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念念進入怨氣游戲場的時間不算太早,連帶新手區的那次加起來, 也不過經歷了四次副本。

但這四次的經歷已經足夠讓她明白這個鏡像世界的規則, 以及……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怨氣金字塔”是游戲場內玩家給怨氣點副本世界的一個形象比喻。

怨氣點按照難度分為十八層, 最開始的三層都是新人區, 不過除了第一次參加游戲有引導者之外, 其餘幾次在新人區裏打滾, 除了額外一條命的新人福利,不再配備引導者。

至于出了前三層的新人區, 就連額外生命這個新人福利都沒了。

第十五層到第四層, 玩家均分為三個區,稱之為上四區,中四區, 和下四區,既是區分副本難度, 也是區分玩家水平。

在往上三層則是普通玩家無法觸及的“塔頂區”, 塔頂區雖然說是塔頂,但至今沒有一個人登上第一層, 走到真正的塔頂。

趙念念跟沈栀解釋完這些最基本的知識之後覺得奇怪:

“……你們的引導者,真的一點都沒透露嗎?”

沈栀點頭:“別說解釋這些東西了, 就進入游戲的時候碰了個面,除此之外全是靠我們自己解決的。”

“這不應該啊,新人通關副本的總貢獻值,會按照比例折算給引導者,所以引導者雖然不會直接出手, 但肯定是會主動積極給新人傳授經驗,幫助他們成功通關的啊。”

趙念念這邊百思不得其解,沈栀看着趙念念卻覺得這個世界十分魔幻。

她原本以為怨氣游戲場的經歷算特殊的了,沒想到趙念念這個癌症晚期患者居然比她還經驗老道。

“先不急着說這個。”沈栀按住趙念念的手,“參與這個游戲的玩家,如果在現實中死亡的話,是不是能在游戲中存活下去?”

趙念念一愣:“……沒錯。”

“那念念姐你也就能在游戲中活下去了對?”

趙念念無奈地拍拍她的頭:“那也要我有能力在怨氣游戲場裏生存下去。”

沈栀感覺自己的喉嚨裏仿佛灌了沙子,半天才聽見自己說:

“……如果我和你都能進入這個游戲場,那我哥哥他……”

一旁的祁硯掀了掀眼皮。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趙念念嘆了口氣,“我打聽過,聽說現實中死去的人在匹配隊友的時候,不會跟還活着的人匹配到一起,怨氣金字塔中副本千千萬,就算時禮他真的在這裏,我們也很難找到他。”

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跌入谷底。

“但也不用失望得這麽早,我聽人說如果能走到塔頂區,就能夠查詢所有玩家的信息,如果能走到塔頂,聽說就能得到一次許願的機會。”趙念念輕聲道,“無論是什麽願望,生界還是地獄,只要你說,就能為你辦到。”

這些信息,每一個引導者都會告訴自己所帶的新人。

新人們在引導者的帶領下輕松的通關副本,很多時候會對自己的實力産生錯誤判斷,又有這麽大的誘惑在前,鮮少有不願意繼續游戲的。

像霍遠航那樣的,反而是異類。

“我會參加這個游戲。”沉思半響,沈栀擡頭道,“現實世界的債我要讨,怨氣金字塔裏的哥哥我也要找,就算找不到——”

“只要登上塔頂就可以了。”

沈栀雙眼明亮,語氣平淡,仿佛說的不是無數玩家前赴後繼都無法抵達的塔頂,而是自家門前的小山丘。

“到那個時候,只要許願讓哥哥再活過來就可以了。”

祁硯定定地看了她許久。

忽然,他笑出了聲。

別說是祁硯,饒是趙念念這樣大膽無畏的,聽了沈栀這話也覺得有點像天方夜譚。

笑過以後,祁硯卻說:“正好我也想登上塔頂,結個伴啊。”

沈栀沉默了好幾秒才把到嘴邊的那句“有你什麽事”吞回去。

“……不結,你離我遠點。”

趙念念跟祁硯關系尚可,此時便在中間打圓場:

“難得碰上幾個熟悉的人,總比隊友都是陌生人還要提防背後捅刀子要好,對了,成為正式玩家後就會随機進入怨氣點,匹配的隊友會優先考慮地理位置和是否一起參加過游戲——當然,只要你們離開了新手區,就能自由選擇隊友了。”

想了想,趙念念又補充:“我目前在下四區的最高層,只要你們脫離新手區就能跟我組隊,而如果我進入了中四區,你們就要等到升級到中四區才能跟我組隊了,這樣解釋你們能明白嗎?”

“就是說只能按照區域劃分,同級組隊,是?”

“沒錯。”

聊到最後,趙念念的遺産反而成了最無關緊要的了,臨走時沈栀問了問趙念念的病情,謝律師告訴她醫生說,最多也就三個月。

回家打開手機,網絡上對于趙念念的病情什麽猜測都有,有說她是去整容了的,也有說她是懷孕了,衆說紛纭,但沒有一個人猜她是得了癌症。

誰能想到那麽一個年輕鮮活的女孩,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

就如當時沈時禮離開平都山,他說過年的時候再給她帶她喜歡吃的巧克力來。

誰能想到,那就是最後一面。

沈栀回去的當晚就确認了繼續參加游戲。

确認完畢後,當初的90點貢獻值就可以分配了,不過沈栀沒着急現在就分,畢竟點數有限,等進了副本看情況加點比較穩當。

她覺得應該沒那麽快就給她匹配副本進入游戲,等明天見了謝默凡,還得好好問問他為什麽想進入這個游戲,他本來就招鬼,進這個游戲那些鬼都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剛這麽想着,沈栀就昏昏沉沉進入夢鄉。

夢境中她不停下墜,然而意識卻越來越清醒,最後渾身一麻,沈栀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個豪宅的栅欄外。

從手中握着的傘上傳遞而來的是密集暴雨敲打的力度,沈栀回頭一看,站在自己身後的有三個人。

“這雨也太大了點,都游戲裏了就不能弄個好天氣嗎?”

三人中的中年男人滿口抱怨,他身材略有些魁梧,五官粗犷,看上去文化程度并不高。

“早知道今天白天就該多穿一點的,這游戲為什麽每次進來的時候只能穿白天穿的衣服啊……”

正抱怨着的女孩身姿高挑,面容姣好,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穿着一身薄裙,在暴雨寒風中顯得格外惹人憐惜。

“小帥哥,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外套啊?”

沈栀的目光随着女孩轉移,站在最邊上的,赫然是白天才在醫院裏見過的祁硯。

女孩打扮時髦,妝容精致,跟祁硯說話時尾音微微上挑,甜得要命。

祁硯擡起傘沿,似笑非笑:“我也挺冷的,不然你跟那邊那個大哥借。”

似乎沒有想到祁硯會這麽回答她,女孩甜美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中年男人自然是很願意給這樣的美人效勞,剛要脫下外套,女孩卻冷冷道:

“不用了,我不冷。”

沒想到剛一開局,場面就搞得這麽僵。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沈栀。”沈栀轉頭看向中年男人,“你呢?”

那人順着沈栀給的臺階下了:“……我叫宋啓平。”

女孩板着臉,語氣平平道:“蔣秋梓。”

問到最後,沈栀才看向祁硯。

“你呢?”

祁硯見她裝不認識他,笑了笑:“祁見。”

宋啓平在幾人中年紀最大,這也是他參加的第三場游戲了,因此頗有種領導者的自覺。

沈栀看上去個子嬌小,顯然是幾人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宋啓平便頓生一股保護欲,拍拍胸脯道:

“要是害怕就躲在我後面,我別的不行,皮糙肉厚,替你們小姑娘擋擋幾下還行。”

沈栀雖然不需要,但還是承了這個情:“那就先謝謝宋大哥了。”

祁硯瞥了一眼微微笑着的沈栀。

等會誰躲在誰後面,還真挺難說的。

“這次的主要場地應該就是這個豪宅了,我們進去看看。”

說完,宋啓平先打頭陣,剛要推開鐵栅欄,吱嘎一聲,鐵栅欄自己開了。

暴雨如注的深夜,大門自行敞開。

恰在此時,天空一道閃電劈開夜幕,整個別墅的全貌在那一瞬展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遠遠望去的別墅大門,一個雪白人影正站在敞開的正門前。

驚雷轟隆炸響。

“剛剛……那個……”

親眼看到了鬼影的蔣秋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宋啓平之前哪像這樣剛一來就撞上鬼?并且這次他看起來像是年紀最大的,理應最能扛事,不能跟之前幾次一樣躲在後面。

他咽了咽口水,剛要鼓起勇氣往前走,就見身後那個個子嬌小、面容稚氣的女孩越過他走在前頭。

“這門還是自動開的,挺高級啊。”

“我家花園的門也是自動開的,不然回去之後我給你介紹一下裝門的公司……”

“……你能跟我保持點距離嗎,謝謝。”

宋啓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毫無畏懼地大步前去。

不是,你倆一點恐怖氛圍都沒get到嗎!??這不是自動門啊!這是妖魔鬼怪的神秘力量在暗中操控啊!你們倆真的不害怕一下給人家一點面子嗎???

很顯然,沈栀和祁硯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們是真的認為這是自動門。

事實上,幾人中參加游戲次數最多的應該是蔣秋梓,但她參加的五場游戲都是靠着抱大腿獲得的貢獻值。

歷經五場才湊到了八十多點,眼看這次再往上升就能進入下四區了,她可不能抱錯大腿。

庭院不小,四人心思各異地走到別墅大門時,大約過了五分鐘。

意料之中的,之前看到的什麽敞開的大門,雪白的人影,都沒有。

實心木門掩得沒有一絲縫隙,根本沒有開過的痕跡。

宋啓平想了想道:“按我的經驗,打開門之後應該會有一次開門殺。”

恐怖片常規套路,這種沒有人氣的老房子,一打開絕對會撞鬼。

“我們先敲個門。”按照蔣秋梓上上次的經驗,有禮貌一點比較不容易激怒鬼。

然而按照沈栀的經驗,敲門顯然是一種虛禮。

可以,但沒必要。

于是沈栀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一腳踹開了別墅大門。

“不好意思打擾了——”

沈栀站在門口,洪亮的聲音在黑暗的別墅裏回蕩。

“外面突降暴風雨,路過借貴寶地住幾晚,我們都沒帶錢,你們應該也不需要,那我們就不客氣直接進來了——”

“…………”

宋啓平和蔣秋梓呆呆傻傻地望着沈栀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恍惚。

不知為何,他們隐隐覺得畫風有些奇怪。

仿佛從恐怖逃生游戲,變成了綠林好漢上梁山。

沈栀轉頭:“進,這些鬼都挺講究的,我把氣氛破壞了,開門殺應該泡湯了。”

你還知道把氣氛破壞了啊!!

宋啓平不知道沈栀這是真膽大還是純粹的虎,但被她這麽一攪和,好像确實不怎麽害怕了。

然而跟在後面的蔣秋梓臉色卻不怎麽好看。

同一個團隊裏面,沈栀顯得膽大又能幹,那不就襯得她一無是處了嗎?

“你剛剛怎麽不借人家外套?”沈栀感覺到蔣秋梓的敵意,還以為是她見祁硯跟她走在一起生氣,“平時見你滿嘴騷話,送上門的你倒裝上正經了。”

進門之後宋啓平跟蔣秋梓都拿着找到的打火機沿着牆點燃蠟燭,祁硯在這邊端着剛點燃的燭臺,聞言笑道:

“在現實世界我都不會借,更別說是在游戲場了。”

沈栀擡頭看了他一眼。

“這種女孩我見多了,在現實世界借着幾分姿色從異性得到過不少好處,以為那一套到了游戲裏也能行得通。”祁硯點燃的燭火映着他挺拔的鼻梁,“到了游戲場,活命才是最要緊的,別管是男是女,誰的命不是命?只有有用的人才能生存下來,依附別人的菟絲花是活不長的。”

沈栀睫毛微顫,心說這話聽上去還挺正經的。

“——我就覺得你這樣的女孩比她好多了,頭鐵能剛,矮也矮得挺能幹的,多可愛。”

“…………別逼我內讧啊。”

“诶嘿。”

祁硯這邊不分場合皮得很開心,那邊宋啓平找到了桌上的一張紙條。

“副本名,暴風雨山莊。”

這紙條除了預告了這段時間的天氣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點了蠟燭沒用,太黑了。”祁硯那邊找到了一張別墅內的安全出口标示圖,“別墅有配電室,興許還能用,宋大哥跟我去看看?”

宋啓平盯着祁硯看了一會兒,覺得祁硯看起來也很可靠。

“好,那你們兩個女孩小心一點。”

沈栀點頭:“我們去看看樓上有哪個房間能住。”

蔣秋梓一聽,臉色就變了:“我不想去!我想去配電室!”

開玩笑,樓上房間絕對藏着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在沒通電之前,她絕對不要上樓。

忽明忽暗的燭光裏,祁硯的眼神仿佛寫着“我就說”。

不僅幫不上忙,還時不時添點亂子。

“要是電路出問題了,你會修嗎?”沈栀問她。

蔣秋梓回頭見兩個男人都沒有為自己出頭的意思,語氣軟了軟:“我們兩個女孩子單獨上去很危險啊,還是集體行動好一點。”

宋啓平就是個綜合了普通中年男人優缺點于一身的普通男人,見女孩露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也沒法真狠心置之不理。

“那……那就一起,你們說呢?”

祁硯笑了笑不置可否,轉身走在前面,沈栀倒是不怕得罪人:

“我覺得蔣小姐可能不是很适合這個游戲,你要是真怕,這次直接失敗退出比較好。”

說完沒再看蔣秋梓的臉色,跟上了祁硯。

“我似乎有點理解霍遠航當初為什麽那麽做了。”

聽沈栀這麽說,祁硯明知故問:“怎麽說?”

“還好現在還在新人區,她要是這樣一路被人保護着平平安安離開了新人區,只要有一局找不到人保護她,她就真的死定了。”

“唔……那也不一定。”到了配電室,祁硯把燭臺遞給了沈栀,“下四區可能有些困難,要是劃水功力好,一路劃到中四區……副本越來越大,玩家也開始劃分勢力拉幫結派,蔣秋梓這樣的,也不是沒有出路。”

祁硯說話間并沒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他肯定不是新玩家,但第一局的時候引導者肯定只有霍遠航一個,其他玩家肯定都是新人。

所以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栀正想問個清楚,身後就傳來了蔣秋梓的尖叫聲。

就在此時,祁硯剛打開了別墅的電源,整個屋子亮了起來。

回頭的一瞬間,沈栀渾身一僵。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她确定剛剛在門口的确有一張陌生的臉在黑暗中面無表情地望着他們。

“……看個錘子看。”

沈栀最讨厭這種喜歡暗中觀察的鬼。

但這種鬼最讨厭的也就是這一點,兇狠談不上,難抓是真的。

“先去那邊看看出什麽事了。”

等沈栀和祁硯兩人趕過去的時候,宋啓平正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蔣秋梓躲在他後面,吓得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怎麽了?”

蔣秋梓說不出話,還是宋啓平緩了半天才說:“……剛剛在那裏,有個……有個倒吊的女人……”

他指着大廳水晶燈的位置,現在燈火通明,什麽痕跡都沒有。

沈栀的關注點卻不一樣。

“女鬼啊……頭發肯定很長……”

蔣秋梓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栀躍躍欲試的神色,完全不能理解她在興奮什麽。

她這樣思維正常的普通女孩肯定是無法理解沈栀現在在想什麽的。

畢竟給女鬼剃頭這種愛好,打死她也不可能想到。

別墅雖然有些年頭了,但內裏設施一應俱全,廚房裏食材充足,酒窖裏名酒皆備,在通電之後,所有的電器都完全能夠使用。

“這哪裏像是兇宅啊,這簡直像度假別墅。”蔣秋梓拉着沈栀一起去洗了個澡後,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客房的大床上,“我看見衣櫃裏面全是滿滿的衣服,這幾天終于不用穿同一套衣服了。”

不管這別墅是不是像度假別墅,反正被華服美食迷花眼的蔣秋梓已經仿佛在度假一樣了。

祁硯和宋啓平還在這層樓其他房間搜尋,沈栀被蔣秋梓拖着沒辦法出去,她想了想,蔣秋梓這姑娘看上去腦子不太靈光,便正好留下來套話。

“你前幾次經歷的副本,都是怎麽通關的啊?”

蔣秋梓已經坐起來抹化妝桌上的護膚品了,聞言随口答:“不就是在規定期限生存下來咯,反正只要謹慎點不作死,通關是不成問題的。”

這點跟趙念念告訴她的也差不多。

每個怨氣點副本,都是以生存為基本目的。

但趙念念聽了他們在第一個副本所獲得的貢獻值表示很意外。

通常情況下,貢獻值在60左右是比較合理的,像沈栀這樣一個副本就直接獲得90點,絕對是少之又少。

“……那你們就靠茍通關?”

蔣秋梓彎唇輕笑:“那不然呢?你搞清楚,那些可都是鬼哎,哪怕手握道具,關鍵時候說不定都吓得放不出技能了。”

她又想了想:“不過确實有些膽子大的男人也能跟鬼對峙,聽說在往上走,那些高級玩家不僅能平安過關,還能幫鬼完成心願,消除怨氣,貢獻值都是七八十點起跳呢。”

沈栀沉默不語。

看來自己那90點的貢獻值不能随便跟別人說了。

“……你也不用這麽拼,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呢,我們女孩子整天打打殺殺的……”

話說到一半,蔣秋梓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人因恐懼而吓到極致的那一瞬間,是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的。

化妝桌中映出的人臉,并不是蔣秋梓的姣好面容。

而是一張慘白發青的面孔,直愣愣的,目不轉睛望着她。

“躲開。”

蔣秋梓還沒回過神,就被沈栀一把從鏡子前推開。

嘩啦——

“‘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這句話我聽着怎麽這麽不順耳呢。”

沈栀把手裏的椅子随手一扔,蔣秋梓轉動着僵硬的脖子看去,別說鬼臉了,整塊鏡子已經支離破碎,碎的不成樣子。

“我們個子矮的,照樣頂天立地!”

蔣秋梓:“……”

等、等一下,剛剛鏡子裏确實有鬼是!

她怎麽能跟個沒事人一樣随手就把這鏡子砸了呢???

蔣秋梓還沒從沈栀這态度中回過神來,目光下移,瞬間跟觸電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一下子就竄上了床。

“啊啊啊啊啊——!!”這次她倒是叫出聲了,“鏡子!鏡子裏還有!!!”

落在地上的大塊鏡子碎片裏,居然還有一張縮小的女鬼面容,或許是因為沈栀砸了鏡子,女鬼這次怨毒地望着沈栀,仿佛下一秒就要從鏡子裏爬……

“看什麽看,再看把你從鏡子裏拉出來打掃衛生了啊。”

沈栀一腳踩在了鏡子碎片上,唧一聲,鏡子碎成了更小的碎片。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蔣秋梓覺得剛剛沈栀踩下去的一瞬間,那女鬼的表情好像跟她一樣不敢置信。

“剛剛說哪兒了?”沈栀一腳踢開被她踩碎的鏡子,看向蔣秋梓,“哦,說到女孩子整天打打殺殺,有什麽問題嗎?”

你有事嗎小老弟?

蔣秋梓回過神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沒問題沒問題。”

正說着,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

祁硯他們一人提了一個袋子進來,一進屋看到化妝桌前一地狼藉,愣了愣。

“看來你們這邊也有點情況啊。”

沈栀擺手:“家裏來了客人,主人家來打招呼而已。”

聽到這個比喻,宋啓平和蔣秋梓的臉色都白了白。

看來是聯想起了大廳的倒吊女鬼。

“你們這又是些什麽東西?”

見沈栀問起,祁硯和宋啓平把袋子打開,一件一件的擺出來給沈栀看。

“這些都是別墅裏的擺件,有相片、日記等等,我們看完商量了一下,大致分析出了這個宅子裏的主人是誰,發生了什麽。”

握在沈栀手中的是一張合照。

宅子的主人應該是一對年輕的夫婦,郎才女貌,拍照姿勢也十分恩愛。

夫婦中的女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鏡子裏的女鬼,似乎就是這個女人是?”

沈栀還想拿給蔣秋梓認認臉,沒想到蔣秋梓連滾帶爬,躲得遠遠的。

“恐怕不止一個女人。”

祁硯拿過相框打開來,居然從裏面又拿出了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仍然是一男一女的合照,不過這一張照片裏的女人的臉,被黑筆塗得難以辨認。

“所以我覺得啊,這事情也很簡單。”宋啓平興致勃勃地分析,“被塗臉的那個女人一定是小三,有可能是這個小三聯合她丈夫把她殺了。”

祁硯卻說:“我們在配電室還見到了一個身影,應該是男人,對比照片,很可能就是照片裏的丈夫。”

這一對夫婦全都死了,這事就有些奇怪了。

“一定還有其他人參與。”沈栀下了個結論,“不過不用着急,等明天天亮了你們再好好找找線索,這別墅這麽大,肯定不止這些線索的。”

祁硯聽她話裏的意思,挑了挑眉:“你們?”

沈栀一臉理所當然:“我最不擅長解密破案這種事情了,你們負責告訴我需要幹掉誰,我動手就行。”

“…………”

宋啓平和蔣秋梓也算是有過一些見識的玩家了,但像沈栀這樣主動要求扛起最可怕的任務的,還是頭一次見。

“時、時間也差不多了,先睡……”宋啓平勉強笑了笑,“最好我們幾個人都睡在一個屋子,這樣比較安全。”

沈栀:“我拒絕。”

祁硯:“我也是。”

蔣秋梓傻眼了:“為什麽啊!你們沒看過無人生還嗎?大家各睡各的多不安全啊!!”

“床就這麽大,我想睡舒服一點。”沈栀起身伸了個懶腰,“你們想抱團的話自己抱就行了,不用管我。”

她哪裏是擔心沈栀的安危,她這是想抱沈栀的大腿啊。

蔣秋梓見沈栀真下定決心了,又轉頭看祁硯。

“別看我,我也喜歡自己一個人睡。”祁硯打個哈欠跟着沈栀往外走,“這裏十幾個房間呢,難得碰上環境這麽好的副本……”

宋啓平見他們倆都去其他房間睡了,剩蔣秋梓一個膽子小的女孩怪可憐的。

“……要不然你跟我……”

蔣秋梓哪裏瞧得上宋啓平,氣得眼眶都紅了,還是一跺腳跟出去:

“沈栀我睡你那屋的地上總行了……”

沈栀醒來的時候,窗外天色陰沉,讓人分辨不清時間。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覺得胸口沉甸甸的,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昨晚睡前沈栀趁蔣秋梓沒注意召喚出了唢吶,因為【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這個道具的等級為r,使用次數似乎只有三次,想要再用就必須升級。

因此沈栀這次一開始就直接拿出唢吶,比較穩妥。

然而沈栀下床看了一圈,卻并沒有找到蔣秋梓。

她的直覺告訴她可能出了什麽事。

“都別睡了,蔣秋梓不見了。”

沿路把所有人的房門都敲了一遍,沒等他們應聲,沈栀現在別墅內找了起來。

最後等其他人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挂在正廳水晶燈上的蔣秋梓。

她臉色青紫,被套上了大紅的裙子,脖子上纏着的不是繩索,是一圈密密麻麻的頭發。

屍體保持着掙紮的姿勢,高高地懸在空中,被風一吹,晃悠悠地轉動。

宋啓平當場腳就軟了。

“這……這……”

“這什麽這,還有一條命呢。”

沈栀從廚房裏摸出一把廚師刀,刀在她手裏跟自帶定位一樣,精準地飛出去割斷了纏着蔣秋梓的頭發,宋啓平看得目瞪口呆。

就是底下沒人接着,蔣秋梓直接摔在了地上。

祁硯蹲在蔣秋梓旁邊,拍拍她肩膀:“該醒醒了。”

“你們……你們不是新手區的玩家……”宋啓平喃喃自語,“新人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不只是這次,他們面對鬼怪時的鎮定自若,都絕不像一般新人的态度。

自己進來的時候還說讓他們躲在後面,這簡直是在大佬面前班門弄斧啊!

“咳咳咳咳——”

蔣秋梓有了動靜。

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的蔣秋梓艱難地睜開眼,她捂着脖子看了看四周的人,随口道:

“你們都看着我幹什……”

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聲音不對。

在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的紅裙,昨夜的恐怖經歷瞬間湧入腦海,蔣秋梓尖叫着胡亂揮舞,嘴裏喊着:“救命啊!!!別過來!!別過來!!!!”

蔣秋梓仿佛一個瘋子一樣失去理智,一邊嘶吼尖叫着一邊要撕掉身上的紅裙。

祁硯拉着宋啓平上樓找了件衣服給她套上,沒想到見了衣服,蔣秋梓更瘋的厲害。

沈栀被她吵得腦瓜子疼,想拉她從地上起來,還差點被她咬了一口。

這下沈栀也不耐煩了,幹脆把人一捆,直接按在椅子上,跟綁匪綁人一樣綁得結結實實,再拿毯子把她裹起來,順便把嘴也塞上。

——世界清靜了。

鑒于蔣秋梓目前只會哭和尖叫,因此就剩下沈栀、祁硯和宋啓平三人讨論。

宋啓平:“肯定是衣服的問題!這衣服有詛咒!”

沈栀覺得有幾分道理,于是拿着衣櫃裏的衣服在蔣秋梓的面前又晃了晃。

蔣秋梓肉眼可見的更加崩潰了。

“确實有可能。”沈栀坐回正廳樓梯上的時候,見宋啓平看她的目光有些畏懼,反問,“怎麽了?”

宋啓平猛地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那麽現在的問題就是,衣服和豪宅裏的兇案有聯系嗎?”祁硯仍然是一副從容模樣,“要我說,今晚我們都換上衣櫃裏的衣服,鬼說不定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候抓來問個清楚,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宋啓平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剛剛說什麽……”

沈栀很喜歡祁硯這個提議:“我覺得可以。”

“等一下……”

“那我們現在就去換,早換早碰頭,剩得我們還費力找線索。”

“別啊……”

“嗯,走。”

沈栀和祁硯兩人說完就直接上樓了,留下宋啓平跟被堵上嘴的蔣秋梓待在正廳,一個目瞪口呆,一個咿咿呀呀。

——這游戲不是這麽玩的!!!

人家精心準備的線索呢??解密通關的樂趣呢???你們怎麽一言不合就作死!作死還作得這麽嚣張啊!!!!!

很顯然,宋啓平是攔不住沈栀和祁硯的。

這兩個行動力極強的狠人迅速上樓換了一身衣服,祁硯換上了男主人房裏的西裝,沈栀換上了女主人房裏的套裙。

兩人不止自己換了,還強行給宋啓平和蔣秋梓都換上了新衣服,宋啓平一開始當然是不樂意的,後來被祁硯忽悠了幾下,注意力就放在了做飯上。

“不瞞你們說!我現實中沒什麽別的愛好,就是飯做得好吃!”

“行啊大哥,那我們就等你下廚給我們準備一桌大餐。”

把宋啓平和午飯晚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後,沈栀這邊也強行給蔣秋梓換好了一套漂亮的小禮服。

“昨天你不是喜歡這件嗎,我幫你穿。”

蔣秋梓開始還掙紮,後來見掙紮也沒用,別開臉跟條鹹魚一樣,索性躺平了任沈栀折騰。

于是一行四人一整個白天也沒幹別的事,就在整個別墅裏穿着衣櫃裏的衣服晃悠了個遍,就怕藏在暗處的鬼沒瞧見,晚上忘了找他們下手。

蔣秋梓全程處于精神恍惚的狀态,看樣子是打算自暴自棄,等再死一次直接脫離游戲了。

鬧到晚上時,祁硯從酒窖裏提了五六瓶紅酒上來。

“宋大哥說晚上吃燒烤,難得酒窖裏的好酒任我們挑選……你選一個?”

沈栀看着面前擺着的一堆紅酒,随便點了一個。

剛一入夜,外面便降下了傾盆大雨,不過這一次跟昨夜可不同,整個別墅燈火通明,就算斷電了,也有一堆蠟燭。

廚房裏的烤肉噼裏啪啦,上面刷了一層層調料,在架子上吱吱作響,香味一路飄滿了整個大廳。

原本生無可戀的蔣秋梓也咽了好幾次口水。

“大家聚在這裏也是緣分,離開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聚了,今天就多吃一點,酒和肉豆管夠!不過你們兩個未成年還是少喝一點,跟我們大人不一樣……”

顯然,沈栀和祁硯都把宋啓平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他倆不僅敞開了喝,甚至還拼上了酒。

沈栀:“今天誰先放杯子誰是我兒子!”

祁硯:“宋大哥怎麽不喝了?胃疼?我跟你說你就是胃裏缺酒才疼的明不明白?”

宋啓平真是目瞪口呆,這兩個明明是未成年,誰他媽知道酒量好成這樣啊!!

喝到最後四人雖說沒真醉得不省人事,但精神都已經處于一個相當興奮的狀态了,蔣秋梓更是哭得稀裏嘩啦,噫噫嗚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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