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與少年。”
以羽生結弦對音樂和編舞的造詣,能快速的讀出技術動作裏所要表現的節目內容。
不過楊心悅和淩驕陽這次的舞蹈編排極為罕見。
“将人與動物自然相結合,別出新栽。”紗菱嘆了一聲,“而且她手腕上的那只紅色蝴蝶結真的是點睛之筆。”
“為什麽?”羽生結弦嘴角微揚,他也看到了那只蝴蝶結,此時他的手腕上正綁着。
此次平昌冬奧會上,出現了一群極為特別的志願者——冰童。
他們不同以往,從舉辦國的花滑俱樂部內選拔,而是全世界的花滑愛好者中挑選。
有一個十歲的女孩,她報名參加了,但因為身體原因卻沒有得得到上冰的機會。
組委會,安排她在運動員場所給大家提供服務。
其實就只是給了那個女孩免費看表演的機會而已。
女孩為了表達對花滑運動員的熱愛,就做了紅色的發帶,挨個挨個的送。
羽生結弦看冰面上滑過去藍色身影:“藍色代表天空,自由,生命力。”
低頭擡手望了一眼紅色的紅色發帶:“那紅色呢?”
紗菱:“是熱情,是燃燒生命的火——生如夏花般美麗。”
随着音樂的推進,冰面上的兩人做出了雙人聯合旋轉。
這一幕讓人解讀出不同的版本。
紗菱認為:“妙啊,這個動作設計,正是表達少年得到了蝴蝶的擁抱。”
羽生結弦搖頭:“不,我覺得是蝴蝶再向少年道別。”
紗菱側目,自己的弟弟感受力總是跟別人不一樣。連她這個姐姐有時也法理解的節目內容,他卻能很快明白。
但這一次,紗菱認為弟弟錯了。
她盯着大屏幕說:“你信不信,現在中國的解說員和日本的解說員,在說着跟我一模一樣的解說詞。”
羽生結弦眼神堅決的搖頭,“你看楊心悅的眼神,除了愛慕之外,還有愛而不得的憂傷。”
鏡頭捕捉選手的神态只是剎那間,能在極短的時間裏看出表演者的情緒,除了極專業的選手,還有就是對表演內容本就有着自己更深理解力的人。
羽生結弦看着在冰上飛舞的一抹炫藍色的蝶影,帶着一種傷懷的聲音說:“因為蝴蝶的生命只有四周。”
話音剛落,冰面上的楊心悅和淩驕陽已經做出了一個讓全場所為之雷動的撚轉。
掌聲雷動。
不似之跳躍時的稀稀拉拉。
而是自發的,群體的,熱烈的,像是看到了被低估的寶藏,因錯過了挖掘的過程,因而在打開時看到第一束光芒時,發出肺腑間的驚嘆。
撚轉四周……暗含蝴蝶的命運。
抛跳四周……美麗的生命即将終結。
……
……
每一個人都明白蝴蝶美麗,但卻只有煙火耀焰般的短暫生命。
楊心悅在音樂進入到尾聲時,身體靠向淩驕陽,雙手合什枕在耳邊,嘴角向上彎着,帶着一個甜美的笑容,貼在他的手心裏,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腕間的紅色蝴蝶結停在她的嘴邊,像夏花一般盛開着。
音樂聲悄然而止,少年的手成了蝴蝶的最後歸宿。
大家仿佛看到自己少年時在林間,野地撲蝶的情景。
童真,讓人最無防備之心。
而蝴蝶雖然不會說話,卻願意用盡一生陪伴少年。
“雖不是愛情,卻讓人動容。”羽生結弦看得眼睛泛紅,喉間咽了數次,“楊心悅和淩驕陽真的很懂什麽是生命。”
觀衆鼓掌。
有人匆匆把花朵扔上冰面。
楊心悅從淩驕陽的掌中擡起臉,仰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招牌動作,先把自己往淩驕陽身上一挂,來一個正正經經的擁抱,然後不夠,接着上貼面。
過後,還不忘記往自己大方方歪進對方的胳膊裏,可以說高調無比。
林隊在看席上的拍巴掌,鏡頭立即給到了她。
她少有的大笑,笑得眉開眼笑。
藥教練在一旁,很想笑,但還是憋着,一副要是笑了,他就人設不保的謹慎模樣。
坐入等分區後,楊心悅吧唧着嘴巴要喝水。
林隊遞過一瓶,眼中帶笑。
楊心悅接過時特意眨着兩把刷子般的睫毛,看了林隊兩眼,喝了一口水後,含糊的說了一聲:“謝謝!”
林隊伸手拍拍她的肩頭,撫着她的頭發。
這樣親昵的動作,從沒有過。
楊心悅眼睛又望了她一眼。
這位聲音似男人的林隊,今晚是怎麽了?
不一會兒,藥教練背着手走了過來。
他圍着楊心悅走了一圈,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着楊心悅喝水喝到了脖子裏,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拍在淩驕陽的手上,眼睛示意他處理一下某人喝水之姿。
淩驕陽偷笑,默默抽出一張,伸手給楊心悅。
楊心悅随手擦了擦。
脖子下的化妝粉被擦去一大片。
淩驕陽又抽出一張,楊心悅伸手欲接,淩驕陽手一擡,避開她。
随後,他認認真真的把折成尖角的紙,一點點的粘去她脖間的水珠兒。
“喝水就喝水,又沒有跟你搶。”
“我快幹死了。”
“一天沒有喝嗎?”
“嗯。”
“上午可以喝的。”
“我緊張啊,連湯都沒有喝。”
“這樣不行。”
“我就想着不吃不喝,我體重能少點哈。”楊心悅說者無心。
淩驕陽聽者手一頓,天生的淡漠眼,此刻漸漸有了一絲動容,紙巾在她額頭上印了印,盡量避開她圓圓的眼睛,紅豔的唇角。
鏡頭再次對準了這一對新人。
大屏幕上,男生給女生擦汗,女生捧着瓶子,一臉憨笑的看着對方。
有人忍不住呼喊起來。
“楊心悅!”
“楊心悅!”
“楊心悅!”
起初聲音很小,在那片不起眼的角落傳出,漸漸聲音變成了聲浪,聲浪跟着一片起伏的紅色,一點一點的擴大。
震動着全場的聲音,終于讓坐在沙發上的兩人有了一點反應。
楊心悅擡眼,沖鏡頭笑了笑,輕輕親吻了一下手腕上的紅色絲帶。
鏡頭給了那條紅絲帶一個特寫。
分數打出來,全場再次歡呼。
81.67分。
力壓之前的幾對組合。
就連德國組合薩維琴科和馬索特也因跳躍失誤,排名僅為第四。
第一……
是嗎……
看錯了沒……
再看看吧。
還是第一。
分數不會造假。
完美的編曲。
完美的配樂。
完美的蝶與少年。
剛剛喝水喝成黃河之水天上來,水漫金山的楊心悅在盯着81.67那個阿拉伯數字三秒後,慢慢放下了水瓶,擰上蓋子,臉沖淩驕陽:“妝花了沒?”
當然花了。
楊心悅是個臉喜歡出汗的家夥。
那一臉汗出得,跟來了個二十米潛泳一樣。
水汪汪一片。
淩驕陽“啊……”了一聲,果斷搖頭,“全場最靓就是你。”
楊心悅嘻嘻一笑,轉過頭,沖鏡頭揮手。
就在這時,一直被掩沒在,如汪洋大海的,韓國國旗和日本國旗方陣裏的一片中國國旗,終于獲得到了一個鏡頭。
鏡頭拉近,掃過那群默默無聞的人……
紅色是他們唯一的顏色……
歡舞在他們的手中,映射進他們的眼底……
透過大屏幕。
楊心悅看到了一張張曾經熟悉有臉——李潇、衛國、陳光、郭升、瑤妹、艾娣、飛妹、艾舞指、還有……
那些曾在冠宇與她一起訓練的隊友,那些在瓊海城一起為争奪二隊名額的隊友,那些退役的隊友,那些從此離開冰面,走向人生另一條路上的隊友。
她看到了紅着眼睛流淚的淩驕雪。
一張美麗的臉龐上,描畫着一面紅色的國旗。
紅色,跟心悅唇彩上的顏色一模一樣。
冰上的楊心悅,與看臺上的淩驕雪,遙遙互視着。
短短一秒的時間,淩驕雪覺得所有失去的遺憾,在一刻突然得到了彌補 。
作為全場中心焦點的楊心悅,卻覺得心頭的歡樂又多了一份重量。
她站了起來,向着屏幕揮手,向着紅色所在的方向揮手,向着那群永遠無緣站上冬奧會冰面上的隊友揮手。
突然,她眼圈狠狠一紅,回頭撲到了淩驕陽的懷裏。
“怎麽了?”
“我好害怕。”
“怕什麽?”
“怕辜負。”
“辜負誰?”
“辜負他們……”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說,“他們都來了,我要是輸了怎麽辦?”
他揚首看向排名表,拍着楊心悅的頭,溫聲說:“一直堅持,何來辜負。”
她抽泣着說:“不真實啊。”
淩驕陽手抹了抹她的臉,指腹上濕濕的,以前她不怎麽哭的,今天哭卻不是為她自己:“嗯,我也覺得。”
楊心悅把手中的一直攥着瓶子換成了淩驕陽的手。
淩驕陽“咻”一下抽出來,眼露畏色:“不許咬人。”
楊心悅磨了磨牙,把手指放進了嘴巴裏。
“更不能咬自己。”
淩驕陽迅速的把她的手打掉,很嚴肅的說:“你這個毛病不能慣着。”
楊心悅湊近過來:“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夢,是真的。”
“我一般做夢,一定有一個你在。”
“夢裏有我?”淩驕陽思考了一會,他們白天訓練天天在一起,晚上她還讓把他做進夢裏去,他可真是二十四小時跟她在一起。
“嗯,只有要有你,一定是夢。”
六年多啊,淩驕陽成為楊心悅夢裏出鏡率最高的人。
比羽生結弦還高啊。
淩驕陽默默看了她一會,靠過來些,緩緩低下頭,勾起她的下巴,親親她的眼睛,然後拉起她的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臭了,全是汗呢。”
淩驕陽沒有吭氣,把中指從五根手裏分出來,然後張開了嘴。
“媽呀!”好痛。
痛得鑽心那種。
再看中指上紅色的牙印。
“真實了嗎?”
“痛死了。”
“嗯。那就好。不做夢了吧。”
楊心悅捧着手指瞪着淩驕陽,“不是夢,不是夢,不是夢,夢醒了。”
不過,淩驕陽下嘴可真狠。
中指上的咬痕,像是鋼印一樣的透過了白色的皮膚。
“我這點皮肉,你也下得去口。”
“很重?”淩驕陽端詳了一會,指腹在上面畫了一個圈圈。
“快斷了呢。”楊心悅嘟着嘴巴,磨牙的說,“我在夢裏從不舍得這樣去咬你呢。”
淩驕陽笑着,眼微掃過她的臉,目光停在中指的一圈紅色咬痕上:“這個當戒指也不錯。”
戒指……
這是一個多麽玄幻的想法。
淩驕陽繼續:“要不回去紋一個花在中指上。”
楊心悅想想就龇牙,一股痛意湧上心頭。
別人戀愛,帶個鑽石、瑪瑙、鉑金什麽的,俗氣點的整個七~八來個只黃箍在手指上也是有的。
她小聲說:“淩哥,要是你手頭緊……唉……其實我不是欠你好些錢……我問我爸爸要了點,上次獎金什麽的存了點,咱們可以買一對小點的。這個……”她顫顫自己的中指,紅色的一圈牙印還新鮮着,“有點血腥。”
淩驕陽低頭吹了吹她的手指,但滿不在乎的說:“要是哪天你不見了,我憑着這枚淩氏專屬印記,也能把你給挖出來。”
楊心悅:“那要是你跟別人跑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4 10:28:39~2020-04-06 09:07: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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