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月是前身(五)

不管發生什麽事,她總不能再給夷則他們帶來麻煩。織吾一邊想着,一邊抓緊了夷則的袖子。

南呂少見的嚴肅,“太守府衙那邊出事了。”

他看了一眼織吾,有些不自然道:“太守感染了瘟疫,聽着說我們從葛村安全回來,還除了那兒的瘟疫,所以要派人……來請小九去醫治。”

聞言,夷則擡腿踢飛一條凳子,“倒是敢!”

太守府的人恰巧就在這時來了,來人身形魁梧,卻是靈巧,側身一閃便避開了飛過來的凳子。

小客棧門前地方小,被他帶來的四人便擠滿了。

“在下曜月縣太守近侍呂勇,太守聽聞幾位俠義之士出手除了葛村瘟疫,特在府上備下酒食,宴請各位以表感激。”

夷則挑眉一笑,冷意森然,“噢?太守大人消息倒是靈通。”

好一場鴻門宴,一計不成還有一計,好得很吶。

織吾在他背後,完全被遮住,清楚聽到那近侍的話,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夷則的袖袍。

那人也不作回答,欠身道:“話已帶到,恭候各位大駕。”

“若我們不去呢?”

呂勇轉過身對着南呂禮貌一笑:“那屆時只能由在下和兄弟們來請各位了,都是些幹慣了粗活的人,若是不小心傷了後面那位姑娘,就只能抱歉了。”

毫不掩飾的威脅用輕松平常的語氣講出,夷則微微迷了眼,轉爾嗤笑一聲,“诶,老十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一頓飯而已,為難人家幹嘛?”

南呂聽到那個稱呼頓時捏着拳頭比劃,咬牙切齒。

“多準備一些啊,免得我們小九和老十二不夠吃。”

都是些什麽名字啊!太守府那幾個侍衛聽的頭大,一個看一個的,誰是老十一?誰又是老十二,還有小九?十一十二叫老,九倒是小的?

為首的呂勇低頭道“是”,接着便帶着人走了。

織吾偷偷伸出頭看,冷不防被夷則按了回去,“老實一些。”

小客棧本來生意就清淡得緊,只有他們四位客人。小二那日聽了南呂的話後更是盡量避着幾人,絕不主動出現。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可沒得理由讓客人餓着不是?南呂扯着嗓子喊了數聲,小二才顫顫巍巍出來。

“茶我們自己泡,飯也要我自己做嗎?”

小二低着頭不敢說話,心裏腹诽:您之前不是自己做過嗎?

“掌櫃的呢?”南呂這時餓得很,他可沒米糕吃,斜眼瞟了眼織吾手中還剩幾嘴的糕點。

恰巧被織吾看見,她連忙往夷則身後躲,她都還吃不夠呢!

一時安靜下來的廳堂,将小二吞咽的聲音顯得突兀,“掌櫃的家中有事……”

夷則根本沒有聽他們在說些什麽,在看到織吾的動作時心裏閃過一絲愉悅,轉身扣着她的手腕便帶着出門了。

“還沒逛過曜月縣吧?反正今日還出不去,走,我帶你去逛逛。”

“我也要去!”南呂扯着嗓子,還不忘喊上破曉。

四人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開着的店鋪門可羅雀,街上的小攤也只支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好在能吃東西地方不難找。

織吾去過的地方很少,曜月縣和宛陵的大相徑庭,小姑娘一路上東張西望,覺得什麽都新奇,卻又要裝作什麽都不在意。

夷則聽着南呂的話,他這一番去太守府蹲守收獲不可謂不小。

與外面不同的是,太守府裏很是熱鬧,入了夜必定是歌舞升天,可一旦到了白日就變得安靜許多,能看到的人都只有那麽零散幾個。

他啧着嘴,故弄玄虛地回過頭對着夷則說:“記得之前小二說的那個太守小妾嗎?”

夷則不在意的嗯了一聲。

“果然漂亮,難怪把太守迷得神魂颠倒。”

……

走了一段路,街道大同小異,織吾有些無聊,沒精打采的聽着三人的談話,提不上興趣。而她卻在想着要怎麽樣說,才能讓夷則不必對她這麽好。

心想着:若是再直接說出城後分道揚镳,夷則恐怕真的要被他氣死,也顯得她忘恩負義。

想着想着,便将那聲嘆息脫口而出了。

夷則問:“怎麽了?”

她一怔,見到三人都停下來看着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走神了,“噢,沒什麽。”

“嘿!我知道了!小九是不是聽到我剛才說的那個勾搭夷則的舞姬啊?”南呂帶着看好戲的心思兩步便閃到了織吾身旁。

聞言,倒是有一絲錯愕,再擡頭看看夷則那張臉,覺得并不奇怪。

沒成想,她的表情落在三人眼裏,卻形成了不同的效果。夷則輕嘆一聲,連解釋都懶得解釋。

“小九,別擔心,夷則從來沒有搭理過任何異性,除了你。”南呂兩手一攤,嫌棄地撇撇嘴。

織吾猛地聽到這話,不自然的看了破曉一眼,見對方也看向了她,那表情算不上多好。

回到客棧後,她尋了個借口去找破曉。

開口便問:“你是不是……喜歡夷則?”

破曉手中的箱子一下子落地,“姑娘莫要亂說,他是主,我是奴,天然有別。”

她蹲下身子,将掉落在地的東西撿起放到破曉的箱子裏,一邊說着:“你昨日和我說的話,我有認真想過。擔心夷則安全是真,擔心出不去也是真。

你們有很多事要去做,我也有。兩條路本就不同,皆有危機,皆難行。我和夷則說離開,不是因為我怕與你們同行會給我帶來什麽禍患,那有什麽可怕的呢?”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将腳邊的一個罐子放到箱子裏,擡起頭對着破曉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會死。”

随即,她微微笑了笑,接着說:“反而,我是怕那些尋上我的那些暗刀,傷了你們。”

她的笑含着自嘲。從前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認為只要自己問心無愧,替人織夢解惑也能救回李見寒,彌補那份紮了根的遺憾。

可随着事情的發展,她恍然大悟,自己早就在一個精心布置的局裏了,而對方想要從她這裏得到什麽,依舊不得而知。

敵在暗,她在明。

之後的危險不言而喻,也無法預測。

她說的直白,破曉卻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反而存了一絲不忍。這兩個月以來,她對織吾算是有一定了解,知她生性膽小,不過是強撐着罷了。

之前看不慣她依賴着夷則大人,卻還要裝作不明白,可如今了然了,她是真的不明白。心裏的事太多,一時間又需要面對的情況太過複雜,她本能地尋了主動靠上去的依賴。

這下一來,倒不能說是她的錯了。

織吾将整理好的箱子蓋上,正要起身,突然被一個高大的影子罩住。

“所以,你還是要離開?”

她迅速回頭,看見夷則一臉冰霜低睨着她。

“你聽見了。”

夷則緩慢擡起眼睑,“這就是早上你要和我說的話?”

織吾低着頭,整個人縮成一團,手指頭将面前的箱子往破曉那裏推了推。卻不防破曉也不是那個能抵擋住寒冰的人,她提起箱子對着夷則行了一禮便走了。

“夷則,你坐下說話嘛。”

“我坐着,你蹲着?”

她擡起頭悻悻笑着:“我也坐,我也坐。”

夷則閉着眼,手指規律地敲在桌上,明眼看得出的不快,等了好一半天還沒聽見她說話,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妥協一般的長嘆一口氣。

“要離開可以,我不為難你。只是你現在這模樣,膽子又小,又沒有什麽江湖行走的經驗,你給我說說出城之後你的計劃是什麽?”

“我”

他說的是事實,就拿屍人這件事來說,如果沒有夷則在她身後,為她争取時間,定是另一番結果。

夷則将腰間的蓮花鈴扯下放到桌上,“你要是發生了什麽,這鈴铛就會一直響,會影響到我的。”

她從沒見過夷則這一面,随着他的話,織吾的頭愈發低了。

許久之後,樓下傳來熙攘人生,想來應該是太守府的人又來了。

夷則伸出手把她的頭擡起來,“罷了,這樣吧。三個月,從今天起你依舊跟着我,在這三個月裏我訓練你,期滿為止,屆時你能耐幾何,我都不管了。同時,這三個月你找個法子把鈴铛取走。”

他的聲音很是凜冽,聽在織吾耳朵裏很不舒服,看着蓮花鈴不作聲。

*

太守府衙。

詭異的石獅子不知何時已經恢複成正常模樣,門兩側的燈籠随風搖曳。

還有一段距離才能到大門口,織吾擡起頭越過院牆,看見那顆繁茂的柳樹,想起先前的那個夢,心下一緊,腳步也慢了下來。

夷則側過頭詢問。

她抿着唇,道明緣由。夷則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徑直走進了太守府大門。

見狀,南呂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湊到織吾旁邊,聲音裏含着笑,悄聲道:“吵架啦?”

織吾睨了他一眼,唯恐天下不亂!

“別理他,就一幅臭德行,等從太守府回去,哥帶你去收拾他,啊,別難過。”

“還不跟上?”

冷肅的聲音一出,二人雙雙一顫,乖乖跟在他身後,南呂對着織吾蹙眼皺鼻的,還打着讓人看不懂的手勢。

織吾憋着笑,擡眼就看見那顆柳樹,枝葉繁茂,顏色暗沉,和夢裏一模一樣。

她連忙朝前跑了幾步,嘗試着去抓夷則的衣袖,想起之前的對話,就把手縮了回去。

夷則步子大,覺察到她的動作,不着痕跡地就慢了下來,看見她縮回去的手,只覺得胸口的氣一滞,便又把步子調快了一些。

迎頭走來一個佝偻着腰的老者,面上帶着祥和的笑。

“各位終于來了,歡迎歡迎,我家老爺等候多時,請随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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