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林秋從黎州城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只瀕死的小貓。

常久看到小貓的第一眼,就知道它快死了,它的生命已所剩無幾,流失得差不多了。

小貓毛都沒長齊,看樣子才出生沒多久,雖然髒兮兮的但還是能看得出來它渾身都包裹着胎裏自帶的粉嫩。小貓的眼睛緊緊閉着,半天沒發出一點聲音,要不是心髒那點微弱的跳動以及還柔軟的身體,常久幾乎要認為它已經死了。

林秋用一塊幹淨的布小心地包裹着它,和常久解釋:“貓媽媽被野狗咬死了,那窩小貓都被黃皮子叼走了,就剩這只了,我就把它帶回來了,不知道能不能把它救活。”

常久搖了搖頭:“它才出生,便有油盡燈枯之狀了。”

林秋發愁地看了它一眼,“可是它還這麽小…”

常久安慰她:“命數如此。”

林秋咬了咬嘴唇,将它往常久懷裏一送,聲音中透露着堅定:“你先給它捂捂熱,我去劉大嬸家中讨點羊奶。”

常久被迫接了這小貓,感受到了手中的柔軟,這脆弱的小生命讓他松松托着,不敢多用一點力氣。常久問道:“可是它快死了,你又何必費這些功夫,也許它都撐不到你回來。”

林秋從屋子裏取出了裝羊奶的器物,語氣中帶了些不管不顧的固執:“它只是快死了,但是它還沒有死,那我就得救它啊,現在只有我們可以救它了,貓媽媽已經死了,你指望誰去庇護它呢?它确實命不好,生下來就沒了媽媽,但既然遇到了我,那它便還有一線生機,還有挽回的可能,我總得試一試。”

說着,林秋便頭也不回地跑下山了。

常久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靜默了好一會,才捧着小貓躺回棺材裏,而後解開外衫,将手中的柔弱小貓輕輕送入懷中,以自己的體溫來暖着它,一只手以極輕柔的力道揉捏着小貓的軀體。

“小家夥,若是你真能撐到她取到羊奶回來,我便救你,好不好。”

林秋回來時,茅草屋四下都無人,她便回頭來到了常久的棺材前,放下手中的羊奶,半跪下來。面前的棺材只留了一條縫,她用力拉開,只見常久枕着一只手側卧在其中,被子拉到胸前的位置,那小貓露出了半個頭,常久正不停地揉着它給它傳遞體溫。

見棺材被拉開,常久眯着的眼睛睜開了,看見了微喘着氣的林秋,“你回來了,讨到了麽?”

林秋點點頭,問他:“還活着嗎?”

常久感受了一下手中的小家夥,不禁閉上眼睛笑了,“好頑強的小家夥,真讓它等到你了。”

林秋将羊奶遞給常久,從屋子裏又取了小湯匙當作喂奶的工具。

常久愣住:“我來喂?”

林秋催促他道:“這裏面挺好的,擋風,好不容易捂熱了別讓它又涼了。”

常久無奈道:“怎麽喂?我也沒經驗啊。”

林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試探着說:“就…放到它面前?哎!我也沒經驗啊!”

常久:“……”

死馬當活馬醫吧,不過小家夥很是争氣,捂了一陣子竟然張嘴出聲了,一出聲就代表它的生命又回來了不少。常久将湯匙放到它嘴邊,輕輕地捏開它的嘴,小貓便帶着些掙紮吐出舌頭,掃到了羊奶。

雖然吃得不多,好歹是吃了點。

常久就這麽看着它看了很久,久到林秋回去睡覺之後,他伸出手,撫上小貓的背脊,輕輕地渡了一點力過去。

願你能平安長大。

小家夥。

林秋給小貓取了個名字叫阿貓。

常久聽到之後沉默了很久,才問:“阿貓,這和沒有名字有區別嗎?”

林秋看他一眼,給他解釋道:“以前在七條巷的時候,但凡有孩子出生,都會取個阿貓阿狗的名字,賤名好養活。”

“可是…”常久還是覺得很奇怪,“它本來就是貓,取名叫阿貓會不會有些古怪?”

林秋一愣,托着下巴認真思考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那叫阿狗?”

常久一聽眼前更黑了,趕緊甩了甩袖子,無奈說道:“算了,你還是叫它阿貓吧。”

盡管如此,常久從來不叫它阿貓,而是一直叫着小家夥這個稱呼。

貓的生長速度很快,沒幾天身上的毛便長出來了,常久和林秋才看出來,這是一只白色的貓,但是在背脊處卻有一點墨色。

林秋逗着它,欣喜說道:“它跟我一樣,有塊胎記呢!”

常久摸了摸那塊地方,笑得溫柔:“是是是,和你一樣。”

一樣的頑強有生命力,就像是頑石旁不肯彎腰的小草,脆弱但不屈。

小家夥很親常久,喜歡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常久一開始還很不習慣,但一旦習慣了,他到哪都想抱着這團毛茸茸了,簡直一刻也不想撒開。

林秋為此很吃醋,有些不開心:“為什麽我們一同救的它,它不喜歡粘着我呢?”

常久抱着懷中窩成一團的小家夥,摸得停不下來,沒說話。

林秋對小家夥很上心,為了給它讨那麽點羊奶,她答應了劉大嬸要幫她牧羊、清理羊圈。因此這段日子林秋每天都早出晚歸的,往往她會留下煮好的白粥給常久當早餐,盡管常久說過他不用吃,但她還是雷打不動地會煮,常久只好每日都喝幹淨了。

為此林秋還叉着腰說他:“你看你嘴上不要吃,身體還是很老實地都吃掉了嘛。”

常久很無奈,他不想浪費糧食,他知道對于林秋來說,那些米糧都是她努力掙來的,她還願意分享給自己,常久實在是無法忍受自己浪費她的好意。

白日裏林秋托常久照看着小家夥,自己也會留下一點幹糧給他們,晚上等清理完羊圈之後才帶着那點稀少的羊奶回來。

林秋回來時總是蹭得一身灰撲撲,灰頭土臉的,但時間又很緊迫,她只能趁着夜晚摸黑去山泉邊清洗自己。

常久則看着這一切,感嘆林秋真是精力驚人。

直到有一天,林秋遲遲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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