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取文一大早就帶着自己久別重逢的娘去逛市集。他發誓，要帶着哥哥那份孝心，一起照顧娘。

“娘！給你買些新衣裳吧！”

“不用了，娘還是有幾套衣服穿的。”

“那怎麽行！就算取文沒衣服可穿，也一定要讓娘穿着绫羅綢緞！”

“你這孩子，這些年過去了，嘴怎麽還是這麽甜啊！”

“娘，看這镯子，配你多好看了。娘，你要是再打扮打扮，肯定年輕個二十歲！”

“又瞎說！”

蕭霞實在受不了兒子這般大手大腳為自己買東西，加快腳步趕緊把這條街逛過去。

“娘！這釵你戴起來！肯定好看——”

娘——此處省略很多字。

小暖和展昭在後頭遠遠看着何取文就這麽拉着自己娘從這個攤買到那個攤。

小丫頭很無奈，在心裏嘆了一千次氣後，她終于受不了了。

“你這丫頭，又幹嘛？他們好不容易親人團聚，你還想□□去？”展昭反應很快地拉住了她。

“不是！展哥哥！取文哥哥根本不知道他娘親想要什麽，就這麽胡買，也不一定真的能讓她娘親開心的！”

“你知道？”

面對展昭如此懷疑的語氣，她還是驕傲地點頭了。

驿館廚房

何取文快瘋在裏面了。

“取文哥哥！你煮的是粥嗎？你讓你娘親喝，不怕噎死她啊？”

“取文哥哥，你上哪兒買的芝麻，你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取文哥哥，你煮得太稀了！這樣怎麽會好喝呢！”

“取文哥哥！你快點！王嬸嬸托不住你娘親多久的！”

“取文哥哥”

展昭看着這一幕，他很确定。小暖一定是在報那糖葫蘆之仇。也只有食物，能讓她記恨着。

同時他做了一個決定，以後還是少去廚房比較好。

在各種掙紮後，何取文終于端出了一碗像樣的芝麻粥。盡管如此，也比買來的有意義多了。

“哎——你說，我娘會喜歡吃我做的粥嗎？”

小暖一臉無奈，“知道了取文哥哥做得如此不易，你娘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展昭看見王大嬸領着蕭霞來了廚房，一笑。

“丫頭，我們該走了。”

“好！”她回身一笑，“取文哥哥，加把勁啊！”

何取文，此刻心裏真的很忐忑。頭一次下廚，就做了這芝麻粥，雖然做法很簡單，但對他一大男人來講，已經是非常複雜。從小他就知道，自己娘親手藝好，要是吃了自己做的芝麻粥，會有什麽表情呢？

王大嬸尋了個借口，也離了廚房，現在就剩他們母女倆了。

何取文支支吾吾半天，才擠出一句。“娘，您餓了嗎？”

這話一出，他就後悔了。因為剛才就是以這借口讓自家娘親在王大嬸那裏吃馄鈍的。

“取文，你這孩子，可是有什麽事？”蕭霞不知自家兒子今天是怎麽了？

“娘你等一下，你坐飯桌上等一下。取文做了些東西給你，端出來，你嘗嘗——”

“你做的？”蕭霞吃驚地看着頻頻點頭的兒子。“真的？”

何取文重重地點頭，“我這就去端出來。”

蕭霞不停地往裏張望，好奇不已。

終于，何取文出來了，伴着濃濃的芝麻香。

她瞬間明了了。這香氣，她是再熟悉不過的。

以前，也是她一臉期待地坐在飯桌上，等着廚房裏忙活的傅玉出來。

傅玉其他的都不會做，只會做芝麻粥。因為，芝麻粥是她最愛吃的。

記得第一次他下廚房的時候，也是和自己兒子這般的忐忑的表情。

滿滿的芝麻香，在他打開蓋子的那一瞬，芝麻的香氣會鋪面而來。

然後，傅玉溫和的聲音會想起。“一定要吃光。你家相公做得可不易啊！”

她會欣喜一笑後，在他面前大口大口地吃，讓她知道自己吃得很開心。

耳邊總會有他擔心的聲音。“小心燙——”

現在，熟悉的場景重現。蓋子打開，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

她仿佛又聽見了那句話，“一定要吃光。”

“娘，你怎麽哭了？”取文以為自己娘親又是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

她搖搖頭，“沒有，只是太高興了。”

兒子輕輕地為娘親擦去眼淚，“娘，你放心，不管有多難，取文日後一定會天天為您做芝麻粥的！”

蕭霞含着熱淚笑了。

傅玉第一次做芝麻粥時，曾言：“不管有多難，為夫一定會日日為自己娘子做她最愛的芝麻粥！”

“好！”十幾年後，她終于笑了。

“展哥哥，玉清姐姐還是在房裏不出來？”在驿館下，她一直盯着孫玉清那房間的敞開的窗口。

展昭嘆氣。之前這丫頭就死死盯着這窗口，好不容易借着逛市集讓她轉移注意，現在，還是回來了。

只是，孫玉清的心事，有何人能為她解呢？除非——何取義能活回來——

“展哥哥，婆婆曾對小暖說，癡傻的人腦子裏會有幸福之花，那何取義裝癡傻，腦子裏會有什麽呢？”

展昭疼愛地輕拍她後腦勺，“可以有很多。你婆婆所說的幸福之花，應該是傻人有傻福的意思。”

“傻人有傻福？”

“嗯。一個人，所有痛苦都來源于他的所知，而癡傻的人，心裏沒有任何事物的痕跡，所以他們是幸福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只是，小暖覺得這話是不對的——”

“為何？”

“心裏沒有任何事物的痕跡，那跟沒有活過有何區別那些人怎麽會懂得幸福呢？”

展昭欣慰一笑，“你這丫頭，着實長大了不少。”

小暖破天荒地羞澀地笑了，但一笑後，又有了苦澀。

“展哥哥，小暖說過要幫玉清姐姐。”她目光又回了那窗口。

“你已經做到了。”

“不。小暖是為了何取義的遺憾，去幫玉清姐姐的。可是玉清姐姐這樣子，何取義還是有遺憾——”

“你要做什麽，就去吧——展某可沒見過你這丫頭這麽猶猶豫豫的樣子。”

“好！”

孫玉清在房裏，呆呆地望着窗外那片天空，目光卻是沒有焦距。

取義，你現在已經在天上了嗎？你也在看着玉清嗎？

“別哭了。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哥哥，做哥哥的是不會讓妹妹哭的！”

小男孩爽朗的笑容深深印在她腦海。

“哥哥——”小姑娘稚嫩的聲音如猶在耳。

“哥哥，是不是因為你特別聰明，那些人才都叫你小神童的？”

“當然。哥哥這麽厲害，玉清你就不用擔心會有人欺負你了。”

“真的！那哥哥會一直保護玉清嗎？”

“恩！我會一直保護玉清的。”

“玉清，如此殘忍之事，我怎麽能告訴你？我只希望你相信，這些年，我日日不是在牽挂着你，無奈天意弄人——你我盡管同在一屋檐下，也有說不出的話——”

“對不起，騙了你十幾年。對不起，耽誤了你的美好年華。謝謝你，在最後的時候選擇答應我。我知道這對你的傷害很大，但我希望你可以永遠生活在陽光下，不會再有陰霾。你我今生充斥着遺憾，願來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同樣的話在她腦海，繞來繞去，但她怎樣也繞不開，說話的人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他保護了自己一世，苦了一世，卻走得這般凄然。這叫我，如何能受？

“願來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輕念他最後的話語，露出了一絲笑意。

“玉清姐姐！”小暖的身影闖入了她眼前的天空。

她緩緩走到了窗邊，眼神恍惚，“飛——我也想飛——”

“好！小暖帶着玉清姐姐飛——”

一陣暖光緩緩進入了她身體，她感覺到身體的輕盈，欣喜一笑。迎着清風，她逃離了窗口，緩緩進入了天際。

“取義，我在飛了——”

真的有一個小仙子，在領着自己飛。是不是這樣，玉清就可以逃開一切了——

好美的天空，取義，你是不是就在這裏。

“玉清姐姐，你喊吧！你有什麽話，就沖着天空喊！你的話，一定可以傳給天上的人的！”

這一聲，喚醒了一直在半夢中的她。

“小暖相信，你的話可以穿過這厚厚的雲層，傳到你心心念念的人的耳邊的！”

她俯視下面，看着廣闊的天地，這裏再也沒有取義的身影了。

那他，是躲到天空裏了？

她一笑，“取義——你聽見了嗎——玉清在等你——願來生，你我有緣有分——願來生——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願來生，你我做一世恩愛夫妻，白首偕老，養兒育女，一生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