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女鬼
不消片刻,天色再次完全暗淡下來,黑蒙蒙的一片。三漫在房中摸索,在一個小抽屜找到一個小蠟燭,抽屜裏落滿細小的蜘蛛網,蠟燭上也是一層灰。
三漫想了想,還是把蠟燭放了回去。
在這點燃光亮,不就是直接告訴惡鬼,我在這裏你來抓我啊。
黑夜格外漫長,等到天亮都沒見到畫卷中的惡鬼,今晚相安無事,第二日祁老大起來明顯精氣神好很多,就這樣,他們二人輪番守夜。
這夜,輪到祁老大守夜,三漫早早地就睡下了。
借着窗外微薄的月光,祁老大靜靜望着熟睡的三漫,她平日看上去冷淡不怎麽說話,如今安安靜靜卻能窺見一絲乖巧。他覺得有時三漫和自己很像,都像是掩去自己的乖戾繼而變得随和佛系。
窗戶并沒有關死,而是打開一點讓風吹散這許久未曾透氣所彌留的潮濕味。
風很輕,今夜天空陰沉,烏雲彌漫沒有一點星光,祁老大一眨不眨看着入睡的三漫,許是屋內悶熱,又或許他的目光太過直白炙熱,床榻上的三漫連着翻轉幾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祁老大吓一大跳,他的心都跟着顫抖了下,掩飾般地挪開目光。
又過了會,他餘光回到原位,看到三漫依然睡得香甜安穩,這才松了口氣,又繼續直溜溜看着人姑娘,視線細細描摹她的眉眼,最後到她飽滿嫩紅的嘴唇,祁老大的視線落在那處良久,最後側過臉看着窗外,那裏只有一輪明月懸挂。
他看着月光卻不禁想,不知道,親上去會是什麽感覺,應當和她摸他耳朵時那般,癢癢的,勾人心魂。
她都那般摸他耳朵了,那他可以親親她嗎?
祁老大平生第一次思考男女之間的進展和肢體接觸,越想便越控制不住不想,直到他看到屋外的明月開始變紅。
血月出現代表不好的征兆。
祁老大當即就把三漫扛在肩上,也沒叫醒她,腳步加快迅速往樓下走。祁老大的肩膀結實穩當,但三漫還是醒過來了。
“去哪?”剛起的三漫嗓音沙啞軟綿,無力地問道。
祁老大繼續走,回道:“血月出現,我們得趕緊走。”
三漫擡起眼皮看了一眼,依舊波瀾不驚,甚至還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祁老大也不怪她這般懶散毫無緊迫,反而說道:“你繼續睡吧,我扛着你走。”
“不用,放我下來吧。”
祁老大聞言乖乖把她放下。
三漫落地後,又道:“這裏都是它的地盤,我們哪裏都去不了。”
話音剛落,似要驗證些什麽,一道尖銳的鳥啼劃破黑夜,長喙黑鳥背光而來,叫聲宛如年邁滄桑的老妪。
三漫和祁老大同時盯着向他們急速沖來的黑鳥,這時,那只黑鳥開口說話了。
“哈哈哈哈哈你們可讓我好找,竟然躲在這裏!這裏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是個沙啞老婦人的聲音,尖酸刻薄又刺耳,難聽極了。
黑鳥來到他們面前,掀起一道狂風伴随着沙土,讓他們一時睜不開眼睛,等三漫睜開眼時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長相極其醜陋年老的婦人,那婦人顴骨凸起,身披破爛黑袍,佝偻着身軀冷笑着盯着他們,笑起來時眼睛眯成一條縫,醜婦人開口說話,牙齒掉的沒剩幾個。
她陰陽怪氣道:“郎才女貌,可真是一對佳人呢。”
話落,便嘿嘿笑了起來,再次擡起頭眼睛迸發出惡毒和不懷好意。
“不過,馬上,你們就要陰陽相隔了!”
怎麽聽這話,是打算殺一個放一個?
三漫叫住她:“等等。”
醜婦人不太高興,但還是止住動作,想看看眼前貌美的姑娘想做些什麽,她冷冷問道:“還有什麽遺言?”
三漫問:“你在我們之間選一個殺?”
“那當然!”醜婦人撇過頭,頗有想法道:“讓你們雙死埋葬在一起,我可不會如你們所願,我要讓你們一個活着,一個化為厲鬼!永世不得相見!”
嗯,想法可以。“那你選誰殺呢?”三漫又問。
這個問題惡鬼還沒好好想過,她看着三漫良久,又看祁老大半晌,最後用沙啞的聲音看着三漫緩慢道:“我殺你。”
“……..”三漫不貧:“為什麽?”
惡鬼:“你話多。”
三漫看了眼祁老大,後者默默躲開視線。
惡鬼又看向祁老大,嘿嘿一笑:“不過我又想到一個好玩的,我殺她,你可以選擇直接走,也可以選擇玩個游戲——”
“玩游戲。”醜婦人話還沒說完,就被祁老大打斷。
他的選擇不如醜女鬼的願,惡鬼不滿地看他一眼,道:“既如此,游戲很簡單,我抓你們之中的其中一個走,另一個若是在天亮之前不被我找到,那你們都能活,若是另一個在黑夜被我找到,那你們就等死吧。”
三漫:“你不是說不讓我們一起死嗎?”
“你話怎麽這麽多!”惡鬼沖三漫吼了一句。
“……..”
寂靜之後,三漫想再次開口,這次醜女鬼提前預判到了,伸出手指着三漫:“我抓你走,沒有為什麽。”
三漫點頭:“行,今晚就開始嗎,會不會太快了?要不明天開始?”
祁老大默默看了眼三漫,移了一步擋在她面前,這個動作很明顯。醜女鬼不耐煩啧了一聲,“磨叽什麽?”她揮手把祁老大甩到一邊去,抓起三漫的肩膀再次變成一只黑鳥飛走。
三漫變成小小一個被黑鳥的爪子穩穩抓住,黑鳥的爪子很利,深深嵌入她肩膀處的血肉中,三漫臉上倒沒什麽痛苦之色,反而看着下面的風景。
不過這裏晚上這麽黑,什麽也看不清。
忽略肩膀上的痛感,吹着夜晚涼爽的風,三漫突然困意來襲,等她再次醒來四周一片漆黑,她活動自己的四肢,發現自己還是巴掌大小。
這畫卷便是惡鬼的地盤,在這裏惡鬼可以為所欲為,把她變小這種事簡直是輕輕松松。
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抓鬼歷程,三漫發現低等的惡鬼思想更為簡單,能力也比較好對付,而往後遇到的鬼越來越厲害但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不僅可以随手設立夢魇困住他們,還能制造自己的小鬼或者傀儡,比如雲舒制造夢魇中假扮父母的鬼魅,以及如今這裏的詭書生。
詭書生?
三漫這才想起來還有這號人物,她剛要擡頭尋找方向,就感覺面前涼飕飕的,她擡眸正對上一雙無神的眼睛。
此刻的詭書生蹲在她面前低頭看着她,在三漫面前猶如龐然大物,醜女鬼是把她丢在鬼林讓詭書生看着她嗎?
也許是因為惡鬼的命令,這次詭書生并未對三漫下手,只是呆呆地盯着她。三漫悄咪咪移動一小段,他立馬就揪着她回來,甚至出聲警告:“不許動,要聽話。”
如今三漫變成芝麻大小,想走也走不了,索性坐下思考一些事情。
首先畫卷中對方有三個人,一個是詭書生,一個是醜女鬼,還有一個便是那晚身份不明的女人。
話說,怎麽今晚不見那溫婉又有些癫狂的女子了?難不成那人其實是惡鬼變的,那醜女鬼貪圖詭書生的美色,于是便換成一副好皮囊來得到書生的身?
三漫想了會擡頭看詭書生,發現他還在看着自己,于是試着和他搭話:“你有喜歡的人嗎?”
“……..”
詭書生還是看着她,但沒回答三漫的問題,似乎不想搭理她。
三漫也不說話了,她想要是魚寶在這,應該會撬開詭書生的嘴吧?
這裏的夜晚比白晝更為漫長,三漫待着無聊,正要頂着詭書生的目光入睡時,他又突然來一句:“你不擔心他嗎?”
三漫慢悠悠睜眼,怎麽瞧着晚上的詭書生和正常人無異?白天倒是個瘋子。
“你有喜歡的人嗎?”三漫又把先前的問題問了一遍。
本來吧,她也不是那麽犟的人,佛系随意,可她剛要準備睡覺時這詭書生吵她,她可就不願意了。
這下,詭書生只好回答她的問題。
“有。”
“她樣貌如何?”
詭書生盯着三漫,三漫從他那張很白的臉上察覺出不高興的情緒,她只好道:“不擔心。”
祁老板比她還厲害的人,應該能應付,若是對付不了,一起死在這倒也有伴,就算擔心,她現在這樣也做不了什麽。
詭書生看着地上芝麻豆大小的三漫,伸手把她托到與自己視線平行處,手掌心上的小姑娘依舊淡然,擡起眸子也看着他:“有事?”
夜晚的鬼林風很大,三漫穿得單薄,加上肩膀受傷出血,只能雙手交叉抱着自己的手臂,試圖溫暖一點。
詭書生卻慢慢把五指攏起,幫她擋住四面八方襲來的冷風,這番舉動讓三漫有些驚訝,她透過指尖的縫隙看向詭書生,道:“晚上別沖動。”
溫婉的女子也好,醜女鬼也好,不管是哪個,三漫都真怕被他們看到下一秒沖過來,她脖子就斷了。
所以說,晚上別沖動,一沖動就頭顱就飛灑熱血。
她和祁老大好歹能在這撐一段時間,要是被詭書生的相好看到了,他們倆立馬就死,話本子上的情仇怨恨可就是這般。