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小臉丹鳳眼,立在那裏,如一株雲山霧海中傲雪的青松,和煦的一笑卻又是盛開十裏的桃花般驚為天人。
楊心悅“嗖”一下站起。
頭又暈了。
小晃一下,手開始找支撐物。
對方伸手說了句:“小心。”
淩驕陽眼疾手快的一摟楊心悅的腰,低低說了一句:“注意形象。”
楊心悅委屈無比的把自己身為病號應該有點特權的想法按下去,标準的外交式笑臉相迎,飙了一句英語:“羽生結弦,很高興見到你。”
羽生結弦愣了一下,紗菱跟他說楊心悅會日語,怎麽用上了英語。
他只能回了一句:“你好,傷……”
他沒詞了,改用比劃的,手指指了額頭。
楊心悅馬上做堅強狀:“小傷,不值一提。”
紗菱中文不怎麽樣。
淩驕陽只得接力,把中譯英,再把羽生結弦的日語夾英,試着譯成中文。
羽生結弦:“抹額,很特別。”
“嗯,跟你的法藤有一樣的效果。”楊心悅馬上展開友好親切外交模式。
他一愣。
抹額勒在傷口上,明明很痛的,為什麽她會說跟他的法藤有一樣的效果?
安神,鎮定,緩痛。
有這麽神奇嗎?
她的臉上明明帶着未幹的血跡。
楊心悅:“下次你試試。”
他點點頭,商演時試試,這算是得到授權了吧。
淩驕陽眼尾極不認同的掃了楊心悅一眼,喃喃說:“開始胡言亂語了。”
羽生結弦的來到,讓觀衆們的視線立即投射過來。
越來越多的人往這邊看。
站得近的直接拿手機拍。
他身後的跟拍者,更是圍在他的四周,不放過任何一秒。
雜亂的聲音越來越多,他抱歉的沖楊心悅點了點頭:“加油,我得走了,再見。”
楊心悅不舍的上前半步:“還會再見的。羽生結弦。”
就這麽走了,名也沒有簽,連個合影都沒有。
失落之時,突然聽到有人在說:“這人是誰?”
“沒名氣的。”
“拿第一了。”
“這種第一,能跟羽生結弦比嗎?”
“……”
是啊,第一次離巨星那麽近。
但也是第一次覺得其實距離很遙遠。
楊心悅頭又暈起來。
“他走了,我好暈。”
“他是你的藥嗎?”淩驕陽冷瞥一眼。
楊心悅頓了一下,想起冰上兩人配合時,淩驕陽無時不刻的在關注着自己,心中一軟:“你是我的藥,治愈我所有的傷口。”
淩驕陽眼中盤踞已久的不悅,被輕輕一句話,沖得無影無蹤。
他目光一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治百病不敢說,治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你治治呗。”她頂嘴,扯動了額頭上的傷。
嘶……哀叫着彎下了腰。
淩驕陽長臂一撈,扶她起來,随後她嘴角一涼,有一片軟物碰到了她的嘴角,帶着前所未有的軟。
她一怔,雙眼快速向來犯者瞥了一眼,對方凝視着她,意猶未盡的表情,還帶着些許挑釁的味道。
“你?”
“怎樣。”他得逞的笑,撫着她頭上的抹額,無盡溫柔,“藥效如何?”
“我氣血翻湧中……”
“哦,”他扶正她,不忘記教育她,“再來一下。”
“什麽?”楊心悅心中的聲音都變了調,這這這這……這是擺明欺負她。
正好林隊過來看她,見她滿臉通紅:“心悅怎麽了?”
楊心悅雙目看向淩驕陽,內心高喊“我投訴,我投訴淩哥!”
林隊:“很快就出結果了,再等等。”
楊心悅悲切的瞪向淩驕陽,眼睛快要抽成閃電眼了,但林隊跟她代溝實在太深,沒有領會到她擠眼睛的高深含意。
反而說:“要不去做個腦部CT,我看你撞得不輕。”
“我也覺得。”神智不清的那一類。
淩驕陽補刀迅速。
且他的神情關切,語氣誠懇。
林隊轉頭看向淩驕陽:“你表演服破了。”
說着伸手一指。
淩驕陽目色一轉,披上外套,而且拉上了拉鏈,把身體包得嚴嚴實實:“您看錯了。”
林隊有些遲疑,看到淩驕陽這麽堅決的否認,也不好堅持:“我是看了回放,發現楊心悅做結束動作踢刀時,你胸前的衣服被劃到了,如果衣服沒有破,那就好。”
原來剛剛那個結束動作本是淩空一腳,淩驕陽并不需要上前攬住楊心悅。
但是淩驕陽卻在最後關頭,把動作改了。
外人看不了出來,只以為是曾加了敵對雙方力戰不休表現力,其實是淩驕陽為了不讓楊心悅摔倒。
畢竟前面已經耗盡她所有的力量,做到最後一個動作時,淩驕陽都明顯感覺到楊心悅力道幾乎失控。
他淡淡說:“教練就是教練,這麽小的改動,您都發現了。”
林隊:“不管怎麽樣,我們以你們為榮。”
楊心悅沉默的聽他們一問一答,不禁問:“你怎麽了?”
“沒有什麽。”他坐回她身邊。
楊心悅:“怕別人看到?”
表演服很華麗,同時線條感極強,身材好不好一眼能看出來。
“我可不想日本粉絲追我追到酒店去。”淩驕陽笑笑,“女朋友會不高興的。”
“那我真心想跟羽生君來一個兄妹式的抱抱,你會不高興嗎?”楊心悅決定要給淩驕陽打一針預防針,這個抱抱羽生君可是她花滑夢想之一。
這個念頭像一顆種子,種下了,長大了,随着她進入國家隊,離夢想越來越近,要想拔去,只怕會作下病根。
淩驕陽真想戳她的傷口,為什麽女生總是去追一些無法實現的夢想呢?
比如喜歡一個連她名字都記不住,甚至只是拿她當無數個千人一面的粉的偶像。
罷了。
女生喜歡優秀的男人,很正常。
就像男人喜歡女明星,想跟對方發展深度關系一樣。
他無表情的指了一個方向:“他現在就在那,你要去抱抱嗎?還有,剛剛給你包紮傷口的女生,叫羽生紗菱是羽生結弦的姐姐。”
楊心悅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一男一女在工作人員區交談着什麽,男的還向這邊望了一眼。
楊心悅全身一個激靈,看着那個方向久久沒有開口說話,半晌,她雙後捧頭栽倒在淩驕陽的懷裏,頭痛欲裂的說:“淩哥,我錯了。”
“錯哪了?”
“我剛才下場時,應該走工作人員區的。”
“哦,”淩驕陽不解,雖然他也發現有些隊員比完賽後,特意繞到那邊去了,“為什麽?”
“雖然離運動員區有點,但離羽生君很近……”
淩驕陽神色一愣,看着小貓一樣傷感的楊心悅,手在她的後脖上捏揉了幾個來回安慰着,重不得,輕不得,只能皺眉盯着那對男女想,這個情敵年代久遠如何是好呢?
她還在碎碎念,淩驕陽擡起她的下巴,兇巴巴的說:“閉嘴。”
“不。”
“再說話傷口又流血了。”
“不。”
“不聽話,我就親你的了。”
“好!”
這個轉折來得突然,淩驕陽以為她會延續性的說“不”。
這下輪到他騎虎難下了。
楊心悅虛着眼癡癡看着她,嘴帶着一絲嘲諷的意思,沒有想到吧,淩哥被怼得啞口無言了,哈哈……他的死穴就是不能親親啊。
突然他低下頭,湊近過來,在她的英雄額上認認真真的親了下去,她只覺得額頭上貼着什麽東西,然後聽到一句微微沙啞的聲音:“如果能吻好你的傷口,我願意一直這樣吻着你。”
這個……影響不好。
可……好喜歡。
但……淩哥我說的是親嘴巴,法式的那種哦……
比賽現場的鏡頭剛好切到這一幕,她聽到山呼海嘯的聲音,她看到白焰在眼前升起,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說“我愛死這感覺……”
……
比賽結束。
奪得獎牌的花滑隊員,跟其他項目的隊員一起,去參加了晚上的宴請。
楊心悅一直昏昏沉沉的在酒店床上休息。
藥教練對于年輕隊員居然在比賽區擁吻表示要警告,于是,林隊以楊心悅受傷之名把她從藥教練的視線裏撈出來,安置在了她的房間內。
楊心悅開啓了免打擾模式一直到晚上。
到了九點多,她換了身衣服,去餐廳吃飯。
服務員已經認出她是這一界的雙人滑冠軍,又由于她是帶傷比賽對她更是多了一層好感。
服務員熱心的把她領到一外大宴會廳內,指着裏面正在狂歡的各國隊員說了一句:“請。”
楊心悅暈暈的看了看,眼睛首先鎖定在美食區。
那堆疊精致的美食,伸出無數雙手在扯着她的胃一樣,邀請她跟這些久違的吃食來個親密接觸。
搖搖頭,想想要在淩驕陽的頭頂上駐紮N年,不能為了那些小甜點放棄淩驕陽。
淩驕陽才是她的主菜。
掙紮着離開,坐到各國隊員都忽略的一個位置上。
那一桌叫嘉賓席。
一些表演歌舞的演員來助興坐的桌子。
看得出來表演者來得不多,而且胃口也不好,大約都在控重。
本着,她腦袋上還帶着傷,就低調吃幾口就走的想法,找了個最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喝了一點湯,咬着一顆櫻桃在嘴裏慢慢嚼。
門外走進來一個身形纖瘦的男人,他一言不發, 步态有點八外的走到了楊心悅的身邊。
不同于別人一來就自我介紹,他只是安靜的坐在她的身邊。
他的手指上有一塊黑色的印子,坐下拿了一塊餐巾不斷的擦拭,但黑色的印子一直在,并沒有退掉。
楊心悅身前的櫻桃吃光了,餘光看到鄰座上有,伸出爪子悄然拿了一顆,還粉飾太平的把餘下的幾顆果子悄悄擺了擺,填上她弄出的空洞。
吃完不夠,又拿了一顆。
此地無銀的想着怎麽把餘下幾顆再擺出沒人動過的樣子時,楊心悅放棄了。
四下無人。
不如占為已有。
對食物要友好,最友好的方式就是品嘗它。
高舉不可冷落美食大旗的某女,就這麽把那一碟子櫻桃盡數收入囊中,還不忘記數落那些只顧着合影唱歌的人們,不懂欣賞櫻桃之美。
碟中物很快消滅,楊心悅絲毫沒有察覺坐在她身邊的男子來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
直到……一只碟子推到她手邊。
楊心悅正看着狂歡的運動員,悻悻的想淩驕陽怎麽不在呢?
他若是在,還有樸真什麽事?
看着小姐姐們圍着樸真摟摟抱抱拍照,喝酒,如見偶像的模樣,遙遙的想,有一天自己會不會也這樣圍在羽生君的身邊,再看到真人啊。
要是看到了,她會對他說三個字。
“嘿嘿……花癡”她吃吃的笑,突然發現果果碟子長腿跑到她手邊,不對,警覺的四處看了一圈。
沒有人,這一桌就她一個,不管了,吃了再說,吃果果不長肉肉,沒事。
……
此時宴會主持人正在介紹将要現唱的嘉賓,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大屏幕。
九宮格內的人臉不斷的切換,有點類似中國的擊鼓傳花,最後鼓點落下,鏡頭停在誰的臉上就由誰跟嘉賓一起去表演。
這麽刺激的畫面,引起一陣又一陣的歡叫聲。
這次亞冬會的贏家,顯然是中國、日本和韓國,別的國家只能說是重在參與。
看着那些知名,或是過去不知名,卻一戰成名的運動員又笑又鬧的樣子,楊心悅也不由得興奮了起來。
主持人這會子很懂大衆的心思,将鏡頭對準備了中國運動員,衆所周知的原因,中國運動員從來羞澀而含蓄,比賽場是老虎,賽場下就是小貓貓。
這不淩驕陽從側門進來,一下子被鏡頭捕捉到。
他可是雙人滑的新人,而且個高長得帥,最要緊是他跟楊心悅的互動,讓所有人都産生了濃濃的興趣。
“咣當!”大屏幕掃播之後終于定格。
淩驕陽被點名。
站在門口的他愣了一下,下面中國隊員笑着指向大屏幕他才明白過來,擡頭看,自己成了焦點。
然,兩個主持人中有一個好眼熟。
藥微。
楊心悅本還笑呵呵的排排坐吃果果看表演,這會再也笑不起來。
藥微先是一口流利的英語介紹了淩驕陽,又用日語再說了一次。
全場驚呼聲誇張到極致。
楊心悅嘴巴裏的果果突然失了味道,伸以碟子裏的手慢慢的垂下來,她呆呆看着站在舞臺中央的兩人,聽到有說“好配”時,眼神漸漸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