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的出現是聞人七沒有想到的,不過一直将禁林整個掌控在手中的六爻若不出現,大概才不符合常理。因思緒都在努力尋找回路的素心身上,聞人七忽略了禁林中還有一位仙器之靈的存在。

“催動法陣的人都暈了,竟然還未停止汲取靈氣。”六爻俯身查看了一下素心,自言自語道,“奇怪,這人的身體竟然能同時吸收外傳靈氣,不是凡人嗎?”

也在這時,禁林入口處忽然發出一陣響動。

今天怎麽這麽熱鬧?

六爻皺眉看了那明顯在被人推動的入口,并不想在人前現身的他,在入口被打開前,瞬間消失。

聞人七沒有跟上六爻,她靜待來者。

入口的鐵板被推開,燕重出現在了地面之上。

“竟然能堅持到這裏,看來素心比你還愛風流子。”

燕重的話,是對着身後的花犯說的。

花犯沒有搭理燕重,她在爬上地面後第一件事就是沖到了風流子身前,探了探的鼻息,随之松了一口氣。

“還活着……”

“自然會活着。”燕重冷笑一聲,“我養了他這麽多年,怎會讓他輕易赴死?”

花犯暗自握拳,她放下風流子又去看素心,只見她臉色鐵青唇色發白,明顯是失血過多。

翻遍素心全身也未找到傷口的花犯最後撿起素心搭在血跡中的手,只見食指指尖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傷口,若非是還在往外滲着血珠,她大概都不會注意到。

“傷口這麽小,怎麽會流這麽多血……”花犯暗自嘀咕,她确信這些血跡不是風流子的,而且在不遠處還能看到一條明顯的血跡,應該是流了一路。

“你別愣在那兒了,将玉石給我。”燕重只當花犯是在搜尋素心身上的玉石,他可不信自己這個對風流子愛到近乎霸道的大徒弟能容得下風流子心愛的女人。

玉石……花犯下意識又搜了下素心的身體,随即緊張的朝燕重道:“師父,玉石不見了。”

“你說什麽?”燕重沖了過來,他拍了幾下素心的身體,确認沒有又去翻風流子,并沒有注意到花犯因他粗暴的翻查動作而目露厭惡之意。

“真的沒有,難道是掉在路上了?”燕重朝着蔓延着血跡的來路望了望。

“師父,要去找嗎?”深知玉石對于燕重而言多麽重要的花犯小心翼翼的問。

“找什麽找,這林子裏有去無回,也就素心這妖魅的身子才能不會被林子裏的瘴氣和妖獸所傷。先前将風流子扔進林子的那兩個弟子,你可曾見到過他們回來?”燕重說罷,俯身架起風流子,冷聲道,“回去,一塊玉石而已,為師多的很。”

也想攙扶風流子的花犯不敢與燕重頂撞,便将素心架起,朝着密道入口走去。

聞人七沒有急着走,她若想回玉虛峰,不過是個意念的事情,在密道中燕重與花犯要走一段時間。

她想求證一件事情,一件她太過在意的事情。

六爻并沒有離開,他只是隐了身形藏在暗處,想看看來者有何用意。

待燕重與花犯離開後,六爻從暗處走了出來,他把握着手中的已停止泛光的玉石,瞥了瞥嘴:“很多嗎?有我的多嗎?”

聞人七有些無語,現在是比這個的時候嗎?

六爻似乎并不想插手此事,轉身就要離開,卻在邁開步子的時候一頓,因為他手中的玉石又發出了微弱的紅色熒光。

“人都走了,你還發什麽光?”六爻對着玉石問。

玉石自然不會回答,紅光卻又盛了些。

六爻下意識朝方才素心與風流子昏倒的地方看去,只見那灘血跡正與六爻手中的玉石一樣,散發着微弱的,幾乎不可察覺的光芒。

“真的不是人類啊……”

六爻自言自語的走過去,他将玉石放在血跡之上,口中念念有詞。

只見那灘血跡如同水跡蒸發一般化作了一團團血霧,緩緩将玉石包裹。

很快除了素心暈倒的地方,她拖風流子一路走來時所低落的血跡竟好似都聽到了召喚似的,化作了血霧,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将最後一縷血霧吸盡,玉石終于回歸了原本質璞的青翠色,不再發出任何光芒。

“啧,你倒是貪心,一滴都不放過。”六爻好似真把那玉石當作了可以對話的對象,“不過,我可不能讓你随随便便在禁林裏吸收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裏可有個大的,惹着了它,你會被吃掉的。”

六爻說罷,自己輕笑了幾聲。

聞人七卻有些心疼,這千年來,六爻就是這麽一個人過來的,孤獨而寂寞。

說笑完,六爻臉上露出難得莊重的神色。

“既然你能到我手裏,也是咱們有緣,我且嘗試一下看能否幫你鑄個靈出來,若是失敗了,就只能把你喂給那個大的吃了。”

那玉石竟真如聽懂一般,發出了一陣盈利亮的紅色光芒,好似在回應六爻的話。

六爻閉上了眼睛,紅色的長袍無風自動,卷着濃墨般的的長發,完全不同的兩種純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與禁林陰郁氛圍完全不同的氣息。

放置在六爻手心的玉石漂浮而起,紅亮的光芒将正顆玉石包裹。

忽然,那些紅色光芒開始化作一條條細絲般的觸角朝着六爻猛然撲了過去,它們貪婪而兇殘,覆蓋住了六爻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很快六爻便被一團交疊扭動的血絲包裹。

一股惡寒從腳底直蹿而上,聞人七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這場景看起來太過詭異,甚至有些恐怖。

這就是重鑄靈魄時的情景嗎?

當初六爻幫助河神大人重鑄神魄時,就是被這些紅色的觸角吸到只剩一件衣服嗎?

六爻……

聞人七不知是以何種心情看着在那顆玉石所在之處漸漸化出一團虛影的,若不出所料,那便是後來的小桃。

果不其然,待虛影變作實體,一個赤裸的同素心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女出現在了六爻面前。

“竟然沒有穿衣服……”六爻看起來似乎并沒有費太大的功夫,他有些懊惱,卻毫不避諱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緩緩睜開眼睛,那是一雙烏黑透亮的眸子,好似夏季夜空最閃亮的星一般,笑起來會綻放出瑩瑩光輝。

“啊,這裏那裏呀?”少女似乎對自己赤裸着身體同樣感覺不到羞恥。

“這裏是我家。”六爻褪下外袍,将少女包裹上,笑眯眯地回答,“也是你家。”

“你撒謊。”少女皺起眉頭,“你明明在想,這裏是我一個人的。”

“你能看穿我的心思?”六爻有些驚訝。

“你聽不到我在想什麽嗎?”少女眨着雙眸,“你不張嘴,我都能聽到你在說什麽哦!”

“哦,那你說說我現在在想什麽?”

“你在想,就叫這個丫頭小桃子好了,粉嘟嘟的。”

“哈哈哈哈哈……”

“不過小桃子我不喜歡,叫小桃就好聽多了。”

“好吧,小桃。”

“你又撒謊,你明明在鄙視我的審美……”

“哈哈哈哈哈……”

如果,沒有昆侖派這群人的阻攔,真正的素心應該就是像小桃那樣的吧,活潑可愛古靈精怪,有她在的地方就會充滿了歡聲笑語,笑起來時一雙燦若星子的眸子仿佛會說話一般,将快樂傳遞給每一個人。

聞人七心想。

她靜靜地看着六爻帶着小桃離開,直到二人消失在視野之中,才身随心動,離開了禁林,回到了玉虛峰。

聞人七在玉虛峰找了一圈,最後在花犯房中找到了昏迷的風流子,花犯正以唇相對給風流子喂水,臉上帶着一抹嬌羞,眼中盡是幸福的模樣。

聞人七莫名覺得這樣的花犯讓人既可憐又厭惡,她曾在風入松的幻境中看到過花犯與風流子之間的那點事,但沒有想到花犯竟會愛到如此卑微。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去尊重如何讓他人來愛你呢?

這個禁制戀欲的地方,如同一座巨大的囚籠,将每一個生存在這裏的人的天性壓抑到了極點,而當它爆發,或如風流子,或如月慢,或如花犯,各自在衆人豔羨的身份裏無限沉淪,再難醒過來。

花犯既然在照顧風流子,那素心就該在燕重那裏,可燕重不在玉虛峰。聞人七因為跟丢燕重有些懊惱,剛才不該在禁林逗留太久,在确認小桃就是素心靈魄所化後就該回來。她沒有想到燕重同花犯竟能回來的如此快。

聞人七随後又去了原來關押素心的牢房,裏面空蕩蕩一片,沒有人。

牢房中的守衛已經換了一批,先前被打暈的弟子不見了。

燕重的勢力在昆侖派已經如此大了麽?聞人七心中疑惑,明明其他幾位峰主看起來都與燕重不合。

她接着去了金虛峰,然後在弟子房中找到了月慢。

這個未來的金虛峰主正端坐在床榻之上,地上散落着大量的書卷。

聞人七随意瞄了幾眼那些書,雖然看不太懂,但可以肯定是有助于修為增漲的。

這個月慢倒是勤勉……聞人七正想着,房門忽然被敲響。

被打擾修行的月慢心情非常不好,他黑着臉下榻,無視滿地的書卷,就這樣走了過去。

有些書卷直接被踩在了腳下。

聞人七眉心微蹙,她讀書不多,卻從小被父親教育要愛惜書籍,看着月慢這樣糟蹋,心中有些不舒服。

“什麽事?”推門而出,大約也是不想讓外認看到房中的雜亂,月慢沒有讓人進來。

“師兄,玉虛峰主請你去一趟月下亭,他說在那裏等你。”

“燕重?”

月慢直呼玉虛峰主其名的行為并沒有引起來通報的弟子驚訝,對方微微弓着腰,似乎早已習慣。

“你去回禀他,就說我稍微便到。”

說罷,月慢進屋關門

聞人七見他有寬衣的跡象,連忙飄了出來,正好看見前來通報的弟子朝着門口做唾棄的動作。

“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爬上了峰主的床!”

那弟子一臉嫌惡的離開。

聞人七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如果她沒記錯,眼下昆侖派的幾位峰主好像都是男的……她尴尬的笑笑,在月慢整理好衣冠出門時,看其的眼光都怪怪的。

跟着月慢一路到了月下亭,那是位于金虛峰一處斷崖的孤亭,亭子老舊,有些地方還有殘損,似乎已常年無人來過。

“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月慢開口之後,聞人七才發覺,好似這個月慢跟燕重說話時确實并不恭敬,有時聽起來好似在命令一般。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燕重看起來似乎很開心,他斜依着亭柱,手中還端着一壺酒。

“別掉以輕心。”月慢掃了一眼亭中的矮凳,确認上面并無塵土後才坐下,“我按照你的吩咐,陣法都準備好了。”

燕重勾起唇角,他朝月慢揚揚手中的酒壺:“要不要來一杯?”

“我不喝酒。”月慢嫌惡的看了燕重一眼。

“哈哈哈哈……你爹可是相當喜歡喝酒……”

“不要提他!”月慢對于燕重突然提到“爹”這個字眼非常的生氣,他冷聲道,“我沒有爹。”

“呵呵……”燕重瞥了月慢一眼,仰首咕咚咕咚對嘴直灌一氣,“你爹估計也不想有你這個兒子。”

“你喊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月慢作勢起身要走。

“我就是想問問你,後不後悔。”燕重突然道,“你若後悔,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為什麽要後悔,我等的就是這天。”月慢臉上再度露出扭曲的笑容,“我迫不及待。”

“我們打個賭如何。”燕重勾上了月慢的肩膀,被月慢一把甩開。

“你想賭什麽?”月慢蔑視的看着燕重。

“若我擔任昆侖派掌門期間,咱們的這事沒被揭穿,我就把掌門之位穿給你。”

月慢沉默了片刻,回問道:“若揭穿了呢?”

“呵呵……”燕重打了個酒嗝,月慢厭惡的遠離幾步,“揭穿了,便一命抵一命,恩怨兩消。”

“一命抵一命?”月慢笑了,“那咱們兩個人的命可真值錢,得一命抵許多命吧。”

說罷,不再理會燕重,擡腳離開。

燕重提着酒壺大喊:“明日我會帶掌門他們過去,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月慢腳下頓了頓,而後轉身,不容否決的看着燕重:“我會去。”

燕重聳肩,不置可否。

待月慢離開啊,燕重原本帶着醉意的眼眸清明起來,他朝着仰面喝酒,低笑道:“不是一命抵許多命,是許多名抵一命。”

燕重與月慢的這番對話聽得聞人七雲裏霧裏,月慢又突然跑出來個爹,和明天會發生的事情有關系?

明天帶掌門過去,燕重應該說的是以陣法汲取靈氣一事,聞人七微微握拳,雖然知道自己現在身處幻境只是一個看客,無法對事态發展做出任何改變,心底還是騰起一股擔憂。

素心真的已經死了嗎?

燕重和月慢,到底在謀劃什麽?

不知何時,陰沉的雲鋪天蓋地将整個昆侖派籠罩,仿佛在昭示着即将有一場暴風雨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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