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

正事聊完後, 秦手上的傷口也已經二次處理好了。

嗅着空氣中彌漫出的淡淡藥味和血腥味,早川秋轉眸,看了一眼旁邊的花江和小玄貓, 沉默一瞬。

“……怎麽樣了?”

秦有些疲倦,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

“……”

早川秋不太會安慰人。但他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這張憔悴面孔, 莫名覺得, 前監護人現在的狀态, 或許會很需要這個。

他想了一下,上前兩步, 擡手,掌心重重按在秦的肩膀上。

收緊手掌,他用力握緊對方肩膀。

然後松開了手。

“需要的話,我随時在。”

“……”秦閉了閉眼,“嗯。”

早川秋看了他一眼, 轉身, 快步離開了病房。

純白色的房間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秦靠牆站在保溫箱邊, 感覺腦子亂糟糟的, 好像擠滿了很多東西,但細細分辨的話,又空得好像破了洞的屋檐。

他不知道現在是幾月。

時間對于現在的東京似乎也不重要了。

窗外的雪一直飄着,好像永遠不會停。天灰蒙蒙的, 不見光, 叫人很難通過天色分辨清晨或者黃昏。

病房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隔着一面牆壁和房間門, 秦依稀還能聽見外面走廊上急匆匆的腳步聲,急救擔架車轱辘辘的車輪轉動聲, 還有病人壓抑的呻/吟、和家屬哽咽的抽泣。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

一切都和昨天、前天、過去的每一天沒有任何分別。

世界依然在轉動。

就好像失去家人的狐貍的悲哀,不會影響除自己以外、除病房以外的偌大一個世界。

腦海裏混亂聒噪的尖笑聲還在繼續。

秦知道它在說什麽,知道它在嘲笑什麽。

但他已經不在意、或者說,沒有心力再去在意了。

就像東京的冬天是否過去不重要一樣,他的痛苦,他的悲傷,他渺小又謙卑的、僅僅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走下去的願望,放在這樣遼遠又殘酷的世界裏,同樣也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什麽都不重要了……

秦怔怔仰望着雪白無塵的天花板。

那什麽才是重要的?

個體的命運放在時間的洪流裏,是那樣的不值一提;個體的吶喊和抗争,在歲月長河的沖刷下,顯得那樣微渺,那樣不堪一擊……

所以,自己的努力還有什麽意義呢?

三百年前離開高天原的時候,他沒能救下身邊一只又一只平凡卻又努力的、擁有與自己相同名字的狐貍神使。三百年後的今天,他同樣沒能護住自己唯一的、摯愛的、願意付出生命去守護的家人。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三百年的時光裏,他明明做了那麽多事,救了那麽多的人和異常,讓大家都過上了更好的生活……

自己明明已經做了那麽多那麽多,付出了那麽多那麽多,可為什麽命運到了自己這裏,卻不能眷顧自己,哪怕只有一次呢?

咔噠——

金屬碰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秦眸光空洞的凝望着虛空,臉上、眼底的疲憊與倦怠,像是一盆滿溢的水,壓不下、藏不住。

直到一股刺鼻的氣味從身側緩緩飄來。

“……”

眉心不自覺微微蹙起,秦回頭,下一秒,正正好撞入了一雙凫青色的深邃眼底。

秦:“……”

“看什麽?”

單手點煙的青年歪了歪頭,沖秦微挑了一下下巴,姿态随意,語句含糊:“你也想來一根?”

秦:“……”

一言不發地,他擡手,也不嫌燙,食指指腹和拇指指腹一捏一揉,直接就把某人叼在嘴裏的香煙掐滅了。

松田陣平睜大眼,用力拍掉秦的手:“你幹什麽!”

“……這是病房。”

不許抽煙。

秦的聲音很啞很幹,像是沙漠中徒步穿行的旅人,嗓子眼裏灌滿了風霜與沙塵。

難聽極了。

說完那句話後,秦便轉回過頭,看上去一副完全不打算與對方再做交談的自閉患者模樣。

腦袋剛轉回正面,下一秒,秦就有些遲鈍地感受到,自己的側臉,似乎多了一抹冰涼。

“……?”

布滿血絲的眼睛緩緩擡起。

“——吶吶,養生茶……話說應該是這樣泡的吧?小陣平說應該先放水再放茶,但我覺得先放茶也是一樣的啦!”

秦:“…………”

半長發的警官先生笑吟吟地收回手,手腕一擰,輕巧打開了保溫杯的杯蓋,毫無邊界感地直接就将杯口湊到了自家老師的嘴邊。

“喝一口吧?研二醬的服務可是超級貼心的哦~(☆-v-)”

說着說着,超貼心的研二醬還沖對面的秦抛出一枚魅力max的wink。

秦怔在原地,兩三秒後,這才慢吞吞地接過保溫杯,小口啜了一口。

“……”

“……”

“怎麽啦?秦老師你這是什麽表情?”萩原研二好奇地把腦袋湊過來幾分,戳戳秦老師的臉,又戳戳秦老師僵硬地好像兩根天線的狐耳,“歪?莫西莫西?服務器卡頓?沒電了?狐貍欠費了?”

“……”秦默默扭開臉,躲過某個膽大包天到試圖伸手撓自己癢癢肉的大崽,沉默的,将保溫杯遞給對方。

……什麽意思?

萩原研二一愣。

有些遲疑地接過杯子,他想了想,問:“是要我喝一口的意思嗎?”

秦沉默地點頭。

“好哦!”萩原研二一下子就支棱了起來,眉開眼笑地沖幼馴染比了個剪刀手,“你看你看,小陣平,我就說我是這個家裏最受寵的崽吧!秦老師甚至願意把養生茶分我一半!”

他端着杯子,開開心心地一仰脖,就要往嘴裏灌。

“……”

“……”

兩秒後……

一只萩原警官自閉了,挂在惡毒老師肩膀上欲哭無淚,悲憤道:“好鹹……!秦老師你害的我好苦、啊呸,好鹹啊——!!!”

松田陣平聞聲湊過來,一臉稀奇地打量重回秦掌心裏的保溫杯:“養生茶怎麽會鹹?”

秦拿指腹抹了兩下杯口,并不意外地,看到自己的指腹上多出了好幾粒白白的鹽結晶。

“你放鹽了?”他低頭,問趴在自己肩膀上哼哼唧唧的大崽。

大崽也懵了一下。

“沒、沒有啊……”

“……”

“……”

萩原研二絞盡腦汁,努力回憶好半天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睛疏忽睜大。

下一秒,他猛然一下直起腰,起身速度太快,額頭當即一個親密接觸,惡狠狠創在了正低着頭的秦的下巴上。

“我知道、呃唔——!!!”

“……!”

“……”

“……”

現場靜默兩秒後,某人撕心裂肺地慘叫聲,立刻伴随着生理性的眼淚一起飙了出來。

“嗷嗷嗷——!!!!”

兩分鐘後。

一臉無語的薄荷醫生再次頂着醫療托盤登場,迅速替兩個不省心的笨蛋處理好撞傷和淤青後,幹脆就不走了。

秦捂着下巴,臉上的疲憊在這一次意外後徹底煙消雲散。

他偏頭看向蹲在自己腿邊、委屈巴巴捂着額頭唉聲嘆氣的萩原研二:“aki叫你們來的?”

萩原研二擡頭,眨巴眨巴眼睛:“昂。”

“……所以為什麽在我的茶裏放鹽?準備替祁謀殺我這個心腹大患嗎?”

一聽這話,萩原研二原地蹦噠了起來,一臉委屈又不忿地為自己鳴不平:“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秦老師的養生茶太苦了,想給你加點糖調個味!!”

“……”

秦警官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他看着萩原研二,目光落在對方額頭上貼着的紗布,沉默兩秒,深深嘆了口氣。

“你吐的是陽氣嗎?”松田陣平挑眉,一巴掌拍上秦的腦門,不由分說,把對方擰緊的眉頭又給抹平了,“怎麽感覺你一口陽氣吐出來,整個狐貍都老了十歲似的。”

秦:“……”

狐貍沉默。

狐貍無語。

秦用力地踹了手上作祟的某人一腳,直起身,把兩人從病房裏薅去了陽臺說話。

兩臂有些脫力地搭在欄杆上,秦在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打量的目光下,沉默好一會兒,忽然扭頭,沖松田陣平伸出一只手。

“煙。”

松田陣平:“??”

“我就說說而已,你這人怎麽還真要啊??”

秦沒說話,伸出的手也沒動。

松田陣平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撇嘴,從懷裏掏出一個金屬制煙盒,從裏面抖落出一支香煙,重重拍在秦的掌心。

“就一根,多了沒有!”

他惡狠狠道。

秦垂眸,注視着掌心裏的香煙好片刻。

一直到松田陣平以為他不會點、正準備從懷裏掏打火機的時候,秦這才屈指一彈,将一簇狐火彈到了香煙上。

狐火甫一接觸實物,立刻以極快的速度“滋滋”灼燒了起來。

松田陣平見狀,手忙腳亂地湊過去想要吹滅,無果,忙活半天後,甚至昏頭地想伸手學秦,拿自己的肉/體凡胎去硬生生掐滅狐火。

“……”

秦微微偏過臉,躲開了松田陣平的手。

“點着,我不抽。”

他說。

松田陣平都不知道說啥了,半天後,給了秦肩膀一拳,罵了句“有病”之後,也和對方肩并肩一起倚在了欄杆上。

萩原研二靠在秦的另一邊,聞着空氣中淡淡的煙味,醞釀片刻,輕聲問:“你……還好嗎?”

秦沉默地點點頭。

松田陣平拿胳膊肘拐了秦一下子:“想開點,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最好了,你不是失敗品,你是秦知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最能吃的秦知也。”

“……”秦咬着煙蒂,眉宇松活了些,“……最後一句也可以不加的。”

松田陣平笑嘻嘻,伸出手,攥拳,遞到秦面前。

什麽意思?

秦微微揚眉。

想了想,他也伸出手,握拳,和松田陣平的拳頭碰了一下。

然後他就被松田陣平一拳擂在了胸口:“你有病是不是?!我是這個意思嗎?我讓你伸手,接住!!”

秦感覺自己很委屈:“那你說清楚啊。”

但還是乖乖伸出手,将掌心攤平,放在了松田陣平的拳心下面。

下一秒。

啪嗒——

秦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小餅幹:“就為了這塊餅幹,你就捶我一拳?哪兒買的啊,我怎麽看包裝還是個三無産品。”

松田陣平沒吱聲,另一邊的萩* 原研二卻是彎着眼睛,笑了起來:“秦老師不嘗嘗嗎?”

嘗嘗就嘗嘗。

抱着臭崽就算再怎麽叛逆,也絕不可能在醫院這麽多監控底下親手鸩殺自己的心理,秦撕開包裝袋,捏着鼻嘎大小的小餅幹丢進了嘴裏。

嘎吱……

嘎吱……

餅幹在超鋒利犬齒的切割下,迅速變成餅幹渣渣。

在塞了滿滿一嘴的幹巴巴的餅幹渣渣裏,秦眉頭一皺,忽然從谷物醇厚香甜的氣味裏,品出了一絲奇怪的味道……

嚼嚼嚼。

怎麽有點栓栓的?

嚼嚼嚼。

還有點辣是怎麽回事……

嚼嚼嚼。

等等、這熟悉的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口味……

秦一格一格僵硬擡頭,看向松田陣平,眼裏除了控訴還是控訴。

他張開嘴,整張臉皺着,含糊不清地譴責:“……你一頓吃幾個幼崽時期的零崽啊?你是怎麽做出來人生口味小餅幹的?!”

松田陣平笑嘻嘻。

“怎麽?不好吃?這可不是我做的,這是某人知道你一個多星期不吃不喝作大死之後,親自點名搖我送給你吃的。”

秦感覺自己嘴裏的小餅幹比自己的命還要苦。

他想喝水。

但端起保溫杯之後,他後知後覺想到,杯子裏面被某人加了致死量鹽巴的加料版「養生茶」……

凝噎兩秒後,他捂住嘴,視死如歸地把嘴裏的餅幹渣渣生咽了下去。

“這就對了嘛!”

松田陣平很滿意,“砰砰”用力拍打秦的後背,給對方順氣:“那家夥還托我給你帶句話。”

“——「連人生口味的小餅幹都能咽下去了,還有什麽困局,是你過不去、咽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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