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圖(末尾小修)

程芷斜倚在床頭吃着周伯送來的桂花糖酥,看着手中的話本,好不惬意。

忽然門扉被叩響,她放下話本,疑惑開口:“是周伯嗎?門沒鎖,直接推就好了。”

房門被推開,站着出乎意料的人。

“是我,過來看——。”崔嘉慕的話還沒說話,只見一道人影閃過,接着面前的門板被重重關上,發出的巨大動靜震得縣衙老舊的牆皮簌簌脫落。

崔嘉慕:“???”

程芷用手抵着門板,垂頭盯着地面,大腦一片混亂。

崔嘉慕莫名其妙吃了閉門羹,他拍了拍門板,聲音中透着委屈和茫然:“我又哪裏惹你了?”

“……你自己做的事說的話,你自己想!”程芷不敢回憶昨日發生的事情,一想起來就渾身發燙,羞惱不已。

崔嘉慕的目光更加無辜了:“昨日我與你說話都不超過三句話,我能對你做什麽事說什麽話?”

程芷瞪着眼憋了半晌,最後幾不可聞地低聲罵了一句:“登徒子。”

崔嘉慕只聽見了模糊的字音:“你方才說話了嗎?”

程芷仰頭怒道:“下流!”

崔嘉慕:“???”

他好心來看望程芷的傷勢如何,不僅沒得到一句道謝,反倒沒由來地受了程芷的一通罵,哪怕是再沒脾氣的泥人也忍不了這氣。

崔嘉慕氣道:“你這人好生不講道理!我哪裏得罪你了,要被你如此污蔑?我好心吩咐周伯去買糕點和話本供你打發時間,本也沒求你心懷感激,沒想到好心做了驢肝肺!”

崔嘉慕這番話一出,登時讓程芷氣得跳腳,她猛地拉開門板為自己正名:“本小姐行事光明磊落,才不做污蔑人的小人行徑呢!”

崔嘉慕看着程芷一瘸一拐走出來的動作一愣,視線自然向下地去看她明顯走路不暢的那條腿,卻沒料到一雙秀氣白皙的腳闖入眼簾。

“我什麽都沒看見。”他比程芷先反應過來,猛地移開視線轉過身子,方才滿腔的怒意被這一打岔後全部不見了,腦袋中亂糟糟的,完全沒有發覺脫口而出的話與掩耳盜鈴沒有分別。

程芷後知後覺。

“我、崔嘉慕……”霎時間她渾身血液倒流,緋意從白皙的脖頸一路爬上俏臉,她柳眉倒豎,顫抖着聲音道,“本小姐要挖了你的眼珠子!”

崔嘉慕聽着程芷的語氣就大感不妙,拔腿跑出十步遠的安全距離後才轉過身子,口中喊道:“這如何怪我?分明是你赤……”

崔嘉慕喉珠滾了滾,最後把即将吐出口的“腳”字咽了下去,袖袍下的手不自覺地握起拳頭。

程芷連忙扯了幾下裙擺将露出的腳遮嚴實,口中不忘罵道:“不許回頭看!你這個登徒子!”

崔嘉慕一噎,連忙擡頭望天:“我沒看!”

女子的腳只有她的丈夫才能看。

這個念頭不約而同地在二人的腦中盤桓。

“我警告你,不許去想…..”程芷咬牙威脅。

崔嘉慕漲紅了臉大聲反駁:“誰要想啊?!”

他自認正人君子,才不會無恥地去肖想女子的腳。

“你既然傷了腿就好生在床上歇着,不要下地亂走動!我會讓周伯給你送吃食來的。”崔嘉慕飛速地丢下一句話後就落荒而逃。

白駒過隙,程芷他們來到清苑縣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十日,崔嘉慕終于将清苑縣的情況摸得差不多了,處理起公務來也越發得心應手,程芷的腿傷也終于恢複到和以前一樣,可以自然地下地走路了。

程芷和崔嘉慕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那日的烏龍,一切都在逐漸步入正軌,那一日的事情仿佛沒發生過似的,除了他們二人偶爾撞在一起的目光像是被火舌燙到似的一觸即分。

周伯為程芷奉上一杯熱茶。

程芷乖巧地笑笑:“謝謝周伯。”

程芷手心捧着熱氣氤氲的茶水,懶洋洋地望向外頭晴朗的天空,感嘆道:“那些官員都沒來找你的茬,真是稀奇啊。”

崔嘉慕低頭看着孫之行寫的公文,不以為然地接話:“他們是想拉攏我,自然不會無故為難我。”

程芷奇道:“拉攏你?你不是說他們并非你父親的門生,與你父親不是一派的嗎?為何還要做出拉攏你這麽矛盾的舉動?”

崔嘉慕頓了頓,思索了片刻後開口問道:“你可知朝中分為幾派?”

“不知,我不關心這個,我爹他也從不跟我說這些。”

崔嘉慕放下手中公文,擡頭看她,二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下一瞬間,二人同時移開目光,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

崔嘉慕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開口:“朝中有三派,一派以我父親為首,大多為我父親的門生;一派是中立派,比如你的父親程大人,不偏不倚只聽命于皇上;還有一派以安親王為首。近些年來,安親王的勢力正在逐漸壯大,皇上對他明面上寵愛有加,賞賜不斷,但實則十分忌憚。

“安親王乃皇上的親弟,為人獨斷自大、眼高于頂。他自認是皇上的弟弟,又受皇上寵愛,故而多次在朝中與皇上嗆話。”

程芷瞠目結舌,拍手贊道:“是個不要命的狠人。”

崔嘉慕繼續說:“皇上乃一國之君,卻三番四次地被當着衆多大臣如此駁面,即便是再喜愛的親弟弟也無法不惱怒。于是在一次的朝會上下令禁了安親王的足。安親王心生不服,後來便開始結交官員,發展自己的勢力。”

“親王發展自己的勢力……”程芷驚訝地瞪圓了眼,檀口微張,“這……豈不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崔嘉慕點頭,難得露出一副瞧不上的鄙夷神色:“安親王自命不凡,連拉幫結派這等事情都不屑于遮掩。”

“如此行徑等同謀逆,既然如此,皇上為何不拿下他?”程芷困惑地歪了歪頭。

“多年以前皇上與安親王的兄弟情還未破裂,将統領禦前侍衛的虎符賜給了他。晃眼數年過去,誰料親兄弟反目,當時覺得統領禦林軍最為穩妥的人選此時成了如鲠在喉的一枚魚刺,而鎮國大将軍和骠騎大将軍分別駐守一南一北的邊疆,分身乏術。倘若強行咽下這枚魚刺也許會反過來傷到自己,只能想辦法化掉它。”

“而我父親民望高,底下門生衆多,故而在朝中獲得許多人擁護自成一派。安親王此人心高氣傲,看不過我父親處處高他一頭,于是明裏暗裏同我父親較勁。皇上對此自然樂見其成。”

程芷抿了一口茶水,聽得津津有味。

“故而你在民間能聽聞我父親權傾朝野如何如何的,這其中有一部分來自皇上在暗中的推波助瀾。皇上想要安親王将矛頭指向我父親,兩虎相争時,皇上就可借此獲得喘息的機會,暗中布局,等待時機出手。”

“塞萊州的這些官員是安親王的人。他們破天荒地想要拉攏你,是什麽事情讓他們判斷你會背叛你父親呢?”程芷垂下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并不平靜的杯中水,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光,“我明白了,是秦州官員落馬。”

崔嘉慕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中取下一個木盒将它打開,翻找片刻後拿出一封信,周伯上前接過後遞給程芷。

程芷不明就裏地拿過信,低頭看着信封上的信戳,愣了愣:“這不是崔太傅寄給你的信嗎?”

然而還不待崔嘉慕開口解釋,她就自己想通了。

“這上面寫了關于秦州官員落馬的事情,我說得對嗎?”

崔嘉慕點頭:“你打開看看。”

程芷取出裏面的信件打開,一目十行。

崔太傅收到崔嘉慕的信後沒有包庇所謂的門生,一刻也沒有耽擱地拟了奏折上禀天聽。

皇上知道後震怒,特派大理寺少卿去往秦州好好調查一番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污吏,并直言要嚴懲不貸。秦州知府作為秦州最大的父母官被摘了烏紗帽,押解進京送往大理寺審理,其餘官員都被勒令停職察看。

秦州官員幾乎都是崔太傅的門生,故而崔太傅自然也因此受到了波及,但皇上念及崔太傅并不知情且及時發奸擿伏,故只罰俸一年。

但盡管如此,崔太傅被罰一事也仍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程芷若有所思地沉吟:“你南下赴任的行蹤并沒有遮掩,有心之人稍一調查就能知道崔太傅之子經過秦州沒幾日後,秦州官員就慘遭落馬。推敲一下便能知道崔太傅遞奏折彈劾秦州官員肯定與你有關。”

崔嘉慕自嘲說:“我與父親之間的關系冷淡。我離京前沒有歸家,父親也并未送行。落在有心人眼中,大概以為我們父子不和吧。”

“你的意思是他們認為你們父子不和,故而你父親毫無征兆地彈劾自己的門生是為了搶在你之前自斷一尾,以免受到皇上更大的處罰?”

“我猜大概是的,否則他們不會異想天開地試圖拉攏我。”

“但其實是你寫信寄給了崔太傅。”程芷啧啧搖頭,感嘆道,“不過他們拉攏人的方式就是灌醉你嗎?”

程芷對這種拉攏方式不敢茍同。

回想起那日的宴席,崔嘉慕的眼神冷了下來:“安親王底下的人倒是跟安親王臭味相投,一樣的目中無人。”

程芷聞言疑惑開口:“他們怎麽你了?”

“他們自己沉迷酒色,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我也跟他們一樣。”

程芷想起那三名身姿窈窕的少女來,恍然大悟後露出不适的表情。

她不再去想那群人,簡直污了自己的眼,她垂下頭去看信件。

她忽然注意到崔太傅對于自己被牽連一事并未在責怪崔嘉慕,反倒誇獎了崔嘉慕的所為,雖然只是寥寥幾句話。

她将第一張信看完後,目光順勢落在第二張上。

“等等、別!”

還不等程芷看到第二行時,一只手猛地伸來奪走信件。

程芷眨了眨眼,反應慢半拍地奇道:“欸?這上頭是不是還提到了我父親?我看到了‘程’字。”

崔嘉慕動作粗魯地将信紙随便折疊起來塞進了木盒,眼神閃躲,語氣不自然地敷衍道:“沒有,是你看錯了。我忘了後面還有父親寫給我的話了,這些內容不便給你看。”

程芷半信半疑地盯着崔嘉慕:“是嗎?”

崔嘉慕生硬地扭轉話題:“對了,我之前一直忙于熟悉清苑縣的情況,還沒來得及處理佃戶的事情,眼下公務處理得差不多了,待會兒我要跟孫主簿一起去看看那些佃戶,你要不要一起去?”

程芷審視崔嘉慕的表情好一會兒,才在崔嘉慕被她的目光盯得惱羞成怒之前,悠悠地說:“當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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