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致所有知道我在胡言亂語些什麽的人:之前的一章真的是完全被改過了QWQ
最好還是回頭去看一下比較好TUT
要不然會搞不清楚這一章發生了什麽【摸頭
敵軍發動奇襲時,天還未亮。
山間飄蕩着濕潤的霧氣,蒼穹仍是深而沉的鳶蘭色。
營地上炊煙初升,大部分人都才剛起床,正圍坐在篝火旁等開飯,樹木掩映的河灘上一時只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以及尚帶睡意的呵欠。
因此當槍聲突兀響起時,很多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前一刻還寧靜平和的山林,下一秒就撕裂了僞裝露出致命的獠牙。
一道火光。一聲槍鳴。
刺耳的金屬音宛若平地一聲驚雷倏然在耳畔炸裂。
下一瞬,某個倒黴者的腦袋就開了花,旁邊的青年驟然間被溫熱的鮮血濺了一臉,捧着盛粥的碗呆呆地站在原地,面色慘白至發青。
瞳孔瞬間收縮,原本正在發粥的鶴子幾乎是在槍擊猝響的前一刻扔開了勺子,卻終是晚了一步,只能将眼前那個一臉懵懂的家夥狠狠按到了地上!
“快趴下——!!!”
話音未落,高速旋轉的子彈擦過煮粥的鐵鍋爆出振聾發聩的嗡鳴,嵌入地面炸飛無數土塊碎石,連空氣都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發出痛苦的尖叫。
“敵襲——!!是敵襲——!!”聲嘶力竭的人聲和尖銳的警鐘突然沖天而起,幾乎是同一時間,成片的火光接連從隐蔽的林間爆裂而出,子彈鋪天蓋地而來,眨眼間就将無數營帳板車射成了窟窿,掏出一排排焦黑的彈孔。
煙塵四起,碎石與血肉齊飛。
來不及說出“怎麽又是你?!”,鶴子拽着那個自己尚且來得及救下的青年躲在成堆疊起的物資箱後面,敵人的火力攻擊接連化為一道道急速的流光,擦過箱角鐵皮爆發出驚人的金石之音,火花四濺,連牙齒都震得酸軟發麻。
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營裏陷入了完全被動的狀态,只能消極地承受敵人密密麻麻的炮火。
——真見鬼。援軍未到,敵人就率先發動了攻擊嗎。
鶴子攥緊拳頭。一顆子彈貼着她藏身的箱子呼嘯而過,刺入帳幕發出清脆的撕裂聲。
還有五秒。
背抵物資堆,她咬着牙在心裏默默計數,同時仔細傾聽槍聲爆鳴的方向。
四秒。
一聲慘叫猝然從主帳的方向傳來,凄厲地刺穿了重重硝煙,宛若刀子一般落在耳膜上。光是聽着,就令人痛苦地想要縮成一團。
……估計是被打碎了腿骨。如果是肺或心髒的話,斷然不可能有力氣發出如此凄慘的嚎叫。
她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三秒。
隆隆的槍聲炮吼如海嘯一般怒嚎着砸落下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留絲毫喘息的時間。
兩秒。
她扶上刀柄,左手拇指微微推刀出鞘。
還有一秒。
側身貼着箱壁,鶴子彎下左膝壓低重心,右腳微微後挪,将土地踩實。
就是……
她深吸一口氣,沉下氣息。
——現在!!!!
一聲暴喝,在槍聲驟停、敵人重新填彈的瞬間,積蓄已久的力量突然間一起爆發,鶴子腳下一蹬,遽然間彈射而出,在電光石火之間朝敵人藏身的林間直直殺去!
只是眨眼間,她便已蹿至敵人視野中。
刀子般的烈風迎面劈來,空氣在耳邊急速嗡鳴,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因進入了久違的戰鬥狀态而顫抖起來,無法言喻的舒透感湧遍全身。
她幾乎是在敵軍停火的剎那便動了起來,但卻有人比她還快。
一道銀色的影子驀地闖入眼角,幾乎要化身為風,攜着凜然到令人汗毛倒豎的殺意從身邊瞬間掠過。
兩軍之間本就不寬的距離,幾乎是一個呼吸的錯落間,便已被二人跨越。
“快!射擊!!不要讓這兩個怪物闖入陣營!!”
敵軍指揮官激烈到哆嗦的厲喊響徹了林間。
手下的槍兵齊刷刷地填彈舉槍,反應極快地對前面河灘的方向開火。
槍鳴驟響,火光四射,煙幕頓時漫天揚起,碎石沙礫噼裏啪啦地飛濺了一地。
……解決了?
想法還未來得及在腦中形成,一道雪亮的刀光就遽然間劈裂了煙霧,轉瞬來到了眼前!
下一秒,槍口火光爆鳴,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音驟然間平地響起。
敵人只覺眼前銀芒一閃,背後一涼。
再回過神來時,第一排槍兵的槍管已經被齊齊斬斷,墜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槍壁切口光滑如一。
煙幕散去,彈孔密集的河灘上空無一人。
“射……!!”
聲音倏止,最後的指令還未來得及出口,指揮官的頭顱便已經滾了下來。
鮮血爆射而出,無首的身軀晃了晃,跟着也栽倒了下去。
緊接着,凜冽的殺意随刀光鋪天蓋地而來,在林間片片綻放。
兩人極快地在敵人的陣型間穿梭,身影快到肉眼難以捕捉。
刀起刀落之間,敵人往往連慘叫都還沒發出,就永遠地失去了出聲的機會。
一切不過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當鶴子銀時二人收刀回鞘時,這一區的槍兵隊已被清理殆盡,以二人為圓心的周邊地區全部是敵人的屍體,溫熱的血液順着草間淌落下來,砸在泥土裏濺出片片血花。
望着倒在腳邊的猙獰屍體,鶴子暗了暗眼眸。
——是幕府軍。
蓄有山羊胡的男人瞪着眼睛,驚恐到扭曲的面孔已開始變得僵冷,傷口穿胸而過,深可見骨。
“喂,沒時間發呆了。”
就在她愣神時,低低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
鶴子轉過頭,只能看到銀時的背影。
——他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只字不提,戰鬥的過程中也沒有表露出絲毫的驚詫。
她略一轉視線。
從這個方向望去,營地此刻的慘狀一覽無餘。
雖然解決了槍兵隊,但敵人已經在這段期間內對營地一舉發動了進攻。
硝煙四起,火光缭亂,厮殺聲和慘叫此起彼伏。
“……不用你提醒。”心情很久沒這麽糟糕過了的鶴子抿起唇,旋即毫不猶豫地跟上銀時的步伐朝營地奔去。
——自從聽說新兵營要被派往前線時,她就無法停止思考:既然交戰無法避免,那麽第一次殺敵時,手中染上的鮮血是天人的好些呢,還是幕府的好些呢?雖然結局基本上都是送死,但遇到天人的話死亡的機率絕對更高。
——是手刃同族之後活下來,還是被侵略家國的異類所殺。
——想想就很難辦啊。
——到底選那邊呢?
“長洲的走狗去死吧!!”
梳着武士髻的男人高聲怒吼着,朝傻站在傾倒的營帳旁的小田切高虎飛奔而來,手中的長刀明晃晃地倒映出刺目的火光。
正在和人交戰的高杉皺起眉頭,碧眸中厲芒一閃。
“滾開!!”
他一刀逼退眼前的敵人,轉身一腳踹開小田切高虎。
另一個敵人的攻擊緊追着就落了下來,與他的刀刃在空中激烈相撞,頓時火花炸裂,鐵屑四濺。
僵持了一瞬,高杉微沉手腕,刀尖一翻,倏然間貼着對方的刀面直直往上削去。
對方毫不意外地抽刀後退。
眼眸一凝,他抓緊時機驟然前躍,手中的刀在電光石火間往對方的胸口刺去!
“噗嗤”一聲,冰冷的刀刃撕開血肉,斬筋斷骨,直直透胸而過。
鮮血順着刀尖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對方悶哼一聲,抽搐似的掙紮了幾下,接着便沒了聲息。帶有餘熱的身軀失去了着力點,一下子朝他傾倒過來。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炸裂開一聲悲憤的怒嚎,高杉轉過頭,正好捕捉到一個人影高舉着武丨士刀朝他瘋狂沖來。
那個男人眼中燃燒着的憤恨絕望之色實在是太過鮮明,映着背景裏啃噬營帳的熊熊火光,另高杉抽刀的動作有了剎那間的停頓。
只是一瞬間的僵硬,便差點令他失去了躲避的時機。
男人手中的刀攜着罡風迎面呼嘯而來,高杉在最後一刻亟亟往旁邊閃去,鋒利的刀尖幾乎是貼着他臉頰上的皮肉削去,頓時就劃開了一道血痕。
刀風切過,高杉倒滑出幾步,溫熱的血從頰側的傷口滲出來,沿着臉龐滑落至下巴處,砸落在地開出片片血花。
第一次的攻擊落空之後,對方幾乎是毫不停歇地轉身再次砍了過來,眼角發紅,目眦欲裂。
高杉冷下眸光,垂下刀尖,看準了時機,旋即遽然提刀斜斬而上!
自右腰側延伸至左肩的傷口赫然在敵人的身上撕裂開,白花花的脂肪混着鮮血全部翻了出來。
男人晃了晃,似是拼命想要穩住顫抖的身形,但卻最終不敵急速流失的血液,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濃郁到令人反胃的血腥味頓時在硝煙刺鼻的空氣中彌漫開。
“……”
直起腰,高杉平複了一下稍顯急促的呼吸,甩了甩順着刀刃淌下的血珠,接着轉過身——
“咔。”
本來毫無動靜的身後再次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他猛地回過頭,原本應早已氣絕的男人不知何時又爬了起來,血淋淋的面容扭曲若惡鬼,狹長的眼眸中閃爍着瘋狂的光。
非人的嚎叫震得人耳膜生疼,對方握刀再次沖了過來,哪怕腸子都快掉出來了也全然不顧。
瞳孔急劇收縮,高杉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手一刀削去。
對方沒有閃避,也沒法閃避。
刀光閃過,地面上頓時多了一條血肉模糊的手臂。
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對方單手執刀,厲聲嘶吼着一刀劈了下來,但因為用力過猛,失去了平衡,刀刃直接砍在了地上,“咔擦”一聲,生生斷為了兩截。
趁着對方彎腰的時機,高杉攥緊刀柄,狠狠地一刀砍下!
鮮血再次如泉瘋狂湧出。
男人直接就被砍倒在了地上,背上的血肉仿佛被犁過的土地一樣往外翻開,深可見骨。
默了半晌,對方宛若瀕死的野獸一般再度掙紮了起來。明明都沒力氣了,卻還拼命地伸手去抓掉落在旁的武丨士刀,烏青的嘴唇顫抖着,不斷從喉嚨間擠出溺水般的奇怪聲音,呼哧呼哧的伴随着湧到嘴邊的血沫碎肉。
再砍。再爬。
這已經不是人類的範疇了。
呼吸不知何時變得急促起來,胸口好似有火在燃燒,視野裏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令人作嘔的血色。
高杉舉起刀,微轉弧刃,對準了對方的脖頸處,深吸一口氣,緊接着用盡全力一刀劈下!
“咚”的一聲,刀削入骨,血肉淋漓的身軀頓時屍首分離。
對方終于沒了動靜。
他停住喘息,手中的刀柄浸滿汗水血液,滑溜得讓人幾乎握不住。
在這期間,他一直緊緊地盯着地上的屍體,似乎防備着對方會再次爬起來。
敵人的身體幾乎已經被砍得變了形,缺手斷腿,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僅剩的右臂與軀幹只有薄薄的一塊皮肉相連,臨至死前,都不忘往他的方向伸來,五指仿佛想要抓住什麽一樣微微張着。
周圍一片狼藉,血跡滿地,到處都是焦黑的彈孔和面目扭曲的屍體。厮殺聲和刀劍相交的撞擊聲,火焰吞噬木料時劈啪作響的燃燒聲,都随着滾滾熱浪一起湧來。硝煙籠罩的空中不見光明,風拂過時,屍體燒焦的臭味和刺鼻的火藥味變得愈加濃烈。
只是片刻的光景,熟悉的一切便已消失在了滾滾戰火中。
雖然早有覺悟,高杉還是有一瞬間的失神。
世界在那一刻荒唐滑稽到不真實。
——“……!!”
毫無預兆的,一道聲音驀然間穿透了重重硝煙和火光,朝自己的所在伸出手來。
聲嘶力竭的呼喊,眨眼間便被隆隆的炮吼和震天的殺聲所淹沒了過去,他甚至一時沒聽清楚對方究竟在說什麽。
高杉幾乎是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鶴子提着刀朝這邊拼力飛奔而來的身影。
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後,她瞪大的青色眼眸中好像落入了漫天火光,下一秒就要灼灼燃燒起來。
“……後……!”
她拼命地大喊,聲音被風扯得支離破碎。
“小心後面!!!”
尖銳的呼嘯聲突然毫無預兆地在背後響起。
瞳孔驟縮,高杉瞬間回頭,只來得捕捉到劃過空氣流光般朝自己急速墜來的炮彈。
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他只覺得眼前黑影閃過,緊接着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硬生生地撞到了一邊,死死按在了地上。
下一瞬,震耳欲聾的響聲驟然炸開!強烈到令人不敢逼視的白光猛然綻放,火光吞吐着黑煙,猶如海嘯一般席卷而來,将一切都在眨眼間吞沒殆盡。
大地的根基仿佛被連根挖起,地面的劇震差點将他直接甩出去。
五感幾乎在剎那間被盡數剝奪。
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到。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滴落到自己額角上的溫熱血液。
“嘀嗒。”
粘稠的血液從上方墜落。
那是滾燙到令人呼吸驟停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