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少爺

屋中,一片死寂。

三漫爹和三漫娘坐在桌上沒動,目不轉睛盯着三漫,她們面部僵硬,眼神空洞,全然沒剛才的慈愛和善。

這氣氛一時有些詭異,三漫拿着斧頭站在原地未動。

為何上次她直接攤牌沒有反應,這次卻有些變化,難道是因為她手裏拿着刀,威脅到她們了?

三漫心中思忖,把刀一揚,啷當一聲砍在桌上:“怎麽不說話?”

明明是大白天,卻感覺屋中光線昏暗,二老坐在凳子上表情僵硬,黝黑的瞳孔呆滞地看着三漫。

這時,她“爹”終于開口說話了:“你再說一遍?”

三漫有種感覺,若是她重複剛才的話,下一秒,她這位爹就要拿起斧頭看她了。

但,三漫無所畏懼,聲音依然平淡重新述說:“我要出去,對不住,只能把你們殺了。”

話落,霎那間,風起雲湧,屋外小院落了一地樹葉。

光線猛然變暗,但黑暗中依然能看清三漫爹娘的面容,她們眼底有濃重的烏青,眼眸睜着老大,眼白較多,毫無波瀾的死眸盯着三漫,悠悠開口:“那我們便殺了你……”

三漫提前把嵌在桌子上的斧頭拔出,神色自若分毫未退。

她這是,終于觸發隐藏開關了?

剛剛還慈善和睦的母親變得猙獰可怖,伸出尖銳的指甲向三漫抓來,而父親則變成黑色的龐然大物,發出尖銳刺耳的爆鳴聲。

兩人向三漫不斷逼近,三漫把菜刀直接往他變異的父親身上扔去,菜刀融進黑色龐然大物的身體中消失不見。

趁手武器也沒了,三漫轉身想去廚房那拿把菜刀,才剛轉身,腳踝就被抓住。三漫回頭一看,黑色的龐然大物竟然長出了手,黑色的觸手圈住她的腳踝,三漫動了動腳踝,發現這黑色怪物抓的很緊。

眼下沒有利刃,割不斷,三漫掙不開,一旁的“母親”也在向她靠近,尖長的指甲快戳到三漫白皙的脖頸。

情況危急,在這緊迫危險的情況下,三漫看着她面容扭曲的母親,脆生生喊了一句:“娘。”

“……”

見她停止不動,三漫又道:“我那是跟你們鬧着玩。”

“……”她“爹”松開她的腳踝,問道:“真的?”

三漫乖巧點頭,全然沒有剛剛“我要殺了你們”的氣勢。

轉眼間,天光大亮,風平浪靜。

屋中又恢複祥和寧靜,好似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黑色的龐然大物變回了父親的模樣,母親的尖長指甲也變回了圓潤短小,眉眼帶笑一臉和藹地笑着。

剛剛消失的斧頭也落在桌腳邊,三漫彎腰去拿,擡頭時看到“爹娘”又死氣沉沉看着她。

“……”三漫默默把斧頭拿出去,兩手空空回來。

三漫“娘”露出笑容淡淡一笑,拿起她的碗給她盛了滿滿一碗的魚湯,溫和道:“漫漫乖,多吃點。”

看着眼前稀巴爛的魚湯,三漫沉默地拿起勺子慢慢喝,喝一口吐一口魚刺,喝一口吐一口魚刺。

不知她吃了多久才吃完,等她吃完後,三漫爹娘才收回眼,又出門去了。

三漫看着她們逐漸消失的背影,默默把剩下的魚湯倒掉。

傍晚時分,她慈祥的爹娘又回來了,帶了酒樓的飯菜和糕點回來,吃飽喝足後,三漫被母親拉住。

女人溫柔一笑:“漫漫這麽着急是要去哪?留下來陪我們說會話吧。”

三漫看了眼沒關好的窗戶,回頭應了她娘一句。

至于說會話,三漫坐着不語,那二位也不開口,就那麽微笑地看着她,笑的有些滲人。

都不說話,還說個哪門子的話。

三漫起身:“天色已晚,我先回去睡覺了。”

她剛走到門邊,剛剛還敞開的房門啪嗒一聲關上。

“去哪呀,還這麽早。”

三漫回頭,她“娘”笑眯眯看着她。

“……”三漫不語,一個箭步沖到窗戶邊,身形一躍就要跳出去,身後突然一震,三漫直接被身後的力道震飛出去,撲在外面的青石磚上。

手掌心傳來微微的刺痛,三漫還沒來得及看,一轉頭,身後的爹娘面色陰沉看着她……

……

連着下了好幾日的大雨,今日終于轉為小雨。

此時雨後天晴,屋檐上還挂着殘存的雨滴,順着琉璃瓦蜿蜒而下。

莊嚴宏偉的宅子裏,一小孩抱着男人的大腿嚎啕大哭,嘴裏囔囔道:“我不走,我不走,爹爹不要趕我!”

男人面色低沉,緊抿着唇,深黑的眸子望着這孩子卻有些不舍。

他拍了拍正傷心難過的孩子,沉聲道:“時機成熟,我就會接你回來。”

“時機成熟是什麽時候?”哭泣泣的孩子一頓,止住哭聲,他擡起稚氣未脫卻已能窺見隽秀的面容,不死心地問。

這個答案,男人也不知。

也許一兩年,也許三四年,又或許……

遲遲得不到答案,孩子又要哭,男人拂袖而去,只留下不可抗拒威嚴的聲音。

“帶走!”

玉合縣是個山清水秀但有些貧困的小縣,比不得上京的繁華熱鬧。

到了玉合縣,年幼的慕海風便在老宅住下。

他不知,為何父親突然要送他離開,還送他來這種窮鄉皮囊的地方。難道是因為他頑劣不堪,才疏學淺?

父親,會不會不接他回上京了?

他害怕彷徨了幾日,随後便被安排在學堂聽教書先生講課。

那些個字連起來真是晦澀難懂,他不愛聽,也不愛跟書院的其他人玩。

學堂裏的人都太幼稚,沒有見地,從上京而來的慕少爺不稀罕和他們玩。

他整日獨來獨往,但讨好他的人數不勝數,紛紛要巴結這位上京的小侯爺。

慕海風覺得在學堂甚是無趣,有一日下起大雨,他在屋檐下躲雨,不知為何,總是感覺心裏空蕩蕩的。

他突然想,要是有個人能和他一起玩就好了,真心實意和他玩的。

時光飛流,慕小少爺在玉和縣待了一年又一年,卻遲遲沒有收到慕侯爺的書信。

父親是不是忘了他?還是府中有了新的小侯爺?

為何遲遲不來接他。

慕海風性格越發冷淡,也不愛和人說話,他常常在想,要不要回上京看一看。

隔日,他便收拾好行囊回京。

他看着侯爺府大門良久,一切還是如原來那般,他想直接進去卻遭人攔截,看門的家丁上下掃了兩眼,問道:“來者何人?有何事?”

慕海風冷笑,何時進自己家門還需通傳一聲?

“你不認識我?”慕海風忽然意識到,自己離家多年,不僅是眼前的家丁,恐怕世人都已遺忘慕侯爺家中還有個嫡子。

也罷。

慕海風不打算為難家丁,他揚起下巴指向裏面:“告訴慕侯爺,就說他撿垃圾的兒子回來了。”

這幾年,慕海風更加風度翩翩,氣度非凡,他一路從大門走向正廳,路上不少丫鬟都在竊聲私語。

慕侯爺坐在主位上,面色嚴肅打量着幾年未見的兒子,他眼睛有微光細閃,開口卻是有些質問:“你怎麽回來了?”

慕海風看着這位鬓角有些發白的爹,冷哼道:“怎麽,我家我還不能回?這幾年你一直沒來接我,該不會找了小妾給你重新生了個孩子吧?”

“逆子!”聽到自己兒子吊兒郎當輕佻的語氣說出這種話,慕侯爺當即勃然大怒:“沒想到,過了幾年,你還是這麽頑劣不堪,廢物一個!”

“……”

慕海風聲音冷淡,低垂着眼:“所以,這就是你把我扔那的原因,因為看不上我?”

所以就想直接扔掉他麽?

“你!你!你給我滾回去!”慕侯爺氣的話都說不順,把桌上的竹簡一股腦全扔在地上,指着慕海風大罵着讓他滾。

慕海風抱臂冷眼瞧着,看夠了他爹氣急敗壞的樣子才走。

他這個逆子,一回來就要把他爹給氣死喽。

剛出門,慕海風瞳孔一縮,待着原地不動。

門外一位婦人怯生生看着他,手裏還抱着個襁褓,嬰兒正在酣睡。

慕海風神色詫異,一時之間有些發愣。

還真被他說對了,他爹還真找個了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

慕少爺母親早年去世,家中只有他和他爹,至少他在府中時慕侯爺沒再納小妾。

如今,竟然……

慕海風心裏一陣冷笑,擡步離去。

他爹沒讓他住下,反而大罵讓他滾。

慕海風當天夜裏就馬不停蹄回了玉合縣,他甚至在想,一輩子就在這個小縣混吃等死,做個被人追捧的少爺也挺好。

想着想着,慕少爺就喝醉了。

夢裏,似乎有個少女,一雙清冷沒有波瀾的眸子望着她,少女什麽話也不說,看了他好半天最後轉身離去。

慕海風想去追,但跑了幾步那少女就了無蹤跡。

突然,傳開一陣清脆的鈴铛聲,屋外冷風襲來,吹散了些酒意。

桌上的酒壺已經空了倒在地上,慕海風突然睜開眼,眼神迷離,腦袋渾渾噩噩卻有一道聲音揮散不去,似乎在提醒他。

不對,他想,自己那麽驕傲的一個人,為何要委屈在這裏,他的東西,本該屬于他的。

慕侯爺不讓他回去,他便偏要回去。

又是輕微的鈴铛聲,慕海風轉頭看去,一身淡雅的少女站在那,帶着笑意溫和地看着他。

慕海風拍着自己的腦袋站起來。

是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是這時候他意識到,要是在玉合縣的那段時光裏沒有三漫,那他的日子該有多難熬。

是三漫陪伴他,讓他不再孤獨,不再害怕,想要什麽便去做什麽。

袅青青面帶微笑:“走吧。”

慕海風也笑了。

繁星滿天,螢火飄飛,兩人一同消失在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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