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将挑戰者擊敗,關河身上漸漸開始泛起黑氣,明眼人一看便知,那賽臺上的年輕人已走火入魔,他手中的霜華劍也逐漸被黑氣吞噬,仿佛堕入修羅道,以夜叉之姿守在那方天地,不容外人觊觎。

關河身上不知何處受傷,血順着手腕沿着霜華冷冽的劍鋒滾落,一滴一滴砸在賽臺之上。

“關河師弟這是……”不少昆侖派的弟子也看出了苗頭,不由得擔憂起來。

小桃則混在人群中安靜的看着關河,光芒在烏黑的雙眸中如浸了哀傷的溪流一般在緩緩流淌,一些留存在記憶中或有或無的形象在關河身上一一重疊,一會兒是因空虛子一句話堅守了禁林千年的紅衣六爻,一會兒又是決絕的選擇了要以自己生命為賭助洛白修複神魄的聞人七,再一會兒又變成口是心非心懷恨意卻更重義氣的林英,最終變作風流子的模樣,執着長劍站在一處院中,冷眉對着衆多弟子不許他人再前進一步。

撲通、撲通、撲通……

周圍雜亂的絮語被突然快速激烈跳動心聲所遮擋,感覺呼吸越發困難的小桃捂住心口,眉蹙成一團,身體緩緩蹲了下去,而後發現腳下有一簇簇細小紅絲在蔓延,她朝着附近衆人腳下望去,只見目光所及之處,皆已被紅絲覆蓋,有些已經攀至腳踝。

四周的弟子注意力皆在賽臺之上,最初誰也沒注意到異常,小桃想起聞人七對于吸取衆生靈力的禁術陣法啓動之時的描述,臉色一白,這是已經開始了嗎?

難道風流子失敗了?

太陽已經升至的中空,一上午的車輪大戰并沒有分出勝負,與昆侖派實力相當的門派已出手多半,未曾出手的也驚詫的看着站在賽臺上不言不語的青年,只聞昆侖派靈虛峰座下新晉弟子關河乃人中龍鳳,不曾想實力竟如此強勁,尤其是那把霜華劍,不愧為傳說中以天外來石所鑄,果然不是尋常仙器能夠比之。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下午再比吧……”

昆侖派弟子中有人小聲提議,随之便迎來大部分弟子的附和,有些低階弟子跑到維持秩序及規則的各位代任峰主處提議,代任峰主們則多有猶豫,因為于這場仙器大會而言,他們并沒有什麽實際性權利,一切還是要觀仙臺上的那二位做主。

“這個規則根本不公平!”見幾位代任峰主不語,有弟子氣憤道,“以關河師弟的實力,若按往年規則,優勝乃是囊中之物!”

“我們能接受車輪大戰,就不怕別人欺負,但是讓關河師弟休息一下都不可以嗎?”

“你們如果做不了主,就去問問能做主的!”

“這出來挑戰的一個個都只為了消耗關河師弟的體力,根本不是為着打擂!我們不服!”

“……”

代任峰主們被七嘴八舌提建議的低階弟子們圍了個水洩不通,個個面面相觑,關河何時變得人氣這麽高了?

“你們莫吵!”一位代任峰主皺起眉頭,厲聲喝道,“此番規則乃是掌門所定,豈能你們說改就改!”

“若是要中止比賽,風入松師兄自會有所行動,剛剛不是已經休息一柱香了,你們要相信關河師弟,他沒事的。”有唱黑臉的,便有唱白臉的,另一位則好言相勸。

“你們管不了,我們就去找掌門!”

這群低階弟子卻不吃眼前幾人那套,當下便有人禦劍而起朝着觀仙臺方向飛去。

只是飛出不到半丈之高,衆目睽睽之下,忽有數根血紅色的觸角拔地而起,直奔禦劍弟子,将其雙腿一裹用力拽落,直接摔回會武廣場。

這一幕讓衆人皆是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那名禦劍弟子便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血紅觸角包裹了全身,那弟子死命掙紮連求救聲都未發出,就被裹成了一個紅卵,沒了動靜。

也在這時,看臺上響起一聲聲驚恐的慘叫。

“這是什麽鬼東西——救命!”

“啊——啊!!”

“妖怪!有妖怪!”

“有妖怪襲擊!大家注意!”

“我動不了!誰來救救我!救我!”

會武廣場的看臺上登時一片混亂,驚懼聲此起彼伏,到處可見突從地面鑽出的紅色觸角,或粗或細,見人便纏,刀劍無法傷及,靈法更無任何用處,被纏住便無逃生可能,直接整個人都被吞噬。

昆侖派對于仙器大會看臺上的座次安排一向有所講究,越高層所代表的實力便越強,矮層多為一些慕名前來的小門小派及被允許觀賽的昆侖派弟子。這一場混亂自矮層開始爆發,衆多弟子紛紛往會武廣場外逃竄,可跑至鐵索橋前時卻發現被禁制所擋,根本出不去,禦劍就要向高處飛,劍影剛化出人已被觸角纏裹了半身。

“這是發生了什麽?”

尚未被波及的高層看臺見地面之景如置地獄,衆生哀嚎四蹿,不明的紅色觸手像是吃人的妖怪見人便吞,當即就有數名實力強勁的弟子奉命禦劍而去降服,不想人剛飛至半空,那地面上的觸角便如嗅到了獵物的猛獸一般突然放棄了地面上正在四處亂逃的人們,齊刷刷朝高空中襲來!

霎時會武廣場的高空中便被五彩絢爛的各類劍影密織起來,可不管是防禦還是進攻,對于觸角們而言毫無用處,當下就有一多半的弟子被觸角裹住強行拽回地面,如那些低階弟子與小門小派一樣,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纏的嚴嚴實實。

高層上的門派見狀目露駭色,有些也不再掩藏實力,掌門直接揮劍而起,結果與先鋒弟子一般,同樣毫無還手之力,血紅的觸角自四面八方襲來,刀槍不入,一旦被觸及半點便再無逃脫可能。有名弟子被纏住腿後一時驚慌,竟揮劍斬斷了小腿,血噴如瀑,淋了四周舞動的觸角一身,那些觸角身形一滞,連帶不曾圍攻此名弟子的,突然狂亂的朝着這名弟子受傷處進攻,有些竟直接鑽進了血肉中,那名弟子不知是因太痛還是太恐懼,慘叫聲直沖天際,最後被淹沒在已被觸角全部包圍的看臺之中。

“師父,越往上越安全。”

盡管雙目已盲,可郇青的直覺一向準備。

瓊華派的掌門盯着已經蔓延到腳下的觸角,皺眉嗯了一聲。

“師父,你先走,我替你抵擋一陣。”郇青手握銀羽,站到了自己師父身前,他又叮囑四周弟子,“護師父離開,去觀仙臺!”

“青兒,你萬事小心。”

瓊華派掌門沒有拒絕郇青的提議,四名貼身伺候的弟子将其圍裹,郇青化出劍影持着銀羽沖入了觸角群中,以身相引,吸引走了聚集而來的觸角,瓊華派掌門與幾名弟子同時禦劍而起,飛出不到半米便有其它觸角追了上來,速度之快讓他們根本無從反應,緊接着就有兩名弟子連帶着腳下的劍都被纏裹拽向地面!

“掌門!怎麽辦!”一名弟子躲開觸手的襲擊,朝着掌門大喊。

“只能委屈你們了。”

掌門輕聲回道,見那弟子不理解,眸一垂,手中的劍已貫穿了那名弟子的胸膛,反手一拔,幹淨利落。

鮮血,在該弟子驚訝難以置信的眸光下絢爛成花。

瞬息之間,嗅到了甜美血腥味道的觸角放棄了正在纏鬥的其他人,朝墜落下去的弟子圍攻而去。

“師父!”

其他三名弟子未見真相,只當同門被觸角襲擊,紛紛圍了過來保護。

掌門嘆息一聲,看着腳下越來越多的觸角以及那個還在與敵手纏鬥的大弟子,忽然一把拽住一名弟子。

“師父?”這名弟子不解。

“委屈你了。”掌門輕聲道,說罷扯着他便沖向了郇青所在之處。

郇青躲閃的越發吃力,他雙目已盲,看不見敵人真身,只能憑借感覺,而且他發現,越是動用靈力身側所聚的敵人便越多,與其做無用功的反擊,不如以逃為主。然而,他的目的是為保護師父,引開敵人,故此不得不施加靈力,将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忽然,郇青感到眼前一熱,好似有熱騰騰地液體噴濺在身上。

“師……父……”

這個聲音好像是小師弟……小師弟不是保護師父去觀仙臺了麽?郇青當是自己幻聽。

他不知,此時他一心挂念的師父正飄浮在眼前,手中的長劍貫穿了他最小弟子的胸膛,拔劍而出的瞬間毫不留情的一腳将人踹下,噴湧而出的鮮血将四周的觸角全部引開。

“青兒。”

“師父?”這下郇青愣住了,他沒有聽錯,師父的聲音他怎會聽錯?

“青兒,委屈你了。”

郇青不知師父怎會出此言,只道:“師父,剛才我好像聽到了小師弟的聲音,他沒事吧?此地不可久留,我們還是速速——唔……”

痛意,自胸口開始蔓延,被長劍貫穿那瞬間,郇青的神色還有些怔然,他閉着眸,唇微張,表情好似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瓊華派掌門一手将他的大弟子接住:“青兒,首席弟子這個位置,你待的太久了。”

“師父?”郇青依舊茫然,似乎還未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是不待他反應過來,人已被大力踹下,朝着地面墜落而去。

瓊華派掌門冷冷地看着急速墜落的大弟子,冷笑了一聲,沒有任何不舍,本屬于郇青的銀羽長笛正握在他的手上。

他将銀羽送到眼前,細細打量,眸中露出幾分貪欲:“我殺了你現任的主人,你該明白,我才是你該追随的。”

銀羽發出一陣微弱的白芒,嗡鳴幾聲,似是在回應。

瓊華派掌門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将銀羽插到腰間,似乎這已是他的囊中所物,翻身繼續朝觀仙臺飛去。

而目睹了這一幕的另外三名弟子,也皆被他以靈力所傷用去吸引圍攻而來的觸角。

直到他踏上觀仙臺,手上便多了近十條性命。

“這不是瓊華派掌門嗎?”

與會武廣場上那一片片慘不忍睹的地獄景象想比,清湖野鶴的觀仙臺上則清淨得多,昆侖派掌門燕重與靈虛峰弟子風入松正坐在石桌前品茶,二人身側,站立着一名面生的弟子,似乎誰也不知會武廣場上發生了什麽。

“燕重,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再猜不出那些來歷不明的觸角與昆侖派有關,他這個瓊華派掌門怕是白做了。

“這與你無關。”

燕重似乎沒想到會有人能來到觀仙臺,他走到臺邊望下看了一眼,見确有不少人似乎已經明白過來越高處便越安全,正一邊與觸角纏鬥一邊朝着觀仙臺的方向飛。

“這陣法就不能再快點嗎?”燕重皺起眉頭,要是都跑到觀仙臺上來,他還得費工夫再把他們弄下去。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掌門稍安勿躁。”風入松笑眯眯開口,他朝一側的風流子微微一颔首,風流子面無表情的走到瓊華派掌門面前,在其警惕的注視下,忽然出手。

那瓊華派掌門反應極為迅速,直接躲開了風流子的掌風,這時本插在他腰側的銀羽長笛忽然銀芒大漲,光芒将他整個人一裹,不由分說的直接朝觀仙臺下摔去!

“哇哦,我有沒有跟你們兩個說過,其實仙器也是記仇的。”風入松托着腮笑。

而已如人間地獄的會武廣場上,目光所及之處皆已被觸角占領,它們自地下而來,沿着镌刻在廣場上的紋路滋生,衆人被纏裹成一個又一個紅色巨卵。唯有高空上,還有少數幸存修仙人在搏鬥,只是與其說是在躲避觸角,不如說是在自相殘殺。

這些觸角刀劍不入,不被靈法所傷,似乎極度喜愛靈力充沛之物,誰拼搏越多吸引而來的觸角越多,活下來的這些人便不再與之死鬥,而是利用最少的靈法緩慢上浮,若誰成功觸角圍攻的目标,便會想盡辦法傷及他人,以他人之血換自己之命。

“還不可以嗎?”一直望着會武廣場情勢的燕重已然等不及。

“可以倒是可是,不過下面還有幾個漏網之魚。”風入松敲擊着石桌,微微眯起眼睛,“而且……”

“而且什麽?”燕重回過頭來,滿面的激動與急迫,那副模樣,在他人看來醜惡無比。

“而且,好像出了點小變故。”

風入松嘆口氣,萬事總是人算不如天算,怎麽就不能順他的意呢?

已被血紅的觸角鋪滿的會武廣場上,細看之下,唯有兩處似乎未被侵襲。

一處,是矮層看臺,有位昆侖派親傳弟子模樣打扮的女弟子周身散發着微亮的青色光芒,那些觸角似乎極為懼怕這光芒,遠遠躲着不敢靠近,有幾名弟子瑟瑟發抖的躲在她身後。

還有一處,便是看臺之上。

持劍負手而立的關河周身冒着黑氣,腳下觸角剛升騰而起便立即枯萎,血依舊順着劍鋒滴落,每砸在地上一下,那镌刻在賽臺上的古怪紋路便會因此波動一下。

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名雙目蒙有白布的弟子靜靜躺着,胸口受傷,鮮血染透了衣衫,一把尾墜暗紅流蘇的銀色長笛漂浮在他的身上,以銀芒将其籠罩,使其不受觸角騷擾。

而在會武廣場之下的深淵,距離頂端不足一丈的地方,聞人七一手一把匕首看似十分輕松的往上攀爬着。

西河已不見蹤影。

她記得西河曾拿回了給予她的那把匕首,導致她墜落下去,可此間又發生些了什麽她已毫無印象,只知道再次醒來時人還在崖壁上挂着,有一把泛着藍光的匕首正握在手中,牢牢的插在岩壁上。

是河神大人的神識救了她嗎?

因西河離開,聞人七嘗試與體內的神識們取得聯系,然而沒有任何人回應。

她拔出匕首向上攀爬時,發現自己體內湧出了源源不斷的力量,比起之前要更容易行動,速度也越發快起來。

管不了那麽多了,必須在正午前趕回會武廣場!

當她爬上淵頂,再次站立在昆侖派望向鐵鎖橋那端的會武廣場時,因爬的太快而微微氣喘着。

晚了嗎?

正空的冬日,正懶懶的向大地撒着毫無暖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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