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那天夕陽下的小紅蜻蜓,還記得嗎?”噗……

“那天夕陽下的小紅蜻蜓, 還記得嗎?”

噗嗤——!!

污血四濺,腥臭的氣息潑灑在牆壁上,血污的輪廓, 流淌着彙聚成一高大、一瘦小兩道扭曲的空白。

“從碎夢中踏出的鹿,在山間田埂裏采摘桑葚、放入籠中……”

嗤……

嗤嗤嗤……

純金色的小箭自心口透體而出,高大的人影拼了命地掙紮、哀嚎, 然後, 無聲沸騰的熾熱狐火中, 蜷縮四肢,逐漸顯現出一只碩大猙獰的蜘蛛原型。

“再回不去的故鄉清夢裏, 我吻別她,目送她,去往很遠很遠的彼方……”

血肉與骨骼在烈焰炙烤下迅速脫水、皲裂,發出一聲聲清脆又詭異的嘎吱聲。

蜘蛛一聲痛苦的尖嘯,早已燃作焦炭的節肢無力掙紮, 最終無法支撐沉重的身軀, “轟隆——”一聲坍塌, 砸起一地塵埃。

——它死了。

巨大的骸骨之上, 赤金色的火苗緩慢跳躍,一點一滴,将焦屍,吞噬成一地滾燙的灰燼。

死亡的氣息, 很快在這片人跡罕至的窄巷中彌漫開來。

“……”

“晚霞中的紅蜻蜓, 在哪裏呢?”

一地落針可聞的靜默中, 詭異溫柔的小調, 仍在繼續。

噠……

噠……

輕快的腳步聲自遠及近。

伴随而來的,還有某種沉疴重物在地上拖行時, 與泥土碎石摩擦而發出的窸窣輕響。

“在竹竿盡頭的盡頭啊,我看見了,最後的小紅蜻蜓,正哼着——”

“……”

“……”

歌聲驟停,一片死寂。

正值冬日清晨,初陽升起時起了一層薄霧。

天地萬物,入目盡皆朦胧。

缥缥缈缈的霧氣柔和了凜風、溫柔了晨雪,落在刀刃上時,發出輕輕的,如同蜂鳴一般的“铮铮”刀吟。

就在這樣悅耳卻危險的铮鳴聲中,一道身影穿越層層霧霭,攜着一身風霜雨雪,含着笑,将刀鋒,輕輕抵住手下敗将的側臉。

“——正哼着什麽呢?”

他輕聲問。

雪白的發絲浸染了霜雪,雪花飄落在修長的睫羽上,呼吸交錯間,融化為一滴冰涼的雪水,順着男人的眼角、臉頰,輕輕向下滾落。

可,還不等它沒入衣領、消失不見,就在漫天風雪中迅速失溫,眨眼間凝成一枚晶瑩剔透的冰晶,凝固在了男人的眼下。

——像一滴不合時宜的淚。

狐火一卷,舔去了那滴“淚”。

男人低頭,刀鋒入木三分,很快,就将手裏拖拽着的半人半樹異常的腦袋,削去了一大半。

“正哼着什麽?”

他微微笑着,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半人半樹的異常渾身上下布滿黑灰,喘息間甚至有不少黑色焦炭渣從胸腹間掉落,那副狼狽地模樣,一看就是遭到了狐貍的“毒手”。

是茨木童子。

它早已經被打服了,此時此刻看向身上那個惡魔的眼神,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我……不知道……”

它極速咳喘着,每一次呼吸,都從肺裏噴吐出混合着焦炭和火星的污血:“我不知道……放過我、不,殺了我……羽衣狐大人不會放過你的……殺了我!殺了我!!否則你不、呃——”

噗嗤——!!

手腕一抖,男人望着身下猛然睜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茨木童子,被濺上污血的嘴角緩緩裂開,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

“聽好了,壞孩子,這首歌的最後一句是——「我看見了,最後的小紅蜻蜓,正哼唱着安魂的歌謠」。”

肮髒的妖血混合着腦漿,在古樸的石板長街上逐漸彙聚成小溪,汩汩流淌。

男人抽刀,緩慢站起身。

背脊挺直的瞬間,像是終于吃不住痛,又仿佛力氣耗盡,猝不及防間,他腳下失去力道,一個趔趄,猛地朝身前栽倒。

他下意識拄刀支撐。

下一瞬,在他身後薄霧中,傳來一聲故作不滿的冷哼聲。

“——彌彌切丸可不是用來給人當拐杖的。”

穩住身形,男人眨了眨眼,拎起刀,有些生澀地挽出半圈刀花後,回手,将刀遞出。

“好刀。”

他誇贊:“家裏水果刀不快了,入夏之後,把你的彌彌切丸借我一陣子,我拿回家切西瓜給崽吃。”

刀主驚了。

“你拿天下第一的退魔刀,切西瓜??”

灰蒙蒙的薄霧間,一對水紅色的狐耳動了動,随即向後、軟塌塌蓋在了主人的腦殼頂上。

垂着一對飛機耳的狐貍面色從容。

“——那咋了?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退魔刀,我們回程的時候也帶不上地鐵。紅粉之下藏骷髅,盛名之下皆你我,第一不第一的,有什麽分別?”

“……”

“……”

好有道理的樣子。

無言接回自己的佩刀,奴良鯉伴擦去上面的血漬,低頭,瞥一眼癱倒在秦腳邊的兩具屍體:“招了嗎?羽衣狐的去向。”

“顯然沒有。”

滑頭鬼的鞋底踏過茨木童子的血,碾過土蜘蛛的骨灰,最終,在雪地裏輕輕蹭了蹭:“我們接下來去哪?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外面大街小巷裏,可都貼滿了咱們倆的通緝令。”

“通緝令上怎麽寫的?”

奴良鯉伴說:“懷疑你就是神谕中提到的「禍世罪狐」呗,至于我,我是罪狐征服世界的同黨兼左右手。”

秦“哦”了一聲。

兩位大妖一前一後,穿過風雪,慢慢朝着小巷之外走去。在他們身後,一把憑空而起的狐火,将一切鮮血與罪孽通通焚盡。

“我能告他們嗎?”

秦問。

滑頭鬼一愣:“……告什麽?”

“他們诽謗我,造謠壞我的名聲。他們侵犯了我的名譽權,我要給他們發律師函。”

“……”滑頭鬼無語一陣,強忍着一腳踹狐貍屁股上的沖動,“你省省吧,我們現在在別人地盤上,還是小心點為妙。”

“他們诽謗我。”

“我們正在被通緝。”

“他們诽謗我。”

“……京都和東京不一樣,在這裏,不會有人類律師願意幫助異常的。”

“他們诽謗我。”

忍無可忍地,滑頭鬼停住了腳步,咬牙切齒看向身側:“——你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哦,可以。”

出乎意料的,狐貍居然點頭同意了。

伸出一根食指,秦輕輕點了一下奴良鯉伴身後的牆面,一字一句,緩慢念誦:

“——「今日淩晨5:49分,京都府警于xxxx發現一名花季少女的屍體,屍體內髒被掏空、血液全部消失,根據警方初步推斷,懷疑此番慘案系異常所為。」”

奴良鯉伴一怔。

收回手,秦轉身,拖着踉跄的步伐,推門走進了這家小小的書報亭裏。

“老板。”

翻翻口袋,狐貍指着壁龛上擺在最顯眼位置的每日晨報,将兜裏所剩不多的硬幣小心排在了櫃臺上:“給我來一份這個。”

年邁的書報亭老板一推老花鏡,從雜志中擡起頭,看了一眼秦後,起身,從櫃臺下翻出一份全新的報紙。

“給。”

“謝謝。”

破舊的書報亭裏散發着隐約的黴味和油墨味。

老舊的木椅随着動作“嘎吱”作響,厚重的老花眼鏡像是啤酒瓶底,透過鏡片看人時,人的輪廓幾乎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扭曲。

老板默默注視秦,片刻後,出聲問:“你們也相信伏見稻荷大社的預警嗎?”

秦轉身的腳步一頓。

“什麽?”

“那個有關狐貍的預言。”老板說,“今天早上,伏見稻荷大社的神子大人在夢裏,再次得蒙神恩。也是因此,一年之內,稻荷神社首次連續發布了兩則神谕。”

兩則神谕?

一狐一滑頭鬼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滑頭鬼攏起衣袖,頗感興趣地問:“第二個神谕,說了什麽?”

老板一指秦手裏的報紙。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向報紙頭版。

下一秒。

——【罪狐出世,人間浩劫】!!!!

不知是不是為了強調事件的嚴重性,這一行言辭寥寥的神谕,竟被報社用鮮紅的字體刻意放大、擺在了版面最最顯眼的位置,叫人幾乎一眼便可瞧見。

“你瞧,就是這個。這版神谕的下面,就是京都府警察發布的最新通緝令,被通緝的人,據說好像是一位來自東京的異常警察,本體,剛好就是會給人們帶來不詳的狐貍。”

老板這麽說着,不禁又看了秦好幾眼。

秦翻了翻報紙,不出意料地,在通緝令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自己放大的臉。

将報紙折了兩折遞給奴良鯉伴,秦微笑:“狐貍會給人帶來不祥?這樣的傳言,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呢。”

老板盯着他。

秦也回望着他,目光坦然。

視線交彙。

兩秒後,老板擱在收銀臺下的手微微動了動,先秦一步,率先移開了目光。

“多謝惠顧,慢走。”

他說。

狹長深邃的狐貍眼輕輕勾起,秦似笑非笑:“得走快一些,不然就要被警察堵門了。你說是不是?警惕性超強的熱心市民、書報亭店長先生~”

像是被戳中了什麽痛點似的,老板原本溫和慈祥的臉,一瞬間扭曲了幾分。

他躲在櫃臺後,望着站在門邊的罪狐和罪狐同夥,憤怒呵斥:

“——剛一來到京都就暴力闖卡,之後又暴力抗法、打傷許多警察和陰陽師大人後逃之夭夭,足見你生性頑劣!”

生性頑劣的狐貍摸了摸下巴:“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沒錯!并且傳說中,有了神志的狐妖最喜愛處女心肝,狡猾的狐妖會在夜晚蠱惑純潔少女走出家門,随後挖心剖腹,将對方殘忍殺害!”

蒼老的人類滿眼痛恨與恐懼地注視着秦,鏡片後的眼睛微微有些變形,看上去,比豐神俊朗、風度翩翩的秦更像一只妖怪。

“自從你來到京都後,京都就接連出事,如今稻荷大社的神子大人又發出神谕警示衆人!這就是真相!你就是殺人的劊子手、你是将會給我們帶來災厄的狐妖孽障!!”

“你就是神谕中的罪狐!”

他聲嘶力竭地咆哮:“你會害死我們所有人!你必須去死!你怎麽還不去死?!”

書報亭外,警笛迅速朝着這個方向聚攏而來。

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刺耳警笛聲中,老板望着站在門邊沉默不語的狐妖,情難自禁,一時間,忍不住撫掌大笑。

密密麻麻的符咒從他蒼老褶皺的皮膚上浮現而出。

他說。

“——秦知也,你這個妖孽!你馬上就要死啦!罪狐伏誅、盛世太平!!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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