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真的太累,風入松幾乎是被聞人七一路拖行,路上引了無數的好奇弟子的圍觀。
“你真的打算就這麽讓我把你拖回去?”風入松雖然滿身書卷氣,但好歹是個身強體壯的成年男子,聞人七力氣再大,拖到一半也累到氣喘籲籲,不得不蹲下身子朝着閉眼假寐一身土的靈虛峰首席弟子勸道,“這會兒可是已經有好幾個弟子前來詢問了。”
風入松眼睜也未睜,只擡起半個手臂橫在臉前,語氣帶着一股說不盡的疲憊:“讓我休息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看着風入松這個樣子,多半是真的累癱了。聞人七也不再強求,瞧見附近有一處矮亭,直接喚了兩三個弟子将這個全身癱軟在地的風入松擡了過去。
“師妹……風師兄他這是怎麽了?”來幫忙的弟子略帶好奇。
聞人七卻眼尖的看到這幾個弟子的手都按在劍鞘之上,心想怕是衆人對她這個前玉虛峰峰主的“弟子”還心懷疑慮。
“我沒事……”倚靠着矮亭大理石砌就的圍欄,風入松低聲開口,他朝着那幾名面露關心之色的弟子擺擺手,“聞人師妹在營救掌門一事上助我良多,你們無需提防。”
“是。”幾名弟子對風入松皆是唯命是從,向聞人七作出抱歉神色。
聞人七笑笑,讓他們不要在意。
待弟子們離開之後,風入松又閉眸小憩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方才打着哈欠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聞人師妹,走吧。”年輕的男子臉上挂着如同往常的笑意,唯有布滿了血絲的眼睛昭示着他已經長時間不曾合眼。
聞人七心有不忍,但事情急迫,雖說現在昆侖派亂成一片,仙器大會卻絲毫沒有要停辦的意思。不知燕重到底在籌謀什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非好事,他們必須盡快确認風入松的立場。在不知底細無法将燕重一事告知風入松的前提下,唯有讓風入松盡快見小桃一面。
按照小桃的說法,風入松的身份絕非只是昆侖派玉虛峰峰主座下的首席弟子,就連六爻都無法避開小桃的讀心,風入松卻可以。而當日在禁林,六爻曾一掌劈開風流子乃是衆人親眼所見,也就是說修為極可能在風流子之上的風入松,在五大峰圍攻玉虛峰時作壁上觀,并沒有出手相助。
這也可能是風入松成為唯一一位圍攻玉虛峰的衆多弟子中全身而退之人的原因。
既然如此,風入松怕是已經看出六醜體內的并非真正的六醜一事,将小桃的靈體說成是燕重,也是他們的試探之意。
風入松與燕重若是同謀,昆侖派怕是要面臨一場致命的打擊——昆侖派是六爻用盡千年去守護的存在,而六爻于聞人七有救命之恩,她絕不允許昆侖派毀在燕重手中。
“小七?”林英見聞人七似在發怔,輕喚一聲。
“嗯?”聞人七神思恍惚一下,這才發覺自己竟陷入了沉思,不好意思道:“抱歉,我……”
“沒事。”回答的卻是風入松,他走到聞人七身前,眼角微微上挑的雙眸安靜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唇貼近她的耳畔,用僅能兩人聽見的聲音道,“我知道你有事瞞着我。”待少女臉上露出驚詫之色,又笑道,“你不必驚慌,我也有事瞞着你,你于我坦誠那日,我自會向你開誠布公。”說罷,直起身子,恢複了正常的音量,“眼下,還是你的事情要緊。”
朝着一臉防備的林英微微一笑,風入松率先走出了矮亭,朝着囚禁六醜與雲葉萱的方向走去。
風入松果然不只是普通的昆侖派弟子……聞人七握緊雙拳。
昆侖派的這池渾水,真的是越攪越渾了。
“他跟你說了什麽?”林英擔心的看着聞人七。
“日後我再跟你解釋。”聞人七一時也想不出風入松說那番話的目的所在,“先去找關河他們。”
林英點點頭,沒有再問。
二人一前一後跟上已走出十多米遠的風入松,此下近小半個時辰的路程,竟無一人開口說話,氣氛僵硬得連路過的衆多弟子都感到幾分不尋常。
只是當三人快要抵達目的地時,風入松忽然攔住繼續前行的聞人七與林英。
“怎麽了?”看着臉色突變的風入松,聞人七下意識望向就在眼前的院落。
“我記得,關河曾要求由他來看押六醜與雲軒。”風入松低語,不知是在說與他人聽還是自言自語。
“是,關河和六兒在一起,雲軒住在隔壁。”聞人七解釋道,“除了關河,還有四名高階弟子一同看守。”
“但是……”風入松面色略白的看着聞人七,他的臉色第一次如此難看,“我沒有在那處院子裏感到一絲生氣。”
“你說什麽?”聞人七大驚失色,擡腳就要朝院子奔去。
再度被人攔住,風入松死死抓住聞人七的胳膊:“你和林英留在這裏,我過去一探!”說罷将人往林英懷中一推,厲聲吩咐道,“林英,看好她!在我沒有出來之前,你們兩個決不能前進一步!”
此時的風入松表情淩厲,聞人七從未見過他如此嚴肅,好似前方有惡鬼守道。
林英沒有回答,只面無表情的盯着風入松,兩人視線交鋒數秒,林英主動抓住了聞人七的胳膊。
“我們在這裏等他。”
“可是——”聞人七心焦如焚,恨不得立馬奔去院子裏确定同伴的安危。
“沒有可是!”風入松仿若換了一個人般,面色冷酷,他話音不大,卻透露出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壓,“老實呆在這裏,別給我找麻煩。”
說罷,瞬間消失在了聞人七與林英眼前。
“等等——”聞人七想要追上去,被林英拉住。
“林英大哥!”聞人七萬分焦急。
“別沖動……”林英心中似乎也有着顧慮,他眼色恍惚,手緊緊拽着聞人七的胳膊,不知是在說服聞人七,還是在安慰自己,“他們不會有事的……”
幾乎用盡力氣也掙脫不開林英的聞人七,手死死的按在腰側的匕首上。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片刻之間,又仿佛過去了三四個時辰,就在聞人七的耐心耗盡打算對林英武力相向之時,林英忽然松了手。
他先是一臉茫然,随後仿佛想到什麽一般,緊張的看着聞人七:“糟了!”
聞人七見狀瞬間明白,方才定是林英被人控制強行阻攔她,那麽也就是說,風入松有問題!
而關河小桃與雲葉萱很可能也身處險境!
反應過來的二人,立即朝不遠處的院落奔去。
只是為時已晚。
偌大的院落裏,四名看守弟子倒在地上,小桃與雲葉萱的房間門大開,聞人七飛步連闖兩屋,都是空無一人,就連關河也不見蹤影。
房中院落都無打鬥痕跡,這三人絕非憑空消失,那麽只有一個可能,遇到了毫無地抗之力的對手。
聞人七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間,只見林英正在查看倒地不起的幾名弟子,連忙收起慌亂不知所措的內心,快步走過去問道:“如何?”
“都還活着。”林英收回探鼻息的手,“身上沒有外傷,應該只是被擊昏。”
“關河他們……”林英見聞人七臉色極差,即便是已想到結果,還是猶豫地問道。
“房中沒人。”聞人七握緊雙拳,貝齒緊扣下唇,“我們上當了。”
“如果風入松都站在對立陣營的話……”
林英低喃,沒有說出後半句。聞人七明白,僅憑他們二人之力,怕是昆侖派的勢态已無法挽回。
如果……河神大人在的話……
洛白離開時的背影在聞人七腦中瞬閃而過,少女閉眼強行将河神大人的身影從腦海中甩去。
河神大人不在這裏,與其求人不如求己,昆侖派的事,還沒有到山窮水盡之時!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白光從天而降,正落在聞人七與林英兩人面前。
先一步離開的風入松出現在二人眼前,懷中抱着一名身着昆侖派弟子服的少女。
正是雲葉萱!
“你……”聞人七驚訝的看着突然出現的風入松。
風入松見到聞人七與林英也是一愣,随即氣憤異常:“不是囑咐了不讓你們跟過來嗎?”
“我擔心……”
聞人七正欲解釋,便被風入松打斷。
“擔心什麽?”風入松将雲葉萱往林英懷中一丢,一巴掌落在聞人七腦袋上,“這院子裏被人下了咒,修為如關河都抵擋不住,你們兩個普通人是想丢了性命嗎?”
咒?什麽咒?
聞人七正想問,忽覺眼前一花,呼吸一滞,好似腦袋被人套了一層棉花呼吸困難,踉跄幾步直挺挺的朝後栽去。
“喂,喂喂!”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風入松一個箭步沖過去将聞人七接在懷中,又長腿一邁,撐住了同樣失去意識的林英。
懷中抱着一個,腿上躺着一個,腿上的那個懷裏還攬着一個……
風入松無比慶幸這處院落平日無人敢來,不然被底下那群弟子看到,不知要被傳成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