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織姬顫抖着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毛骨悚然地揪緊了自己的袖口,一時不知道作何回答。
一直以來都覺得藍染七應該是跟屍魂界大部分人一樣和善的人,應該是有着露琪亞一樣蘿莉外表卻像亂菊姐一樣貼心的姑娘,來找藍染惣右介只是因為對方是親弟弟……
她徹底傻了。
藍染七看着對方逐漸僵硬的五官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你很害怕啊?”
“不……”不是很,是非常……她還沒做好客死他鄉的準備。
“吶,織姬,我起碼算半個死神吧——殺這種品行不正的虛算是為民除害吧?”藍染七眸子暗了暗,話中帶上幾分嘲諷的意味,“原來我們家小露琪亞拼了性命想救的,就是會救助想殺了自己的家夥的人啊。”
“我……”井上織姬由內而外地感受到一陣不舒服,下意識轉移話題,“每個生靈都有自己存在的意義,即使是破面……也不能踐踏他人的生命……”
“哦……所以呢?”
“像藍染……先生,”她終于還是忍不住說出憋在心裏的話,冒着被打一頓的危險,她在睹自己作為屍魂界恩人與普通人類的身份能否讓藍染七手下留情,“為了自己的野心犧牲了這麽多人,藍染七小姐真的不打算回心轉意?跟着他是絕對死路一條,也不是正确的決定。”
“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藍染七神色間多了幾分慵懶,坐在雙天結盾旁有些心不在焉地理了理鬓發,“之于你惣右介是把你拐來虛圈的惡人,之于屍魂界是算計了所有死神的小人,之于我……不過是我唯一的弟弟罷了。”
井上織姬蜷縮着的手微微一頓,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竟然在對方的眼中窺見幾分惆悵。
“我本不在意屍魂界那些條條框框,找他不過是突發奇想,沒了他我能過得挺好,但是有了他我覺得會更開心一點……雖然我不喜歡虛圈這個地方。”
她無法體會這般的心情,只能回憶着屍魂界其他人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開口:“那……藍染小姐可以置挂念你的那些人與不顧嗎?”
“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屍魂界的事情,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藍染七想了想,“于情于理,我都不該覺得愧疚,只是我不走尋常路。如果他們還要與我來往,惣右介不會管,我也會非常歡迎。如果要因為我來找他而與我一刀兩斷,那我也無話可說……”
“……”這是什麽歪理?
“……織姬。”藍染七微彎着眉,眼角下垂眸中漾開極為溫柔的笑意,好似昙花一現動人心弦,“世界上哪有這麽多界限分明的是非黑白?我們都是在夾縫間堪堪生存的普通人而已。”
她尚且沉浸在對方剛才極為溫和的笑容中,藍染七已經起身伸了個懶腰,“就這樣吧……我要去看看我的小徒弟露琪亞了。提醒你一句,別對自己的敵人太仁慈,虛圈不是什麽好地方,你的善良別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好的,謝謝您……”她竟然有一瞬間覺得她像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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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琪亞。”
朽木露琪亞意識昏昏沉沉,聽到一聲一聲悠悠的呼喚腦中慢半拍地想起志波海燕笑顏燦爛,一手拍着她的頭嘴上還不停念叨。
身上的疼痛不知怎麽就慢慢減淡好想化為空氣越來越輕,她在百般回味了腦中徘徊輕柔的女聲後終于回憶起志波海燕過世後抱着自己的女子,從溫暖的手心到貼着自己的柔軟黑發,聲線與女子的身影漸漸重合。
她再度開口,溫潤的笑中夾着獨屬春天草土微微濕潤的味道,頃刻間驅走所有陰霾與寒意,帶着她離開夢魇,“露琪亞——”
“……小七……老師。”她用盡全身力量開口,咳出一口咽在喉中的血,“你來了……”
“先躺會吧。”露琪亞覺得自己被翻了個身,後腦勺就枕在了溫軟的部位,她知道那是藍染七的大腿,“剛才用鬼道為你治療了部分傷口,我沒有卯之花隊長精湛的醫術,你先忍忍。”
“沒事的……已經好很多了,謝謝老師。”她睜開眼,“我剛才……看到了海燕大人。”
“海燕?”
“對……在夢裏。”露琪亞舉起了手,指縫間透出虛圈人造的陽光,“剛才那個十刃居然讓我心存幻想,但是真正的海燕大人……還好不是他。”
“也是,那個長得像罐子一樣的家夥如果是英俊潇灑的海燕我會難過死的。”說罷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
“……老師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啊。”露琪亞笑了笑。
“什麽以前,不就過了幾個月,別說話跟老年人一樣。”
她不會問她後不後悔。
後悔……也只有雙極迎接,而且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唉,有時間多來喝茶,虛圈這地方人不人鬼不鬼的,沒了你們這些學生我好空虛。”似乎真的很惋惜。
“那老師也要經常回屍魂界啊。”
“會的會的,只怕要跟山老頭打一頓了。”
“……”
“老師,你有沒有覺得……有人來了?”
“別慌別慌,不就是個十刃嗎,惣右介一個眼神他就死了。”
“……”朽木露琪亞陷入了沉默。
藍染七看着眼前的如來佛祖有些尴尬。
“藍染七大人……你在此處……幹嘛。”
“如你所見?”
“偏袒侵入者……是重罪啊。”
“……你們虛圈還有明文規定這些破玩意?”
“……”
“聽我命令,回去睡覺,沒到24小時別出來見人。”
“……啊?”
“我的命令,就是你們藍染大人的命令!”
“……恕難從命。”
藍染七剛想說“你是不是皮癢了還是欠抽了”,身後傳來一聲冷得掉渣的“廢話真多”,她渾身一抖,懷裏的露琪亞立馬坐起身大叫一聲“兄長大人——”随即又弱弱地躺下。
“嗨……白哉,好久不見。”
“并不想見。”
“……唉孩子長大了真不好啊太叛逆了我真是愧對于黃泉之下的你爹把你教成這樣……”
“……閉嘴,帶着她離開此處。”
“好的好的那我先溜了再見。”說罷按着不斷掙紮的朽木露琪亞,藍染七三步做兩步跑了個幹淨。
“老……老師……”朽木露琪亞一路痛苦掙紮。
“你放心,你哥肯定會對想殺你的人恨之入骨然後快刀斬亂麻balabala……”
“不是……”朽木露琪亞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哭唧唧地開口,“你現在是屍魂界通緝的隊長……屍魂界派人來救援,你被抓的日子也不遠了。”
“啊……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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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染七說,此地不宜久留,與其回去和雙極愉快地戲耍不如乖乖去虛夜宮調戲十刃,于是拔腿就跑。朽木露琪亞想到平時兄長大人一直都有磨刀霍霍向老師親自手刃對方的沖動選擇沉默任由她背影一路遠去,然而定在離自己五十米處,她只聽到“縛道之……”
“……”她撇開頭,老師,我幫不了你……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幾個月前我被抓回去,幾個月後你被抓回去,果然師生一條舟風水輪流轉……
“白哉,放手,你這個禽獸想對你的老師做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
“……”朽木白哉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我原本不想抓你的。”
“嗚嗚嗚朽木大人數月不見昔日風姿未減半分一如既往地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玉樹臨風氣宇不凡——”
“閉嘴。”
藍染七撇了撇嘴。
“只是想告誡你不要參與這場戰鬥,被抓回屍魂界後說不定能幸免一死。”朽木白哉走到了藍染七面前解開縛道,上上下下掃了她幾眼鳳眸中多了幾分嫌棄,“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還真是一言難盡。”
“……要不用朽木家雄厚的財力為我專門制作一車衣服?”
“沒有把錢花在傻瓜的興趣,為你帶上幾件穿剩的死霸服還是可以商量的。”
“好絕情哦~~”
“好了,快點離開此地。再多看你一眼都覺得雙眼不适。”
“……說得好像此地是你家一樣,我手下可是有整個虛圈的破面,到時候使喚他們——”
“你不會的。”
“诶?”
朽木白哉眼底有了淡淡的溫度,“是你的話……大概虛都不願意與你來往吧,真是可悲。”
“你……”
“老師。”
藍染七一怔,注視着朽木白哉與朽木蒼純越發相似的俊俏的眉眼,沒由來地心間開始抽疼,從踏入斷界的一刻至今,她從未後悔。
只是這一刻忽然有些懷念。
朽木白哉看着對方自不知流下的淚,唇角彎得有些無奈,往日一直斂起的眉峰微松,摘下脖頸間的長巾遞給對方,“眼淚,擦擦。”
“……別,這是我沒有叛變的證據。”說罷接過圍巾狠狠地在臉上一把亂抹。
“……”朽木白哉嘆了口氣,“中央四十六室有朽木家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要貪贓枉法…噫。”
“……只是到了虛圈并沒有做什麽過分的舉動,扣上懵懂無知被藍染惣右介挾持的罪名倒可以蒙混過關。”他看着眼前的人一臉“你到底想說什麽有屁快放”的表情,終于還是額露青筋,頗為別扭地撇過頭,“……你要回來的話,随時都可以。”
“……”
沒有等到對方的回複,朽木白哉蹙着眉回過頭卻見到對方笑靥如花,“好——我一定會回去再騷擾個幾百年的朽木家。”
“那你還是別回來了。”他轉過身阖上了眼,背身而去。
——騙子。
——大騙子。
——誠實守信乃君子一定要具有的品質……他忘了,她不是君子,甚至小人不如。
可他還是傻傻地信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