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病。”

“……”

楊心悅嘆息,為什麽關鍵時候林隊不在呢?

放眼看去,在現場的全是男教練。

正在楊心悅按着肚子在休息區做鹌鹑時,本在場邊看的樸真突然上冰了。

上冰後,彥燕飛直接跟他一起手拉手滑了一段距離。

兩人試着做了簡單的托舉動作。

只是上肩,下肩,沒有滞空停留。

但也就是那兩組側身上肩,背對上肩,已經讓所有人都側目。

輕松,流暢,樸真的上肩的動作,真像是手握鮮花舉過頭頂一樣的幹淨利落。

楊心悅看得忘記了肚子痛,一下子從椅子站了起來。

冰面上練習的幾組雙人滑,也自覺的停下,都朝着樸真的彥燕飛兩個人看。

羨慕。

向往。

恨不得自己就是樸真拉手的搭檔。

這是所有女生最正常不過的表現。

衛國和陳光悻悻的滑到檔板邊。

衛國:“看看,我們的搭檔很快就要嫌棄我們了。”

陳光:“本來就是半路湊一起的。”

半路夫妻。

這個詞從三個人的腦門上同時冒出。

“叮叮叮”三聲響過,楊心悅朝着衛國和陳光陰陰沉沉的看過去。

衛國轉移話題:“知道嗎?今天可是我們國家隊男伴來選女伴的日子。”

陳光:“才練這幾些天,就來挑人了?”

衛國:“國家隊從地方上選人,那是我們地方上的無限榮光。”

明明說得言不由衷,連楊心悅都聽出一股子酸味。

“優質的雄性總是能在争奪配偶戰中,以絕對優勢壓倒我們這些年輕有為,卻只是資歷尚淺的單身漢們。”

聽聽,全是沮喪之意。

楊心悅不由得向淩驕陽所在的方位看去。

他正靜靜看着正在冰上做試練的樸真和彥燕飛,專心致致,好像在看對手,又像是在看目标。

錢金龍踩着失意的步子滑到淩驕陽的面前。

兩人對視了一眼,錢金龍苦笑着看着冰上起舞的彥燕飛,目光陰郁。

“樸真來挑搭檔了。”

淩驕陽:“在為日本亞冬會做準備吧。”

錢金龍:“她想盡快出成績。”

淩驕陽:“你不也想盡快出成績?”

淩驕陽的話說得又慢又緩,但揶揄之意卻極為明顯。

還記得哈城巡演時,錢金龍就是這麽放棄了楊心悅。

那時的錢金龍只覺得換到了更強的搭檔,就能快速的站穩雙人滑圈子,然,不到一年的光景,事情倒轉過來。

曾經攜手的彥燕飛,如今被更強的男伴選中了。

錢金龍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嫉恨,他突然說:“楊心悅也是樸真備選的女伴之一,你別高興得太早。”

說完,他向楊心悅招了招手,目光裏充滿着吃瓜看戲之色。

楊心悅馬上按着肚子,作不爽狀。

林隊匆匆忙忙走入冰場,她向楊心悅看了一眼:“怎麽不上冰?”

奇了,怎麽藥教練和林隊都在問同一個問題?

難道……那個不好的預感有了一點偏差。

樸真選人要在幾個人當中選,說不定她是其中一個。

楊心悅目光閃了閃,這是躲得了今天,躲不了命運的安排。

進了試訓營,萬事不由人啊。

于是。

楊心悅上了冰面,在冰上滑了一下熱身了一會。

剛剛滑到藥教練身邊時,就聽到藥教練叫她:“楊心悅,你去跟樸真搭一下。”

楊心悅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淩驕陽。

淩驕陽目光幽幽的看着她,那表情,……好複雜啊。

楊心悅一步三回頭,正好看到一個小女生去跟淩驕陽說話,大意是請淩驕陽跟她搭一下。

這牆角挖得,真他娘的見縫插針、大張旗鼓、先下手為強。

還好,淩驕陽依照慣例,讓衛國去擋桃花,他一個人踩着冰鞋,向教練的方向滑去。

兩人殊途同歸的都到了教練的跟前。

楊心悅巴巴望着淩驕陽,搓了搓手:“教練我肚子痛。”

“……”

言簡意赅的拒絕。

藥教練看了她一眼:“三分鐘前,我看你活蹦亂跳的。”

楊心悅:“真的很疼。”

藥教練:“那你捂着心口做什麽?”

楊心悅:“……”

藥教練敏感到什麽:“淩驕陽,你的搭檔怎麽回事?”

淩驕陽只好說:“心悅,就當是訓練。”

楊心悅心中大呼,訓個頭,明明是來搶親的,你看不出來嗎?

接下來。

淩驕陽用“我的人我自有分寸”的自信,向在場人表明:“證明你的時候到了。”

證明她的花滑實力?還是證明她對他忠心一片?

淩驕陽勸說:“如果身體有問題,可以告訴我。”

這怎麽說?

而且彥燕飛已經珠玉在前,難不成讓她比下去?

就算不跟樸真組對,但也不能讓人覺得她楊心悅沒有那個實力。

她硬着頭皮應承:“淩哥……我克服一下。”

說着跟樸真有模有樣拉手在冰上滑起來。

衛國和陳光幾個滑步,立即圍在了淩驕陽的身邊。

衛國:“搞什麽?”

陳光:“搶人。”

衛國:“搶親。”

陳光:“當我們冠宇的男人就不是人嗎?全是死的嗎?”

衛國:“嗯,植物人。”

陳光和淩驕陽同時向他瞪了一眼,衛國馬上改口:“我沒有笑話雪姐的意思。”

植物人,這個曾經是雪姐受傷後高頻出現過的一個詞彙,冠宇的隊員們都盡量回避這個詞。

陳光:“楊心悅怎麽這麽聽話!”

淩驕陽冷冷的看冰面一言不發,過後踩着腳下的冰鞋退到了一角。

衛國追上來:“就這麽算了?”

陳光:“不能認慫。”

淩驕陽短暫的沉默後:“他們要做抛跳和撚轉。”

所以呢?

他們一群冠宇男生,全都圍觀心悅妹子讓人拉手嗎?

真是奇恥大辱。

沒人知道淩驕陽的想法。

他在為楊心悅着想,不想他的存在分了她的心。

從這幾天的訓練來看,楊心悅已不太跟他交流,有意回避和他說話,這是搭檔的大忌。

也許訓試營不斷的出現摔冰、流血、送醫的事情,讓她一直心緒不寧。

這種對危險的害怕,是人的天性,如果楊心悅克服不了,很難繼續往下走。

樸真是一個成熟的男伴,他跟楊心悅滑一場,說不定能讓楊心悅明白一些事。

冰面上滑行的兩人,很快滑到了冰面中央,所有人都有意的退到冰場邊緣。

楊心悅哆嗦着兩條腿,站在了樸真的跟前,那模樣,像是被拎到高山頂端的狗子,恐高畏難。

樸真掐住她的腰時,她覺得自己像是流浪狗遇城管,那就一個小命休矣。

樸真臂力驚人,握着她,跟手握一株弱柳般,蓄力向空中一擲。

楊心悅雙臂肌肉一股寸力暴發,整個人緊緊的繃成一只傘形,在抛空的一剎那,撐開的骨架逆風而旋。

她聽到風聲,聽到心跳聲,聽到自己甩交織的雙腿,右腿弓步,足掌下外刃落地的砸落聲。

展開的雙臂,像飛翔的鳥兒,保持着身體的平衡。

這是進營以來,她第一次跟別人合作做抛跳動作。

抛跳動作,是與托舉、撚轉并稱為雙人滑最難掌握的技術。

在落地後,她的內心不得不承認,樸真的抛出技術的确很國家隊。

專業。

幹淨。

但……

她極其害怕。

直到整個動作結束後,她都是沒有回過神來的。

像一只離巢的孤鳥,站在荒蕪的冰原上,瑟瑟發抖。

她定了定神,看向茫茫的四周,有一個人向她滑過來。

伸手。

臉上帶着關切。

她像得到了神明的指引,往那個方向轉過去,僵硬的身體往前挪了一小步。

對方的手指尖觸到她的皮膚時,瞬間溫暖像流動的雲,包裹着她的身體。

淩驕陽伸手撫在她的後脖領上,手輕輕一帶,她撲到他的懷中。

頭頂響起淩驕陽的聲音:“臉怎麽這麽白?”

“我……我害怕了。”

“怕?”淩驕陽在場邊看到楊心悅從容完成了動作,但此時她卻在發抖,“怕什麽?”

“他們會不會拆散我們?”

淩驕陽萬萬沒有想到她怕的是這個。

女生的确想法跟男生不一樣。

淩驕陽微微一笑:“你怕的是這個?”

楊心悅:“是。”

藥教練用審視的目光,投射到兩人的身上:“楊心悅,你還想不想呆在試訓營?”

想。當然想。

但更想跟淩驕陽一起留下。

不是被別人挑選。

她并不是那種想抱大神的腿,然後讓大神帶着飛的小妹仔。

花滑圈子有一個說法,要是傍上大神,可以在幾個月裏脫胎換骨,可以在一年之內登上世滑大賽。

用一步登天來形容也不為過。

很多人,就是通過這條路,走向世界頂峰的。

可……她楊心悅并不這麽想。

淩驕陽微微思考了一下:“教練,我和楊心悅想做一個托舉?”

藥教練一臉疑問,居然被兩個新人挑戰了。

新鮮!你們還太嫩了。

他向林隊望了一眼:“你覺得呢?”

林隊:“拭目以待。”

藥教練本沒有打算給新人機會,但顯然林隊的态度是開放的。

幾十雙年輕的眼睛盯着,他也不得不放一馬。

他只得略點頭:“去吧。”

短暫的緘默後,楊心悅向藥教練他們看去,淩驕陽手掌擰過她的後脖:“還怕他們看嗎?我們練習的目的就是為了今天。”

楊心悅想說,不是怕他們看,是怕自己的身體拖後腿。

楊心悅和淩驕陽重新上冰。

樸真大約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隊員。

別人都是趕着撲着要跟他合作。

而楊心悅做完一個動作後,慌慌張張的東張西望,然後一臉看着奶的孩子,撲到了淩驕陽的懷裏。

他自尊受挫,向藥教練問:“什麽情況?”

藥教練:“還是年輕。”

樸真:“這樣的人當初就不應該推薦。”

藥教練:“……”

樸真:“他們是一對?”

一對的意思有兩種,一種是搭檔,一種是情侶。

顯然樸真的問題,兩者都有的意思。

“早戀啊?”樸真炮手一枚,“這可不利于管理。”

藥教練默然,冷着臉看着楊心悅和淩驕陽。

“雙人滑選手感情好,很正常,”林隊插話,話沒有說完,藥教練刀眼瞪過來,林隊狡猾的一笑,了然的換了一個說法,“心悅和驕陽在網絡上一直風評不錯,國內CP感最好的一對。”

藥教練眼神不悅:“網上那些飯圈黑粉CP粉頭的,烏煙瘴氣的,運動員是個很嚴肅的職業!他們屬于國家,都要聽教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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