕武和徐懷一又趕忙跑出去,準備通緝令的事項,張柯怕他們不知道傷疤細節,于是沖張成毅打了個報告便跟着出去。

張成毅一直十分關注這個案子,每項彙報都實時跟進,他往前走了兩步,目光一一掠過會議室的數人,最終停在地圖上。

“秦泷,你帶兩隊人先去下一個作案點部署,做好僞裝,不要引起群衆的恐慌。”

“是,張局。”

等到秦泷等人剛踏出特案組不到一分鐘,章顯便拿着梁文亮的加急驗屍報告過來,看到張成毅,他稍微一愣,很快将結果告知。

“死者陰囊皺縮,左心血呈鮮紅色,右心血呈暗紅色,胃結膜有斑點狀出血,腹腔神經節充血,胃內容物和血液中沒有毒物反應。簡單說,死者确是被凍死。”章顯将報告交給張成毅,接着啓唇說:“死亡時間在13:00-13:40,除了手腕腳腕處有捆痕,死者小腿直後骶骨之間有輕微擦傷,是被拖拽致使。”

章顯頓了會兒,繼續彙報,“死者口鼻中的确含有乙/醚,後頸處的焦痕是電擊導致,于死前24-30小時造成。”

張成毅細細地看完報告,随後将其遞給莫小冷,“這是不想讓死者中途醒來求救啊。”

一目十行,莫小冷極快地覽盡驗屍報告,随手放到了桌上。

“章顯,你接着去忙吧,解剖室還有那麽多具屍體需要你們确認身份。”張成毅斂眉掃向周進,神情肅穆而憂慮,“小周同志,你也去幫一下吧,目前警局需要你這樣的技術人才。”

周進愣了兩秒,緩慢地點下腦袋,“好…”

秦泷是有交給他任務,但此刻他明白,張成毅是想故意支開他們,與莫小冷單獨談話。

臨走之時,他最後瞟一眼屋內的兩人,帶着疑惑與憂慮同章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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