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番外）
程府最近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連不茍言笑的程和澤在威嚴的公堂上都顯得溫和了許多。
程夫人近些日子參加京城貴婦之間的聚會都頻繁了許多，開口就是即将和崔家結為親家，羨煞其他家中有适齡女兒的夫人們。
京中暗中傾心崔嘉慕的佳人們紛紛咬碎銀牙。
一時間街頭巷尾都在傳崔太傅的兒子要娶妻，大理寺卿的女兒要嫁人，熱鬧得很。
程芷坐在屋子裏，一臉不快地看着面前的針線，惱道：“為何成親是女方繡喜被而不是男方來呢？”
程夫人嗔怪道：“哪有大男人穿針引線的？再說了，你不繡，嘉慕知曉了也許會不高興。”
“他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程芷悶悶不樂地撇過頭，“我不管，我不繡，而且崔嘉慕也是知道我女紅不好的，他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
“欸你這丫頭——”程夫人幹瞪着犯倔的程芷，拿她毫無辦法，她語重心長地開口，“由女方親手繡喜被，也是讨個好彩頭，寓意夫妻倆親密無間、白頭偕老。”
程芷一頓，看向面前喜被的眸光閃爍，神色有幾分動搖。
她認真地沉吟片刻，忽然道：“這個彩頭……确實可以一讨，娘，如果喜被是男方來繡也是不影響吧？”
程夫人一聽就知道程芷在打什麽主意，頗為無奈地伸出手指在程芷腦袋瓜上點了點：“你不會是想嘉慕來繡吧？”
“我繡工差勁，您也是知道的，這可是喜被，可不能讓我的女紅手藝玷污了它！”程芷講得煞有介事，“崔嘉慕細心又有耐心，讓他來繡可比我來合适多了。”
程夫人目露遲疑，她深知程芷的女紅有多差勁。
“可……嘉慕他不會不高興嗎？”程夫人仍然有些擔心，“他會不會覺得你太不賢惠了？連如此重要的喜被都不肯繡。”
畢竟自古以來，女方繡喜被都是默認的習俗。
“娘，您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他有機會講出一個不高興的字來。”
程芷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暗含“殺機”。
……
崔嘉慕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步伐輕快地踏進雅間，甫一進門就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你怎的想到要約我出來？”崔嘉慕在程芷對面端正坐下，不解地詢問道。
程芷擡眸看他一眼，開門見山：“崔嘉慕，你繡工如何？”
崔嘉慕立刻猜到了程芷找他出來見面的目的，頓覺失落：“原來不是想見我嗎？”
程芷臉一紅，不自在地将落在崔嘉慕臉上的視線移開，惱道：“喂，你如今是越來越輕浮了，怎麽滿腦子這、這些男女之情啊？”
崔嘉慕笑吟吟，眸光緊緊擢住程芷，揶揄道：“我對着自己的未婚妻不談男女之情，難道談兄弟情嗎？”
頂着崔嘉慕如有實質的熱切目光，程芷只感覺渾身都要燒起來，她像只被踩了尾巴後炸毛的貓兒似的跳起來，欲蓋彌彰地轉移話鋒：“說正經的，我不會女紅繡不來喜被。”
崔嘉慕不以為意道：“那就找個好的繡娘來。”
“我娘說了，要新人親手繡，才能讨到親密無間、白頭偕老的好彩頭，”
崔嘉慕說：“那還是我們自己動手吧。”
程芷緊抿着唇，瞪着崔嘉慕，大有他敢說“那你好好繡”就給他好看的意思。
崔嘉慕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經地說：“我也從沒碰過針線，不如我們倆一起動手。”
程芷思索了片刻，這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崔嘉慕笑：“那接下來幾日我下值後就到你府上找你一起繡喜被。”
程芷從他的笑容中品出幾分別的意味來，她眉眼輕揚，一語道破：“繡喜被是假，想見我才是真吧？”
崔嘉慕也不覺被她點破不好意思，從善如流地點頭，眉宇間盛滿了情意：“嗯。”
程芷沒有料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反将她自己鬧了個臉紅。
接下來的數日中，崔嘉慕說到做到，日日到程芷府上找她一起研習女紅，只是每每拿不了多久的針線，程芷就眼皮沉重，神智不清醒地趴倒在桌案上睡着了，崔嘉慕見狀放輕動作取了外袍為她輕輕披上，自己則安靜地繼續繡着喜被。
大婚之日在崔嘉慕的殷殷期盼中終于來到。
他身穿大紅喜袍，本就俊朗的面容洋溢着喜氣，坐在高頭大馬上，更加光彩奪目。
他眉眼溫柔地望着身側的喜轎，心中滿是即将和心儀之人結為夫婦的喜悅。
走過所有儀式後，天色早已暗下，點着喜燭、貼着紅字窗花的屋子中，侍女和仆役都已離開，只餘下一對新人。
程芷蓋着紅蓋頭，胸腔中心髒瘋狂躁動，她聽着屋子中細微的呼吸聲，被袖袍遮住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絞在一起。
但是她等了許久也不見崔嘉慕有所動作，屋子中十分安靜，令她困惑。
“崔嘉慕？”
“我在。”
蓋頭下的程芷忽然表情古怪：“你可是忘了接下來要做什麽？”
話音剛落，喜杖的一頭輕輕挑起蓋頭，露出下頭面若桃花的俏臉，一瞬間擢取了崔嘉慕全部的心神。
程芷茫然了一瞬後擡眸，接着就愣住了，呆呆地開口：“你怎麽哭了？”
她神情無措，伸手擦去崔嘉慕眼尾的淚珠：“你莫不是後悔和我成親了？”
不料下一瞬她就被擁進一個寬厚又溫暖的懷中，她不解地輕拍崔嘉慕的脊背，思索着他忽然落淚的理由，試圖安慰道：“可是我爹為難你了？你別難過，我爹只是對我出嫁一事一時沒緩過來，等他習慣了就好了。”
崔嘉慕将頭埋進程芷的脖頸間，輕輕搖頭，低聲開口：“岳丈大人雖然确實不太高興我娶走了他掌上明珠，但是他沒有為難我。”
“那你哭什麽？”程芷開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又做了什麽事情惹他委屈了，思來想去，只可能是那條幾乎是崔嘉慕一人繡完的喜被。
她心虛道：“難不成是我偷懶讓你一人繡完喜被一事，讓你覺得委屈了？那我道歉。”
脖頸出傳來崔嘉慕悶悶的笑聲，環着她的雙手緊了幾分。
“原來你是故意睡着躲懶。”
程芷不打自招。
“我只是開心，我終于和你結為夫婦了。”
在今日之前，程芷從未和崔嘉慕如此親密過，崔嘉慕說話間溫熱的氣息全噴在她的脖頸上，惹得她一陣顫栗，臉頰逐漸發燙。
她羞紅了臉，無措地不知該說什麽。
“阿芷，我愛你。”
“哦、哦……多謝。”
崔嘉慕笑：“你該說‘我也是’才對。”
程芷眸光閃爍，如此直白的話語令她羞得腳趾都要蜷縮起來，半晌才細如蚊吶地開口：“我也是。”
得到程芷回應的崔嘉慕将程芷打橫抱起，程芷一驚，下意識環住崔嘉慕的脖頸，神情慌亂。
崔嘉慕穩當地抱着程芷走向床榻，紅帳緩緩下落，紅燭無聲跳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