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循環
這件事貌似還沒完沒了了,謝慕推開車門一步躍出,沒有穿雨衣直奔西城精神病院裏去。
司機師傅叼着半個包子,盡職盡責,追着謝慕跑到了街對面。
都是同齡人,謝慕不知道他對自己瞎操個什麽心,追上來有什麽意思。
隔着兩扇已經鎖死的栅欄門,謝慕朝裏面望去。
那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被時代遺忘的地方,裏面的東西好像并不歡迎謝慕。
雨淅淅瀝瀝打在謝慕臉上,她接連換了幾個角度來觀察傳達室後面的那一棟大樓。
從外面看,那一棟大樓裏沒有黑傘,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不是一般人不能進這個地方!”
觀測突然被打斷,司機師傅撐着把傘,兩條腿蹬得飛快追上了謝慕。
謝慕收回視線,思緒還沒有被齊師傅打斷。
不對吧,謝慕不是應該回家了嗎?
夢?
那這個夢做得未必也太真實了,真實到自身的呼吸,視聽感,都存在。
謝慕舉起手,手背面着唇,她張口用力咬了下。
還挺疼的。
不是做夢,所以——這件事情發生得就挺離奇的,說不定在另一個世界,謝慕就跟謝耀一樣,失蹤了。
那,齊師傅會不會也跟她一起消失在了之前的空間世界?
謝慕這才回意到剛剛齊師傅跟她說過話,謝慕轉過臉:“什麽事?”
“我跟你說了,一般人不能進這裏。”
謝慕:“是嗎,那只要進去過了是不是就不是一般人了。”
齊師傅愣了一下,她說的好像貌似有那麽個道理。
在齊師傅大牌牛仔夾克的裏面,謝慕看到了一樣東西,挂在他的脖子上後又被這個人藏進了衣服裏。
她心道:這種證件不應該藏在衣服裏才對啊。
抓住齊師傅,謝慕扯出那根藏在他衣領裏面的綠色挂繩。
[姓名:宋行]
謝慕留意過一眼上面的證件照,擡頭又跟他本人對比了一下,是同一個人。
沒錯了。
放回齊師傅的挂脖證件後,謝慕後知後覺,動作越放越緩——不對勁……
謝慕指着宋行的鼻子:“你不是姓齊嗎?”
“呃……嗯……”
眼瞅着對方拖了很久也沒能回答得上自己的問話,謝慕接着又問:“你把人家齊師傅的車劫了?”
“沒。”
“你撒謊!人家網頁上面顯示的是齊師傅!”
不給宋行回答的機會,謝慕點了點宋行,有理無據的分析說:
“哦~我知道了,你開人家齊師傅的車,盜人家齊師傅的號,賺人家齊師傅的錢,還把我套路進他的車裏,待會你是不是就要把我拖進去宰了?”
宋行抿着嘴似笑非笑,道:“我還沒學會殺豬。”
還沉淪在自我中的謝慕指着宋行:“你就是個——不法分子!”
“啊對對對,是是是,沒錯沒錯~”宋行兩手插在夾克兜裏,有滋有味地看謝慕表演。
“你不會嘎人腰子吧?”
宋行很難遇上一個冷着臉的人一本正經的說這種網絡梗。
謝慕舉起手機怼着宋行的臉拍了一張,淡淡道:“安全起見。”
看謝慕一個人叽叽歪歪很久後,宋行打斷謝慕說話,他問道:“話說,你還進不進去的,一般人?”
搞不清楚謝慕到底是哪根神經斷了又重新連上了,回歸常态,冷漠道:“進!”
雨中的氣流仿佛明白了二人的抉擇。
狂風在病院四周呼嘯,院門外突然升起一陣強勁的夾雪飓風,宋行手裏的雨傘留不住,風吹走了,那傘随風而去,扭曲變形。
謝慕有備而來,不是很冷,只是腳有些紮不穩了,風力再大一點怕是要連謝慕都要一起吹走了,到底還是身子骨輕了點,弱不禁吹,腳步開始晃動站不住了。
徘徊在耳畔的風聲裏夾帶着異響和冷氣,謝慕艱難得尋找着着力點,眼看就要站不住了,就要起飛之際,一件豆綠色的雨衣從謝慕身後将其整個人都夾住包進雨衣裏。
雨衣外的人稍稍用力把謝慕摁住,謝慕的步子很快紮穩,她轉臉看向雨衣後的宋行。
風雪鋪面而來,宋行微眯着眼,道:“穿上。”
謝慕沒有任何心理防備的,聽了宋行的話,套上兩邊的袖子,換上了雨衣。
吱嘎,吱——吱!吱,咣!
風雪中有龐然大物倒下了,飓風很快就停了。
剛剛的那陣風将精神病院周圍席卷幹淨,像是一次翻新,院牆下連草根都不剩,生鏽的栅欄煥然一新,卻無人察覺。
“走,一般人。”宋行拍了拍謝慕的肩,十分坦蕩地率先邁開步子。
謝慕在前,宋行在後。
雖然謝慕已經進去過一次了,但只清楚精神病院的一個大概,具體的沒有,除了藏在病院裏面的那些危險。
【歡迎玩家‘宋行’重啓身份牌!】
這聲磁性的女嗓播報不知從何響起,謝慕問宋行聽到了沒有,宋行搖了搖頭。
不知道他是真沒聽到還是假沒聽到。
宋行和謝慕這一進來,暫且還存在于未知中的一行人開始暴動,大大小小的骨架亂成一鍋粥。
“什麽情況?怎麽會這樣?”
“媽的,上一局的玩家還沒有送走呢!”
“搞什麽啊?”
“這尼瑪整起來不得把我們累死?”
“拉閘吧?”
其中一具較大的骨架守在窗邊:“業力,糟了,那是業力!”
衆骨架開始發瘋:“啊?業力不是剛來一個,還在這一局裏呢!”
“糟了糟了,這家夥不會是祖祖輩輩上來對付我們的吧?”
“叫什麽叫,還不安靜點,去找老大,看看老大怎麽對付,快去找老大!”
一幫大大小小的骷髅兵紛紛從頂樓的辦公室裏散會出來。
謝慕這邊剛一進病院,天就暗了。
記得事前備過幾個手電筒,謝慕只給自己拿了一支,沒顧宋行。
誰會關心一個‘不法分子’,不是?
謝慕腳步刻意放慢,給身後的宋行照了照通往辦公副樓大廳裏的臺階,同站在屋檐下,光柱晃過,确認沒有黑傘後。
光照在謝慕之前打開過的那扇大門上,這次謝慕又推開了些,進門第一要先檢查周圍有沒有黑傘。
“你真要跨進這一步,我不得不提醒你個事。”
宋行随便在灰塵撲撲的桌面上拿起一摞資料,道:“這個,你要一字不漏的看,其中每一個細節到最後都可以成為離開這所病院的關鍵,一般人幹脆全部背下來,背下來就不是一般人了。”
“我,文科不好,還有離開這病院能有這麽難?不信。”謝慕不信被風吹垮過的大栅欄門還會重新有人歸位,再鎖上,把謝慕他們鎖在裏面。
宋行順手拉了一下燈,整個副樓大廳昏黃,他指着副樓大門外:“不信你看,外面有東西把鐵門關上了。”
謝慕瞅了一眼宋行,滿臉不信。
她舉着強光手電來到大廳門口,向病院入口的方向照去。
正在把鐵門搬正的幾個骷髅,嘴裏都在催促着對方:“快點啊,快點啊!”
“現在把這門複原了又是一份業績。”
忽然遠處投來的電光一晃一晃的,幾個骷髅不約而同地看向光源。
“啊,是個人!她發現我們了!”
‘一群沒有用的廢物!’聲音只在骷髅耳邊響起,玩家們聽不見。
‘搞快點!’
看清遠處的幾架會動的骨頭後,謝慕像是中了邪,來自大腦中的雜音層見疊出。
回頭,大廳裏的燈不知在什麽時候關了,腦子裏的雜音也随之消失。
光柱落在剛才宋行拿起過的那一摞資料上,根本不像是有人動過的,資料上累積的厚厚一層灰裏沒有指印,沒人動過,仿佛宋行根本沒和謝慕一起進來過一樣。
“宋,宋行?”謝慕試着在黑暗中輕輕喊了他一聲。
很久了,沒有人回應,或許他剛剛真的沒有來過吧。
只是宋行剛剛說的,給謝慕的提示,看資料,謝慕扒開資料上的灰塵,拎起最上面的一張抖了抖灰。
上面是一張素描畫,畫的是,辦公室副樓大廳的門前,畫中大廳裏開着燈,明晃晃的。
突然有一個穿着迷彩服的女孩從畫裏的場景走過。
謝慕忙扔掉手裏的畫,轉頭尋找記憶裏宋行拉過的那根拉繩,把大廳裏唯一的鎢絲燈點亮。
大廳再次淪為昏黃,有了些微的舒适感,謝慕再次看向地上的那張素描畫。
畫裏剛才走過的迷彩服女孩,現已筆直的站立在大廳門口,從畫中與謝慕對視,對方的眼神很不友好。
謝慕心跳加快,藏在心頭的沖動先占了上風,她從兜裏抽出收縮刀,出其不意飛刀出手,收縮刀刀尖精準無誤地紮進了畫中人頭部。
被刀尖正中眉心的畫中人兩眼翻白,紙張後流出了渾濁豔紅的液體。
謝慕低腰小心翼翼地拔出刀,刀尖最後一毫從紙上拔出後,畫裏的人很快脫離倒下,消失在了畫中的場景裏。
“來者何人,竟對我家小妹不敬。”脫離了畫面,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
謝慕雲淡風輕的應了聲:“你爹!”
門後面的聲音叫道:“好啊,你家沒人教你,這可是大不敬,還反客為主了是吧?”
“不,什麽客,我是賊。”謝慕把沾有紅色顏料的刀藏在身後,視線專注于大門之後。
“你這個人,這麽不會說話,你媽媽不會打你?”一只類似于竹節蟲一樣的生物出現在了門框的一邊,長着人頭,披着人皮,只是比正常人要大上好幾倍。
她四肢奇長,肢體看上去極不協調地在地上爬行。
“我跟你說,你最好別過來,我醜拒。”謝慕默默退了兩步,實則心裏并不害怕,只是覺得這種類人竹節蟲很惡心。
她甚至可以連衣服都不穿的出現在這裏!
她爬了進來,唇齒間分泌出的涎水粘稠帶着泡沫,挂在下巴上流了很長一條,她一動這一條分泌物跟着動。
就算沒有潔癖謝慕也大退了幾步,退到牆邊她稍稍有點無語,道:“請把你嘴上的東西擦一擦,再靠近我,OK?”
“啊啊?”那個類人生物一張嘴,嘴角上的一坨涎就啪嗒一聲打在了地上。
謝慕學着這個生物開始說的話,仿造了一句說:“難道你就沒有媽媽教你該講究衛生,出門前要穿衣服嗎?”
情況複雜,開口拼媽。
“我……我沒媽啊!”類人竹節蟲話是這樣說,雙眼被氣得通紅。
聞言,謝慕愣了半晌沒說話的。
類人竹節蟲的視線轉到了那張資料畫上,畸形變異的手骨架竟能插進畫裏,從裏面把她小妹的遺體拔了出來。
謝慕本以為這個類人竹節蟲會将她的小妹厚葬,或者說抱着痛哭一頓,殊不知下一刻,她竟張開血盆大口把她的小妹一口吞下。
從嘴開始她嚼都沒嚼,将她小妹的整具遺體強塞進食道,遺體流過的地方不斷鼓包,一段一段的,最後停在了大概是肚子的那個位置裏。
吃完,她轉臉面向謝慕,唇瓣已被自己撕裂露出牙床,咯吱咯吱磨了牙後,她對謝慕咧嘴笑着:“下一個就是你了。”
謝慕點點下巴,心如止水:“好吃嗎,什麽味兒啊,你嘗到了嗎?”
“這個,這個……”
怪物正在思考,謝慕處變不驚背在後面的手扣下了一塊收縮刀上的刀片,所以她到底還是沒嘗出個味啊。
“什麽味?”謝慕再次問道。
“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還吃!”謝慕手一甩,一根牙簽長的刀片飛出。
不知紮怪物哪兒了,反正方向是只會傷到它頭部那塊,謝慕撒開腿就跑,她可不想鑽進這個玩意的肚子裏。
前腳剛踩到大門外,剛剛那一陣雜音又來了,嗡得謝慕頭疼。
大門重建好了。
大廳的昏黃燈光裏,有個人影朝謝慕這邊走來,它離謝慕的影子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