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南

屋漏偏逢連夜雨,林如海中毒無解之時,又深陷江南鹽道貪污案。

一夜之間,整個林府風雨飄搖。林如海重病在身,躺在床榻上起不來,這些事就只能楚越來扛。

許是有甄家插手,林府的人出門辦事不再便利,反而諸多為難之處。

無法,楚越只得帶着人,去以往相熟的人家一遍遍請求,陸文舟和柳州裏等一些同林如海交好的人,也竭盡所能從中調停。

最終,挨過一波波的盤查詢問後,鹽道貪污的這個案子,因證據不足,只得擱置。

可林如海的身體狀況卻不容樂觀,短短幾天裏,他的精神越來越差,甚至開始出現長時間的昏迷。

林府懸賞招醫的榜,甚至發到了各地郡縣。可來瞧病的大夫,大多都只留下一句準備後事。

林管家和楚越再無辦法,最後還是林如海清醒後拍板決定,要送信至京城榮國府,準備接黛玉回家見最後一面。

相較于凄風苦雨的林府,京城榮國府裏這會卻是熱鬧非凡。

因冬季裏天氣冷凍,大家都懶怠出門,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有好幾日不曾見面。

可今日是初一,按規矩論,小輩們必須去賈母院子裏請安,榮國府裏的姑娘們這才聚在一起。

屋子裏地龍燒的正熱,瓜果點心、茶水果酒這些東西擺了長長一桌。三春、寶玉并薛林二人,還有才接來的史湘雲,正團團圍坐在賈母跟前說笑。

“看這天,午後是要下雪的。”

史湘雲笑着看向衆人,眼睛滴溜溜一轉,大夥都知道她又有壞主意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伏進賈母懷裏撒嬌。

“老祖宗,我聽琏二嫂子說,今日莊子上送來一整只鹿。等下雪了,姐妹們都去外邊亭子裏即景聯詩,再弄個烤鹿宴在旁,豈不美極?”

賈母最是喜歡和這些嬌嫩的女孩子們待在一起,聽着她們的歡聲笑語,仿佛自己也年輕了些。

“雲丫頭這個猴精,以前只知上天入地,如今還變作饞嘴猴了。”

賈母假意嗔怪,衆人都知她在頑笑,紛紛上前幫忙告饒。

屋子裏正鬧哄哄的,驟然從外面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衆人側目看去,就見王熙鳳攜着一身冷風走了進來。

“看樣子還是老祖宗這兒風水好,隔老遠就能聽見笑聲,可見姊妹們在這待的多舒心自在。”

“咳、咳…”

有輕微短促的咳嗽聲在屋子裏響起,賈母忙伸手将身旁纖細的女孩兒摟進懷裏。

“她們姊妹才不想和我這老婆子在一起,早就商量着出去烤鹿肉吃。鳳丫頭你一會吩咐下去,讓廚房把莊子上送來的那頭鹿,洗淨切好送過來。”

“唉,果然老祖宗還是更偏疼姊妹們,大冷天的,我在外邊忙的腳不沾地,也不見老祖宗賞孫媳婦一片鹿肉嘗嘗。”多寶閣旁放着一盆燒的正旺的炭火,王熙鳳不動聲色地移過去烤衣裳,嘴上也不忘讨笑。“莫不是老祖宗也嘴饞,說是給姊妹們吃,其實是留給自己的?”

話音剛落,屋子裏便響起一片哄笑聲,姑娘們笑地捂着肚子,賈母更是被她逗的合不攏嘴,邊喘氣邊笑罵:“你這潑猴成精的,頑笑都開到我頭上來了。”

衆人又開始為王熙鳳讨饒,連連哄的賈母不知怎樣笑才好,這才收拾着吃茶歇晌。

“有什麽事就說吧,這時節也沒什麽緊要事,他們幾個小的聽聽也沒什麽。”

這個時辰,正是前院管事排隊回話的時候,王熙鳳能在百忙之中過來這裏,必是有什麽要事。

既然賈母發話了,王熙鳳也不推辭,當即就從袖子裏掏出一封信來。

“這是揚州林姑夫派人送來的信,信封上帶有火漆,想來是想讓林妹妹一人看的,我就沒敢找人念,直接帶來給林妹妹過目。”

說是這樣說,可大夥都知道,必是趁着賈母和黛玉同時在場,才送來的。

可這話甫一入耳,便驚得黛玉喘不上氣來,臉上的笑意也疏忽消失不見。

許是血脈相連,她近來夜裏常做噩夢,內容多關于林如海的安危,本就在私下裏偷偷憂心。且林府上一次來信,還是在一年前,如今陡然來信,到底是福還是禍?

黛玉幾乎是發着抖,從王熙鳳手裏接過信。她拆開後不過看了兩行,頭腦就一片空白,整個人站不住似的退後幾步,眼淚也撲簌簌落了下來。

一直注意着她動靜的寶玉,急忙上前将她扶住:“林妹妹,怎麽哭起來了?林姑夫寫信是要做什麽呢?”

黛玉顧不上理他,轉過身直接向賈母行跪拜大禮。

“外祖母,不孝外孫女要家去了,信中說父親病重,情勢危急,要我趕緊回揚州去呢。”

賈母也被吓了一跳,忙起身親自扶起黛玉,又将她臉上的淚痕拭淨。

“玉兒快別急,外祖母馬上打發人給你收拾東西,叫你琏二哥哥明日就送你回揚州,你父親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什麽事的。”

雖說林如海因之前的事,和榮國府離了心。可黛玉畢竟還住在賈府,他便是打斷骨頭還連着筋,想完全斬斷關系并不可能。

但他若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在元春還前程未蔔的情況下,賈府在朝堂上,可真就成瞎子和聾子了。

僅僅針對于此,賈母都真心實意地希望,林如海能夠活的好好的,起碼能在賈元春上位之前。

黛玉被白鶴接回去收拾行李了,其他姑娘也給打發走了。賈母一個人坐在卧房裏,想了半天,還是打發人去請清虛觀的張道士了。

這位張道士,雖是為給榮國公做替身出的家,可近年來卻有不小的作為。他燒的符水,這幾年可是救活了好幾條性命呢。

林如海的病,既然大夫治不了,讓張道士跟去瞧瞧,說不準就成了呢。如此,他就再沒臉面,連同救命恩人生分起來。

正思慮間,賈政突然從外面走進來,手上同樣捏着一封信。

“母親,這是甄家今日送來的信,還請您詳觀。”

甄家和賈家本是老親,又同在勳貴之列,關系自然與別家不同。

甄貴妃如今盛寵在身,賈府嫡出的大小姐賈元春還在宮中搓磨青春,賈家少不得需媚着些甄家。

因此世居江南的甄家,在京城裏有什麽事,多是托付賈家去辦,兩家常有書信來往。

賈母以為還是同素日一樣,都是一些尋珍問寶的瑣事,當即就将信封拆開,不料粗粗掃過一遍後,臉色就變了。

下一刻,她就着急轉過身,朝侍立在一旁的鴛鴦吩咐到:“快!快去把請張道士的那個人攔下來!”

***

從寧榮街往北行數十米,有一座雄偉壯觀的大宅院。門口蹲着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這就是賈家長房寧國府了。

此時寧國府的一座小院內,賈珍、賈蓉與賈琏三人,正同兩位容顏瑰麗、衣着清涼的女子飲酒作樂。屋內靡靡之音繞梁不去,一片奢靡□□景象。

氣氛正熱烈時,房門忽的被人推開,屋內的人一驚,全都向門口看去。只見進來的是位身穿棕色短打的小厮,幾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坐在客位的賈琏,臉色通紅、渾身酒氣,看起來已頗有醉意。他正醉的頭疼,又被吓了一跳,瞧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小厮旺兒,便忍不住發起火來。

“你這狗娘養的!主子們喝酒喝得正高興,你滾進來做什麽?沒得讓人掃興!”

“二爺息怒。”旺兒連忙往地上一跪,還不忘給自己伸冤。“不是奴才沒眼色,是二奶奶打發奴才過來叫您回去,說是老太太有事找您呢。”

賈琏的酒在聽到“二奶奶”三個字時,已醒了三分,又聽說是賈母找他,醉意更是消散的一幹二淨。當即就起身給賈珍、賈蓉二人賠罪,與旺兒一同往家趕。

等見過賈母後,他才知是要送黛玉回家,心底不免有些怨氣。只是當着他人面,并不敢露出絲毫,只能回家和王熙鳳發牢騷。

不料還未走出賈母的院子,又被王夫人身邊的金钏兒叫了去。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已經到吃晚飯的時間了,王熙鳳備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準備給賈琏踐行。從京城去往揚州,一來一回得兩個多月之久,他們夫妻倆人需得分別不少時日。

接過王熙鳳遞過來的酒杯,賈琏再也忍不住抱怨起來:“平日裏有什麽好事就知道緊着寶玉,現在這繁瑣得罪人的事,偏要我去做!”

“這事要交給寶玉,那還不辦砸了。”王熙鳳斜睨了賈琏一眼,又夾了塊火腿放到他面前的碟子裏。“況且林姑父可官至三品大員,家中四五代都是獨苗,這家財可得好幾百了,讓你去撈好的,你到不願意了。”

這話令賈琏不由嗤笑一聲,一把摟過王熙鳳嘆到:“要是真能到我手上,我自然不說這些喪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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