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是十五月圓之夜,又即将到了師傅和他一起外出狩獵覓食的時間了。
這種日子,在他的記憶裏都是血紅色的,充斥着無數的血液與腥紅。
他為了活下去,需要和師傅在林間捕殺生靈,吸食足夠分量的血液以維持一個月的生活。
再然後又過一月,亦是如此。
靠着動物血液活下去的他,人不人,鬼不鬼。
每每當他咬住一個動物,從它身上吸幹血的時候,那股腥甜,他都覺得惡心。
然而雖然惡心,可是卻無法或缺,他沒的選擇。
今夜,距離月圓還差兩日。
他夜裏想出去散散步,甫一出門,門外便圍了一群的士兵。
他認得,是那日綁着小叫花子的那一群人。
“你是何人?”為首的士兵見他從木屋走出,問道,“你是否在這山林間見過一個女子?”
空氣中因為衆多陌生訪客的到來,因而沖斥着微妙的氣味,以及淡淡的鮮血的味道,他嗅出來了是那一排的人裏有人被枝葉擦破了皮,滲出了血。
那股血腥味,讓他有些難受。
他握緊了拳頭,強忍着那股對新鮮血液的渴求,對着士兵說“沒見到”。
可事态的發展卻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了。
因為,不遠處又跑來了一個陌生人,對着為首的士兵耳語了幾句。再然後士兵一聲令下,聚集在木屋前的人也都一一散了。
鬼聽力敏銳,聽出了這些人說小叫花子已經被抓住了,過三日就會嫁給他們的大人,也就是她曾說過的那位糟老頭子。
他心裏有些空,又有些遺憾,更多的,是想去幫一幫那個小家夥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生平第一次,覺得無措。
他站在原地停留了許久,身後的師傅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各有命,該如何,命數都已經定下來了。想去改變不過是無端的掙紮,你的生命遠比他們的漫長,不值得為此停留。”
“可師傅,既然如此,我的命數呢,為何當時還要用這種方式來救我?七十年毫無記憶,日日小心如一日的漫長生命,這樣活下去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
他說話時的月色很美,月光落在他的肩上。
他本就是個俊朗的少年,如此,更顯得挺拔。
只是俊美的少年,滿是憂慮。
師傅記起了他這個年歲的自己,那時候還沒發生變故,他也是個常人,有妻有兒,好不快活。
再看他,現如今的鬼,一無所有。
“就那麽想去救那個孩子嗎?”師傅反問他。
“不,您說過,她不過是一個過客,過去了也就真的過去了。”他回答了師傅,低頭看不清神情,言語裏聽出了失落。
“您說的沒有錯,我的生命是漫長的,不值得為他們停留。可是師傅,漫長的生命裏我想能有一段記憶伴随着我。”
“無論是好是壞,至少曾經有過,可以不時地回憶起來,也好過現在漫無目的地度日。”
“師傅,三年,能放我三年自己出去走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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